第35章
第35章
varied identity只剩一個紋身師,客人卻一個不少,偶爾讓延伫錯覺客人比以前古鷹這位“頭牌”在時還多,排號從原先提前七到十天到現在需要提前二十多天預約,這盛況可不是因為他紋身技術突飛猛進——幹了十年的事兒,再突破可能得是下個十年,突飛猛進哪兒那麽容易呢。
店裏的空前盛況,人手不夠是一回事,還有一位小功臣——游霧養的那條不太純的白土松,它長大了,兩個多月,恰是最讨喜的時候,身子讓游霧養得胖胖圓圓,粉粉的鼻子經常濕潤潤的,眼珠子圓溜溜,爪子像山竹肉那般飽滿,長齊毛兒後的樣子生得可俊,往哪兒一坐,哪兒就是人群的聚焦點。
寵物醫院醫生說,它可能混了點薩摩耶,才會生得那麽白,毛發這般蓬松。
或許是從小就在店裏見各種客人,它絲毫不畏懼人群,挺着小胸脯,坐在延伫腿邊,驕傲得很。
游霧白天要麽在奶茶店,要麽就被導師喊去學校臨時帶一些師弟妹實驗,不在工作室。店裏有個紋身穿孔的常客,一位燙拉美卷的女人,即便在寒涼的秋天,她也是穿個包臀皮質短裙,一雙十厘米的高跟皮靴踩在腳底,傲視群雄。
拉美卷要做一個大號紋身,便時常光顧,看見延伫腿下總駐守着一只小土狗,伸手逗了幾下,小土狗尾巴已經飛上天了,卻紋絲不動蹲在延伫旁邊,一步都不向前,最後索性扭過頭換了個方向,只有眼睛還忍不住往拉美卷這邊瞟。
拉美卷問他,“延伫,你這狗真是認主,你養的?”
“不是,我撿的。”延伫拿了一張轉印紙,給拉美卷瞧一眼,拉美卷點點頭,說:“随意貼吧。”
延伫看了看,說:“只能紋腿上,你手臂已經沒位置了。”
“是嗎?”拉美卷擡起兩條手,上下左右打量,驚訝道:“都這麽多了,那我在你這花了多少錢得,高低要賺回來啊!”
延伫笑笑不說話,拉美卷脫下一只高筒靴,搭在皮椅上,抹了濃黑偏藍光眼影的那雙丹鳳眼盯了延伫片刻,“延伫啊,你變了。”好歹在這兒紋了三年,身上的各種洞都是varied identity給打的,以前她可沒見過延伫笑。
延伫不答言,認認真真做手頭上的事,準備給她的紋身顏料。
拉美卷目光移到松軟的小土狗身上,“小狗的力量真偉大。”
“是嗎。”延伫輕輕反問,紋身筆落在她大腿外側,拉美卷習慣了這種刺痛感,她憋着氣,低頭觀察延伫給她刺青,過了半晌,她說:“你收不收學徒?我學雕塑的,快畢業了,想當紋身師來着。”
“不收。”延伫拒絕,抽出一張紙巾,擦過拉美卷的腿,又低頭繼續勾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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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美卷:“為什麽?我看你這人手也不夠啊。”
延伫:“所以才不收,沒空。”
拉美卷意外,以前和這位紋身師聊天,聊幾句就死機了似的,今天這話輪還有來有回了。
拉美卷撩了撩蓬蓬的頭發,說:“現在收徒弟可是一筆巨款,你還不收,別的店想要都沒有。”
延伫頓了頓,拉遠一點距離,觀察片刻圖案總體比例。他很久沒了解收徒的價格了,十年前他學的時候,好像那師傅沒收他多少錢,還包三餐來着,做的是虧本生意,就因為他師傅莫名其妙認定延伫一定會堅持下去。還好延伫不負他望學成歸來,給他白打了一段時間工。
“多少?”延伫問。
拉美卷伸出兩根手指,黑色貓眼美甲閃了閃。
延伫:“兩千?”
“……兩千算什麽多啊。”拉美卷咋舌,“兩萬呢!我問過周圍的門店,最便宜也得一萬八,包會,能留下來的那種。”
一萬八。的确是一筆不菲的收入。何況帶學徒,有多難?自己當初怎麽學的原封不動交給別人就行了,紋身也不是什麽高精尖的工作,手藝活呢,講究的就是一個詞:貴在堅持。
延伫挑挑眉,“你真想幹?”
“真想。”拉美卷濃豔一笑,“但你便宜點,一萬五,我不用你包吃包住,之後我畢業能在這讨個活兒就行了。”
延伫點頭,“行。”
拉美卷每天放了學就來門店跟延伫學打人工皮,她有繪畫基礎,素描人像各種都沒有再重新學的必要,上手很快,唯獨需要練的就是手臂力量,延伫說她胳膊太細了,根本握不穩紋身槍,拿畫筆的手再穩如泰山又如何呢,那是畫筆,輕飄飄的,和又粗又重的紋身筆沒得比。
拉美卷練得勤,很上心,這一萬五可不能白花,于是游霧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每天都見到她。
有時候從奶茶店下班過來看見她也就作罷,偶爾柯導讓他去實驗室,晚上十點多,延伫在工作室等他,他也能見到拉美卷。延伫在工作室待到幾點,拉美卷就待到幾點,那一疊厚厚的人工皮,那一簍子顏料,怎麽光給她一個人用了!
一想到延伫喜歡女人,又覺得延伫這麽酷,應該也喜歡這類風風火火的酷女子——證據很明顯啊,他教人家紋身呢,他都不願意教自己。頭幾日,游霧假裝不知道,沒看見,挨了幾天,他坐不住了。
拉美卷正在暗黃的人工皮上練習走直線,練得有點熱,她脫掉短短的皮外套,這外套讓一個人接住了,她疑惑擡起頭,游霧拿着她的外套,手裏還端了一杯奶茶。
“辛苦啦,姐姐,給你喝,我自己做的。”游霧放下奶茶,替拉美卷将外套疊好,擱在臺面上,兩手平攤撫順褶皺。
“真的?謝了啊。”拉美卷放下紋身筆,脖子扭一扭,活動活動臂膀,“咱見過吧,上次你給我吃蘋果,這次又是奶茶。”
游霧笑笑不說話,他看看人工皮,拉美卷畫滿了整整一張,全是線條,游霧一邊暗暗贊嘆,一邊心裏鬧着別扭。
“延伫收你當徒弟啊……”游霧呢喃。
拉美卷喝一口游霧的奶茶,誇了幾句,說:“對啊,我練的不錯吧?”
“我看不出好不好。”游霧撇撇嘴,“他從來沒教過我。”
拉美卷聞言笑了笑,“畢竟這也不是一兩句話能教清楚的。”
游霧悶悶不樂:“那他多給我說幾句不就——”
“游霧。”
游霧的話讓延伫截了去,他咬着嘴唇,憤憤離開延伫的工作間,延伫讓拉美卷自己再練一下,領着游霧進了小狗那間屋子。
“喊我幹什麽啊延伫?”游霧聳肩背着手,語氣裏滿滿的不開心。
延伫拿出狗糧,說:“喂食。”
狗崽見着倆人,聽見狗糧塑料袋嘩啦啦響,一個興奮,繞着這小隔間四處轉圈,游霧抓都抓不到,它以為游霧跟它鬧着玩呢,更是撒開了腿,滿屋子亂竄,游霧追了半天,累了,一屁股坐地上,“怎麽吃飯還要追着喂呢。”
延伫在旁邊看他們鬧了一會兒,拿出小小的搪瓷碗,在地面敲了敲,發出清脆的響聲,那狗崽立即剎車,啪啪嗒嗒邁着小步子坐在碗旁。
延伫蹲下身,朝狗崽伸出右手,狗崽嗚一聲,左前爪搭在延伫手心,延伫握着小爪子搖一搖,又伸出左手,狗崽換了只爪和延伫握。
“乖。”延伫給它嘴裏塞了兩顆狗糧,站起身,小狗後腿一蹬,也站起來,仰起頭,随着延伫的食指轉了個圈。
游霧坐在一旁看,狗崽完成一系列動作後,延伫給它倒了一盆狗糧,命令一下:“吃吧。”小土狗便搖着尾巴埋頭咵嚓咵嚓吃得可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