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您對她還有感覺,是嗎?
第29章 您對她還有感覺,是嗎?
露臺上, 施文惴惴不安地來回走動。
管家上來時,她本想阻止寧若歡下去,可礙于那日餐桌上寧若歡答應了寧蘭, 況且洛家人也在,寧蘭定然是當着洛家人的面,讓管家來喊寧若歡的,她不好阻攔, 駁了寧蘭的面子。
畢竟某種程度上,這也關乎寧若歡的面子。
只是洛顏之對寧若歡的影響太大了, 五年的朝夕相處不是一夕可以抹除的,她擔心出現什麽變故。
孟夏百無聊賴地半蹲在畫椅後面,餘光中, 施文走動的身影不斷消失又重現,晃得她腦袋疼, 幾次過後,她忍不住直起身:“施文姐, 你怎麽一幅魂不守舍的樣子。”
施文堪堪定住步伐:“沒事。”
孟夏不置可否,繼續觀賞寧若歡為她畫的自畫像。
還沒有完成,但眉眼間的神色已經與她有七分相似。她發現寧若歡極會藏色, 仔細看過去, 各種色調交揉混合, 整體的色彩關系卻不混亂, 和諧而統一。
五官的刻畫更是絕佳, 人物的立體飽和,讓人挪不開眼。
畫紙上的顏料半幹, 孟夏食指輕點在畫紙的邊緣,指尖沾染上些許明度極高的色點。
她轉過頭, 好奇地問:“施文姐,剛剛管家說,洛家聯姻的人過來了,是要和寧家的誰聯姻?”她頓了下,補充,“可以說嗎?不能的話,施文姐可以忽視我這個問題。”
寧洛兩家的聯姻一旦确定,緊跟着的消息就會傳出,施文說不說都無所謂,她都能知道,時間早晚問題。
施文自是知道這點,可寧洛兩家的聯姻不同于其她的聯姻,真正的聯姻信息恐怕五年後才會傳出。就像是之前,寧若歡和洛顏之,除去寧洛兩家少部分人和洛顏之的幾個朋友外,鮮有人知。
甚至到了真正要結婚的時候,還臨時換了人。
哦,對,寧若歡當時是以沒有異能的形象出現的。
不可同日而語。
施文眼底滿是諷刺:“我不知道,大概率會是寧雨。”
孟夏挑眉:“寧雨?”
她彎唇,指腹揉捏着食指上的那抹色點,顏料幹了之後,皮膚表面的水分被吸收些許,幹裂微硬,指甲一摳,顏料掉落,只餘下四周一點點的粉粒。
凝視着粉塵的墜落,孟夏坐在了畫椅上,從畫桶中抽出一支筆毛細而短的,沾了點白顏料,在畫面中的眼睛處點了幾下:“那若歡姐什麽時候回來呢?”她開玩笑地說,“總不至于把我丢在這幾個小時吧。”
施文給不出具體的答複。
孟夏笑了笑,不為難她:“有點想下去看看。”
施文自是阻攔:“小孟總,我們還是在這等着吧,寧總應該不會耽誤太多時間。”
孟夏放下畫筆:“随口一提,施文姐別緊張。”
她總歸是孟家培養培養多年的繼承人,自是不會如表面那麽單純,施文先前的憂慮太過明顯,她想忽視都無法。
有什麽能讓施文露出那種神情,是和洛家今日來的人有關嗎?
正想着,眼角的餘光捕捉到來回晃動的身影,她以為又是施文,正欲打趣,擡頭時,寧若歡已經來到了身旁。
她微微一愣,施文略帶緊張的聲音傳出:“寧總。”
孟夏将位置讓出:“若歡姐。”
寧若歡看了眼幹了的顏料,微不可查地嘆息一聲,她面上不顯:“孟夏,我們繼續吧。”
“好的。”施文回到了原先作畫的位置。
畫筆沾着顏料在調色板上來回揉動,筆尖的色調徹底融合在一起,呈現出灰調的肉粉色。
寧若歡擡手,畫紙上多了一抹顏色。看清色彩上去的那刻,她不動聲色地将上半身往後了些,眼睛微微眯起,一時間,剛上的那抹顏色突兀讓人忽視不了。
她抿住唇,又調了顏色,想要将其蓋住,可不知怎麽的,顏色還是不對,還是與心中所想有所區別。
色調是統一的,可遠遠達不到寧若歡的要求。
又嘗試了幾次,還是無果。周圍的顏料已經幹了,新畫上去的顯得濕漉漉的,對比更加強烈明顯。
寧若歡心躁亂起來,無法全神貫注地做眼前的事。
她放下手中畫具,閉目。
施文不知不覺間握緊了拳頭,手中捏出薄薄的水漬。
孟夏注意到了這一幕,保持的模特姿勢變了形,她幾步走過去,奇怪地看了眼畫面,而又低聲問:“若歡姐,身體不舒服嗎?”
寧若歡緩緩睜開眼,萦繞在心頭的錯亂和微痛攪和了她的思緒。她遠沒有在客廳時表現的那麽鎮定。
在洛顏之來到她身邊,說出和上次相同的話時,無可否認的,她還是會有感覺,還是會觸動。
像是後遺症般,回到這裏,壓制的痛覺後知後覺地湧上來。
寧若歡調節呼吸:“沒事,休息五分鐘,重新再畫一張,這張感覺出錯了。”
孟夏眨眨眼:“好。”
施文去畫室重新取了一張畫紙貼好。
五分鐘後,平穩心情的寧若歡對照着孟夏的樣貌重新打型。
*
客廳內,洛顏之無力地咬住唇,寧若歡剛剛拒絕的話語不斷回答在耳邊,刺裸裸地紮在她的心裏。
周遭的安靜更像是一種無聲地嘲諷,洛顏之仰頭,直勾勾地注視着寧若歡上去的樓梯,晦澀陰沉的目光将光影并入,她邁步就要朝那走去。
洛清韻眼疾手快地拉住她,不至于讓她做出更為出格的舉動,她賠着笑臉:“阿蘭,這次不如就先這樣,我們下次再讨論這件事。”
她對寧雨說:“小雨啊,等我回去給顏之做做思想工作,今天她太任性了,阿姨給你道歉。”
寧蘭尴尬地打太極:“顏之畢竟是我們看着長大的,知道這孩子的心性,青春期嘛,正常的。”
寧雨臉都要僵了,還不得不維持體面:“洛阿姨太見外了。”
洛清韻又說了兩句場面話,拉着洛顏之往外走,一路笑得臉頰發酸發麻,好在上了車,車門閉合,假笑瞬間散去。
洛清韻推開洛顏之,側坐質問:“你今天發什麽昏,來之前就告訴你,今天無論如何不要耍你那性子,這是寧家,不是洛家,不是所有人都會順着你。”
洛顏之沉寂在自己的世界中。
洛清韻見她不說話,氣不打一處來:“你知不知道寧若歡的身份,不跟我商量,就敢堂而皇之的做出決定,好在寧若歡沒說什麽,不然今日之事傳出去,洛家顏面掃地。”
一瞬間,有什麽東西接通,電流順着尾椎骨一路向上,洛顏之冷靜下來,目光灼灼地盯着洛清韻:“你說什麽?”
洛清韻被她陡然而來的舉動吓了一跳:“我說洛家差點因為你,顏面掃地。”
洛顏之盯着她:“不對,是寧若歡的異能。”
她只知道寧若歡是稀缺異能,可并不知曉對方到底是什麽異能。
之前沒想過的事情一下子順通起來,為什麽時間會突然回到五年前,為什麽寧若歡突然有了異能。
明明所有的發展都和五年前一樣,最近發生的事情沒變,寧洛兩家的聯姻沒變,變得只有寧若歡。
唯獨寧若歡發生了變化。
“我想走,你攔不住。”在被強制和寧若歡分開前,她曾經聽寧若歡說過這句話。
這其中,有什麽關聯。
洛清韻蹙眉:“不知道,只知道是稀缺異能。”
“稀缺異能。”洛顏之着急,“沒有人見過嗎?”
洛清韻不知道她為何突然這麽問,一般來說,珍稀異能少有像洛顏之這般直接公示于衆的,都是能藏就藏,作為底牌存在。
“沒有。”洛清韻說。
洛顏之神色微變,咬住舌尖,掏出手機給殷凡發消息。
洛顏之:【你現在在哪?到我家一趟。】
殷凡隔了幾分鐘才回複:【晚點,有事。】
洛顏之:【把你的事放一下,立刻過來,損失我會補償你。】
殷凡:【好,一個小時後到。】
洛顏之放下手機,空間異能展現,一枚小小的立方體出現在她的瞳孔中,随着立方體的轉動,其中一面出現一抹人影。
在上面殘存的是她上次發動異能時,所記錄下的人和事。
依舊是江岸邊,但由于時間倒退的原因,上面的記錄并不清晰,只能看見她一個人,于荒茫無際中,孤零零地不斷後退。
洛清韻打斷她的思緒:“我在問你話,你在想什麽?”
洛顏之:“沒想什麽。”
洛清韻因她混不在意的語氣動怒:“洛家……”
同樣的話聽過太多遍,洛顏之擡手打斷她,搶先将她将出口的話說出:“洛家的利益淩駕于一切之上,做事前,要将洛家放在最高的選擇位。”
她嗤笑一聲:“媽,你急什麽,五年後才會正式訂婚。這五年間,我若是能拿下寧若歡,帶給洛家的利益不是更多嗎?你與其在這責罵我,和我些無足輕重的話,不如多想想辦法,給我創造和寧若歡接觸的機會。”
既然洛清韻讓她一切以洛家為主,那她就搬出寧若歡,以寧若歡現在的身份地位,無疑是最能堵住洛清韻的人。
與寧若歡相比,寧雨所帶來的利益可以忽略不計,以她對她媽的了解,哪怕只有萬分之一的希望,洛清韻也不會放棄。
無所謂,都是棋子罷了,能發揮出最大作用的棋子,才有資格留在棋盤上。
這話一出,洛清韻果然沉默下來,認真思考洛顏之所言的可行性。半晌後,她問:“你有幾分把握?”
洛顏之微微一笑。
她勢在必得,寧若歡從始至終都只能是她的。
但在此之前,她需要弄清楚寧若歡的異能是什麽,時間又為什麽會突然回到五年前。
她心中隐隐有所猜測,又覺得這個想法太過于荒謬。
怎麽可能有人能操控時間。
*
畫終究是沒有畫下去,寧若歡多次拿起畫筆,調出的顏色和下筆的狀态都不行。
畫畫是一件很吃情緒的事情,除非是那種毫無感情的臨摹,亦或者是只顧技巧的創作,否則很難創作出滿意的作品。
偏偏寧若歡在這方面很執着,幾番下筆都找不到感覺,她索性停止作畫:“孟夏,下次吧。”
她實在畫不下去了:“下次等你來S市或者是我去H市為你畫像。”
與其勉強自己畫出不滿意的作品,不如及時止損。
孟夏似乎感受到了寧若歡情緒不佳,體貼地說:“不急的,若歡姐有手感了跟我說,我再過來就是。”
她本就不急于一時,這樣,也省得下次過來還要找借口。
施文低着頭,默默整理畫具,畫筆上的顏料弄得她滿手都是。
寧若歡難得心不在焉地接話,說了聲:“好。”意識到太敷衍後,她連忙按住掌心,補充了句,“等你下次來,一定不讓你失望。”
在送走孟夏後,寧若歡将畫板上的畫紙撕下,疊成一個小小的四邊形,扔入一側的畫桶中。
施文看着正用濕紙巾擦拭手指的手,這才注意到對方袖子上的幾處色點。
寧若歡向來愛好整潔,即使畫畫,也很少會出現将顏料弄到身上的情況,這幾日她埋頭在畫室中找手感都沒有弄髒衣衫,今日沒畫多久,卻能弄到幾處。
不符合常理。
而且寧若歡還沒有第一時間換下衣衫。
這更不符合常理。
“寧總……”施文輕喚。
寧若歡坐在畫椅上,雙腿伸直,從畫架下方穿過,板正挺直的脊背看上去有幾分落寞。
她遞了張濕紙巾過去:“施文,我知道你想說什麽。”
施文接過寧若歡遞過來的濕紙巾,試探性地問:“寧總,您對她還有感覺,是嗎?”
很直白的問題。
寧若歡眼底有回憶閃過。
她在看見洛顏之時,分明沒有那種澎拜的想法,可那張五官還沒完全張開的臉,那張稍顯稚嫩的臉,還是會讓她想起多年前,那個浸透在陽光下的女生,一聲聲地叫着她姐姐。
施文張了張嘴,不知道說什麽。
思緒收攏,寧若歡淡笑:“不是,只是想到了很多年前,有些感慨。你不用擔心,我曾經對你說過,同一個錯誤要避免再犯,同一個坑不能掉入兩次。”
“這句話,對我同樣适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