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她就只剩下心疼了
第72章 她就只剩下心疼了
即使所有人都騎馬, 但因為路遠天熱,又全是土路,且灰塵也大, 所以等田清一等人趕到民權縣時已是半夜, 卻來不及休息, 又立馬趕去了巡檢司。
九方齊愈是突然暴斃的, 雖然巡檢司的佐官已經第一時間将相關情況上報上級, 但補缺的人卻來不了那麽快, 所以巡檢司現在管事的是佐官。
得知九方家來人後, 佐官立馬帶着人出來迎接,佐官是個姓唐的莽漢, 頭戴交腳幞頭,一身赤色軍服, 一臉胡子拉碴的,看得田清一直皺眉。
衆人一番行禮後, 田清一直接說明來意,唐佐官倒是粗中有細,詳細說了一下事情經過後就帶着他們去了臨時騰出來的停靈堂。
唐佐官, 雖然被稱為佐官,也相當于巡檢司的二把手, 但實際上是個沒品沒級的, 實際上就是個兵頭, 對于像九方齊愈這種年輕的來鍍金的上司,他都會花點錢派人去開封打聽一二,畢竟喜歡自吹自擂的人不在少數。
可惜九方齊愈因為不滿父親, 又不喜家裏,所以從未提及家裏人和家裏事, 而唐佐官派去打聽的人也只能打聽到衆人皆知的,所以對于九方家的情況,他只知道個大概。
不過像父親曾是高官,弟弟也是進士及第且在外任知縣的事,他還是知道的,所以在得知來的人是九方齊愈的弟弟時,對田清一那叫一個殷勤,不知道的,還以為田清一才是他的上司。
據唐佐官所說,九方齊愈死後就被家仆擡了回來,他得知後第一時間就派了仵作查看,确定并非被人謀害後,才讓人去棺材鋪買了一副上好的棺材,又按開封這邊的習俗及時将人暫時入殓,還買了香燭之類的供奉。
比較信鬼神的唐佐官怕九方齊愈突然暴斃怨氣太大,還特意請了兩個道士來做了一場短暫的臨時法事,對其他人,包括對田清一的說法則是為了給九方齊愈招魂。
田清一知道古人信這些,講究的也比較多,所以完全沒多想,也就不知道唐佐官的這點小心思,若是知道,估計也不會計較。
因為天氣太熱,為了更好的保存屍體,唐佐官還讓人在停靈房內放了很多冰塊,所以田清一跟着他進去的時候就感覺涼飕飕的。
待下人将棺蓋揭開後,站在邊上沉着一張臉的田清一才看到棺材內的九方齊愈,遺容和她記憶裏的沒有太大變化,只是更胖了些,也更慘白了一點。
唐佐官怕她太難過,說了不少安慰的話,而不想再與他多說的田清一則順勢一難過過的表示自己需要靜一靜,唐佐官留下帶路的人後就識趣的告辭離開了。
田清一給九方齊愈上了香又燒了些紙錢後,方才在帶路人的帶領下回房間休息,騎了半天馬,她感覺自己的屁股酸痛得不行,所以回房休息真不是借口,她早就又累又困,此時此刻只恨不得立馬倒在床上。
田清一是睡了,跟着她來的魏十二等人就沒那麽好過了,既要和九方齊愈身邊仆從了解情況,又要從裏到外再檢查一遍九方齊愈的屍體,還要和巡檢司的人溝通錢的事,真的挺忙的。
這是在來的路上,田清一在休息間隙就提前安排好的,所以事雖然多,但她帶的人也多,平攤一下,也就兩三個人幹一件事。
因為屁股酸痛,田清一雖然睡得快,但這一覺睡得并不踏實,所以醒了之後就直接起了,完全沒有賴床的心情。
而比她晚睡的魏十二到點就得起床到門外候着,所以不僅睡得比她晚,還起得比她早,等她穿好衣服把魏十二叫進來時,魏十二看上去就是一副沒睡飽的樣子,還不合時宜的打了個懶口。
确定魏十二清醒回神後,正在準備刷牙的田清一這才問道:“檢查結果怎麽樣?”。
“大郎君的屍體既沒有傷口,也沒有淤痕,也沒有中毒跡象。”幸好他昨晚讓其他人和他碰個面說下結果再去休息,不然這會估計就答不上來了。
雖然早就料到是這個結果,但田清一卻不得不那樣做,因為巡檢官品雖低,但手下卻實打實的有人,又在要道扼守,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徹底證實九方齊愈不是被他人謀害,那就代表沒有其他麻煩,這樣她也就放心、省心了。
“錢呢?他們墊了多少?”刷完牙的田清一又開始洗臉。
“衙司購買棺材、壽衣、香燭等一共墊了一百二十五貫五百二十七文。除此之外,大郎君還欠賭坊一百零九貫。”這個是魏十二親自去對接的,所以回答得比較詳細。
洗完臉的田清一疑惑的回頭看了魏十二一眼,魏十二眼珠轉了一圈更疑惑了,完全不懂二郎君是什麽意思。
“怎會如此貴?”見眼神詢問無效,田清一只能開口問,根據她在華亭縣當知縣的經驗,一戶五口之家一年開銷也不過才三十餘貫,如今在開封府下面的縣,光買棺材等東西就花了一百多貫,簡直貴得有點誇張。
魏十二聞言也開始有點懷疑起來,然後不确定道:“貴嗎?但據采買的人說,給大郎君買的都是最好的,不僅棺材是柏木做的,就連壽衣也是蜀錦制的,香燭等更是買的百年老字號,要按行情,如果小的沒記錯的話,差不多就是這個價。”意思是真不算貴。
“還以為唐官人是個厚道的,沒想到卻在花銷上如此坑我!”田清一頓時覺得唐佐官不僅長胡子不好看,人也不咋的。
結果魏十二倒先為唐佐官打抱不平起來:“小的雖然大字不識幾個,但生活中的事倒是知道一些,因為大家都想到地下後仍過好日子,就特別喜歡厚葬,所以有辦喪事辦破産的,也有辦喪事賣田賣地和欠下大筆債務的,一般人都這樣,更何況是大戶人家,大郎君好歹也是個大官人,唐官人他們這樣買,也是顧及你和郎君的臉面。”
魏十二說完就低下了頭,生怕自己口快說的話惹二郎君不喜,進而責罰自己,可惜等了半天房間內都很安靜。
古人視死如生的風俗,田清一是知道的,但沒想到這麽誇張,翻一下原主的記憶,好像還真是這樣,其他的不說,就原身親身經歷過的喪事,比如九方信的妻子去世後的殡葬,不僅花費頗巨,儀式也超級多,從去世到下葬竟花了近兩個月。
按魏十二所說,那她還得感謝唐佐官羅?感謝他個大頭鬼!好人全被他當了,花的錢卻全是她和雲景初的,還不知道他們有沒有吃回扣。
這九方齊愈也真不是人,據範珠珠所說,他來上任,九方信也是私下給了錢的,不說比她多,但以她對九方信的了解,最起碼也不會少太多,再加上近一年當差的俸祿,一文錢沒存下就算了,還倒欠一百多貫,真是個“人才”啊!
現在好了,九方齊愈是腿一登一了百了了,不過回來述職加待崗的她就慘了,按朝廷規定,兄長死,她居然要守孝一年,簡直莫名其妙、亂七八糟。
其實休假她還是喜歡的,但若是要為九方齊愈這種人守,她就很不爽,因為無論是她,還是原身,和九方齊愈的關系都不好。
出門的時候雲景初勸她多帶點飛錢,她覺得兩百貫絕對夠了,就沒再多帶,結果壓根沒算到九方齊愈會欠賭債,真是世事難料,這下好了,錢完全不夠。
而另一邊還以為自己做了件好事,可以在田清一這裏留一個好印象的唐佐官,壓根不知道自己特別被田清一嫌棄,要是知道,他估計也理解不了,因為厚葬之風又不是現在才流行的。
至于家中跟随九方齊愈來上任的仆從們,說的倒是和之前去報喪,然後又給他們帶路回來的差不多,也和唐佐官說的基本吻合。
已經洗漱完并開始用素食早餐的田清一,飯後直接讓魏十二去問一下周八等人,看能不能湊出差的錢,能的話就直接把所有錢還了,湊不齊就先還衙司,賭坊的之後再派人來還,不是宋朝土著的田清一舍得下臉跟仆從借錢。
可是宋朝土著的魏十二就有點理解不了了,郎君只帶了兩百貫飛錢他是知道的,不就差三十多貫嗎?回家後再派人送來也就是了,為什麽要他們湊錢?
雖然魏十二不了解,也不理解,但既然二郎君已經安排了,那他去做就行了。
結果田清一舍得下臉,周八他們卻臉比兜幹淨,因為跟随東家出行都是包吃包住的,所以他們已經習慣了不多帶錢,全部湊一起都湊不出三貫,就更別說三十多貫了。
讓魏十二拿錢去還衙司後,田清一也帶着周八等人去見了唐佐官,雖然心裏不想見對方,但該有的禮數她還是要有的。
辭行的時候唐佐官還想派人護送他們回開封,一想到九方齊愈這個吃不得苦的,光仆從就帶了十二個,除了十個人力以外,竟還有兩個女使,再加上她帶的八個人,光自己人加起來就已經有二十,當即以巡檢司公事需要人手為由拒絕。
除了自己人手夠以外,田清一還想到如果唐佐官派人護送,路上吃她的用她的就算了,到了開封還得招待他們,要是再出個意外,光想想就挺麻煩的樣子,所以拒絕得格外堅定。
見人情賣不出去,唐佐官也不再強求,但又提了另外一個要求,因職責在身他們可能無法前往開封吊唁上司,所以想等他們吊唁過後,他們再起靈離開,這個倒是不難,而且田清一也沒有理由不答應,只能應下。
結果吊唁的人數和她想象中的不太一樣,因為除了唐佐官以外,竟還有百餘人排着吊唁,導致田清一作為唯一在此的家屬,最後回禮都回麻木了。
吊唁一結束,田清一就馬不停蹄的開始安排起靈,本來以為只有來的時候要頂着大太陽,結果回去的時候還是頂着大太陽,就挺無奈的。
因為棺材是用馬車拉的,考慮到還有兩個丫鬟和一些行李,田清一便索性讓魏十二多租了一輛馬車。甚至還在唐佐官的建議下請了之前做法事的兩個道士護送棺椁回開封。
馬車的速度本來就沒有騎馬慢快,再加上還有走路的,以至于同樣的時辰出發,同樣的時間點休息,但到半夜時,他們卻才走了一半多路程,最後只能就近找了個道觀休息。
明天就是中秋節了,她原本打算給雲景初一個驚喜的,想讓對方一醒來就能看到她,現在看來卻是不能了,不幸中的萬幸的是,明天下午應該能趕到,不出意外的話,可以和雲景初、範珠珠她們一起吃中秋團圓飯。
然天有不測風雲,第二天天還沒亮天空就打起了雷,天亮時直接變得電閃雷鳴、雷雨交加,別說趕路了,人打着傘走在雨下,不過一盞茶的功夫,衣褲就會全濕,就更不要說壓根就沒有定死的棺材了。
高溫再加上雨泡,光想想,田清一都想吐。
一直等到一個時辰之後,雨徹底停了,田清一等人才繼續趕路,結果下了雨的泥濘路比灰塵大的路還要難走,馬車輪子時不時還會被卡住。即使她的心裏再着急,趕路的速度也沒有随着她着急而變得更快。
最後田清一還是意外的沒有趕上團圓飯,而且腳底和衣擺還全沾了泥巴,步行的人更慘,走到後面直接把鞋子都脫了,褲腳也晚了起來。
以為田清一故意慢回來的雲景初原本有些生氣,但在看到一身狼狽,臉上全是疲憊的田清一後,她就只剩下心疼了,一邊安排洗漱和吃食,一邊張羅九方齊愈的喪事,生怕田清一再操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