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魔骨生滅
玉裁冰可不是白白将肉身當做火引獻祭給了炎獄峰的, 在炎獄峰中存有不死之身, 她自然也可掌控青陽神火, 得到駕馭火種的能力,雖說以她的修為原不必如此的。她沒有多說什麽,只是在諸人驚詫的眼神中用青陽神火開出了一條平坦的大道。
孟霄本是一馬當先走在了前頭, 可是現在他只是持着劍側了側身子,眼神落在了那地上燒成灰燼的煉魔兵上。女道子的動作是極為随意的劍式,根本沒什麽章法可言, 可偏偏他見了心中的寒意陡然升起,心中忍不住念想着,如果這劍意與火星一并落在自己的身上會如何。女道子到底是什麽人?孟霄白着臉望着她的背影不說話,他終于不再輕視這個無門無派的散修弟子。
所有的煉魔兵都是萬年鎮中的子民化成的, 有的已經看不出是個人了, 可是有的人還維持着死去時的樣貌。玉璧的眼睛閉了閉,心中多了幾分不忍。“難道除了這就沒有其他的法子了麽?”她低聲問道。
玉裁冰聞言,唇角勾起了一抹冷笑,她轉身,面上滿是嘲弄之色:“玉璧仙子可是試着用溫情感化它們。”
幽幽地一道嘆息從玉璧的口中溢出,那張溫柔似水的面龐上多了幾分的郁悒和憂愁。
玉裁冰手中的動作沒有絲毫地停滞, 她眯了眯眼, 又道:“玉璧仙子真是憐惜世人,以慈悲為懷, 真修仙界之大幸。”
玉璧也感受到了女道子話中的敵意,她的眼神暗了暗, 眉心隐隐作痛,伸手輕輕一按,一道淡青色的光從那隐隐欲現的四瓣蓮中發出。她想到了在六道輪回塔中瞧見的一些畫面,心中更是有一種不踏實的感覺。
一切都可能嗎?說起來是天方夜譚吧?
洛玉笙始終關注着這兩個人,見玉裁冰嘴下不饒人,她趕緊扯了扯玉裁冰的袖子,示意她少說幾句。玉璧額上的四瓣蓮印記越來越明顯,要說她不是玄天神君,那誰才會是?在修仙界的神君雖然溫柔可親,可誰知道她回到天界會不會變了一番模樣?她要是來尋仇,那自己和大師姐豈不是都要完蛋了?做不成好朋友,抱不了大腿,那也不要成為針鋒相對的敵人嘛。
玉裁冰冷冷地哼了一聲,凝視着洛玉笙,就像是在看紮在了自己心間的一根利刺,可偏偏滅不掉、拔不出。
洛玉笙被玉裁冰這一眼瞪得莫名其妙的,她撓了撓頭,也不知道自己又說錯了什麽,這女人心海底針,她索性将心思給放到了周邊的煉魔兵身上。萬年鎮中,雖然只有煉魔兵出入,可是那濃郁的魔氣在周邊可一點兒都沒有消散了。一股強大的魔息始終将他們鎖定着,明明滅了這一行人不費吹灰之力,可遲遲不動手,這又是為何呢?
無名墓在萬年鎮的西南角,上幾回來并沒有靠近魔息的源頭,可是這次——玉裁冰蹙了蹙眉,她不動聲色地打量了這一行人一眼,無名墓底下鎮壓的東西,她多多少少也有了猜測,這些人到底會成為助力還是阻礙呢?如果他們的存在,使得她的計劃破滅,又該如何處置呢?玉裁冰依舊是往日那個冷酷的、不擇手段的玉邪,她的周身忽地爆發出一股濃郁的殺氣,雖說是轉瞬即逝,可孟霄一行人還是敏銳地察覺到了,只不過他們将這當做是魔息中傳出來的。
釋昙華猶豫了一陣,開口問道:“魔将辛然當真在萬年鎮中嗎?”佛鄉的勢力遠不如修仙界其他的宗門,當初與魔界一戰中,尊主舍利子消失後,便再也沒有恢複元氣。這一回,他代替佛陀前往萬年鎮,一來由于他是新一代中最出色的弟子,二來則是因為佛陀在邪井感染了魔息,他需要來此尋找解救之法。
“前些時候進來的時候,見到了辛然。”洛玉笙斟酌了片刻,又繼續道,“不是聽見了琵琶聲麽?若是辛然不在此,她的一道魔魂肯定也在這處守護着無名墓。”
“這麽說來,無名墓我們是非闖不可了。”孟霄自然是聽到過魔将辛然的威名,可是他不能滅了自己的威風,眼下抖了抖手中的長劍,肅聲道,“能被魔界如此看待的地方,想來藏着不少東西,邪井我們尚不得靠近,但是這無名墓麽,怎麽都要走一遭。”
“孟長老如此自信?”孔翎的心緒亂如麻,以往覺得自己道心堅定,可是進了萬年鎮中,被接二連三的挫折給打倒,發現自己也不過如此。她有些心灰意冷,睨了孟霄一眼,嘲諷道,“你當辛然是尋常的魔将、魔兵麽?她是當初魔尊的追随者,是數千年不曾魂滅、修為近神的大能者,恐怕擡出鏡湖臺的掌門,都不是她的對手。”
Advertisement
“這倒未必。”玉璧眨了眨眼,她接過話道,“雖說是近神,可到底不是天界的仙倌、神君,要是真有這等本事,她又何必困守在萬年鎮中呢?”
洛玉笙一颔首道:“玉璧仙子說得在理。”她仙骨已成,自然是不必畏懼辛然這等人物,只不過——她掀了掀眼皮子,望了眼沉默不語的玉裁冰一眼,她總覺得最危險的人物是大師姐,只有她的身上藏着不安定的因素。視線在左右漂移,等到落在玉璧身上的時候,思緒又游到了其他的地方去。腦海中甚至還浮現了在六道輪回塔中所見的場景,當初的魔神堕入魔道中,有什麽隐情在麽?她跟玄天神君又有什麽過節?如果魔神再次現世,會不會與玉璧對上?玄天神君逗留在修仙界遲遲不返,是不是因為這?
“你還愣在這做什麽?”後腦勺忽地被人一拍,洛玉笙下意識一轉身,又見到了玉裁冰那張挂着嘲弄笑容的臉。這厮下手沒個輕重,洛玉笙揉了揉後腦,瞪着玉裁冰敢怒不敢言。她才發現玉璧一行人已經走遠了,只剩下她們兩個人落在了後頭。
越靠近無名墓的地方魔氣越濃郁,可也越是冷清,連個煉魔兵的蹤影都沒有,只剩下慘慘的陰風吹拂着地面上的細沙和枯葉,迷了行人的眼。鎮墓獸已經成了幾塊碎石,仍舊倒在了原地,這兒的血跡已經被風沙掩埋了,仿佛就沒有那個醉醺醺的人,也沒有那忽然間降臨的陰霾和悲劇。
“這兒分明什麽都沒有。”孔翎小聲的嘟囔聲響了起來,她彎下腰掬起了一捧細沙在指尖搓揉。沙子從指縫間落下的時候,忽地化作了鮮紅色的血,帶着一股冰涼、如同水蛭一般緊貼着孔翎的肌膚。她的視線停在了不遠處的墓門上,好一陣子才關注到了自己的手。幾個呼吸間,她的一整條手臂都變成了鮮紅色,包裹在外的是鼓動的筋脈,如同蛛網縱橫,猙獰可怖。孔翎的頭皮頓時發麻,一聲尖叫到了嗓子間,還沒發出,便像是被什麽給扼住。玉璧最先發現孔翎的異狀,她右手掐着決,猛地抓向了孔翎的肩頭。而孔翎以為玉璧在這時候偷襲她,周身靈力暴漲,猛地回身一擊。玉璧一時間沒有防備,被孔翎喊着至純靈力的一掌擊中,頓時氣血翻湧,往後跌退了好幾步。要不是洛玉笙一個箭步沖向前,她可能連步子都站不穩。
“這、這——”孔翎一臉驚恐地望着自己手臂的變化,她體內的靈力正被這奇怪的經脈給吞噬。顧不得跟玉璧道歉,她瘋了一般捶打着自己的右臂。
玉璧深呼吸了一口氣,壓下了翻湧的血氣,她轉身凝視着洛玉笙,柔聲道:“謝謝。”
洛玉笙飛快地搖頭,她松開了手背在了身後,心中暗暗地嘆了一口氣。身後那道猶如實質的目光似是要切斷了她碰觸玉璧的雙手。大師姐這性子還真是惱人,倒不知是為了自己還是為了玉璧?眸光沉了沉,洛玉笙又望了眼那猶如瘋子一般的孔翎,她與明玉宗沒什麽交情,再加上孔翎那張冷嘲熱諷的嘴,她本不欲相救的。可到底是心生不忍,右手一動,兩道疾光頓時打在了孔翎的臂膀上。只聽得嘶地一聲響,一只通體紅色的小蟲子從孔翎的手臂上飛了出來。這怪東西也意識到了洛玉笙不好惹,振着翅膀向另一處逃逸。只不過,空氣中忽然間多了一道無形的屏障,阻住了它的去路。
“這是什麽鬼東西?”洛玉笙眉頭蹙了蹙,她猛地一拂袖子,流光頓時打在了蟲子的身上。一道如同嬰兒哭泣般的慘叫,蟲子頓時化作了一道輕煙飄散在了空中。
玉裁冰的呼吸微微一滞,她緊凝着地上的沙土,半晌後才沉聲道:“這是藏在沙子中的血魔蟲。”這種蟲子生自于魔神的骨血之中。魔骨被鎮壓後,這種邪惡的蟲子同樣被封印着,這一回從沙子中逃出一只,是不是意味着加在了魔骨上的封印漸漸地消失不見?烏斷神石的消失帶來的惡果,可不只是讓邪井和魔界重現人間!
如今因果一輪回,是不是意味着那人該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