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水下鏡都
玄乎。
洛玉笙只能用這兩個字來形容自己的感受, 她瞥了玉裁冰一眼, 她面上的神情已經收斂起來了, 眸中也如一汪平靜的池水,看不出任何的波瀾。可就是在這平靜的視線裏,洛玉笙的心中升起了一抹怪異的感覺, 仿佛有一只手在輕輕地騷動着,而她找不到一切的根源。
“你在想什麽?不打算走麽?”玉裁冰曲起了手指在洛玉笙的額上輕輕一彈,細嫩的肌膚上霎時間便留下了紅印子。她的視線漸漸地有幾分飄離, 如同遠山缭繞的雲霧。她想到了閉關出來的那日,洛玉笙額上被碎石子敲紅,她也是用手捂住了額頭,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模樣。或許一切就在那一刻開始改變的吧?她還沒有看清自己的內心, 可是元神深處已經感應到那一抹熟悉氣息的存在。那人先她一步回去了, 雖然說什麽記憶都不曾留下。
“真的只有六道輪回塔這麽一條出路嗎?”額上的印記很快便消失不見了,洛玉笙的手還捂在了額頭上,她從指縫間看玉裁冰的神情,小聲地嘀咕道,“難道就沒有其他的出路嗎?這個幻境無法打破?”修仙界的人奈何不了,難道她身為飛升的仙倌還動不得這小小的幻境麽?瘴霧迷蒙, 可是她堅信前方有一條光明的道路。
“你沒聽見我之前的話麽?”玉裁冰拉下了洛玉笙的手, 凝視着她的眼睛,輕笑一聲道, “這六道輪回塔準确來說不是辛然的力量,而是當初那位堕魔神君的留存, 所以不管是修仙界亦或是更高一層的天界,都奈何不了,只能夠沿着那唯一的道路走下去。”
累累的白骨堆積成山,慘白的頭顱上,那一雙黑洞洞的眼睛似是在凝視着每一個過路者,而耳畔缭繞不休的琵琶聲,則是地獄使者引路的樂章。玉裁冰走在了前方,一身單薄的白衣在風中飄搖,烏黑的發絲被一根帶子草草地绾住,似是下一瞬間便會散落下來。不管是走在什麽樣的污穢地,不管她換了多少種樣貌,她的身影都是飄逸絕塵,如天邊明月、海底明珠。在什麽時候見過這樣的身影呢?洛玉笙按了按太陽穴,她有些恍然。等到她回神之時,玉裁冰已經走入了六道輪回塔中,周邊不見任何人的行跡。
在踏上白骨階梯的時候,洛玉笙聽到了咔擦咔擦的細想,她的腦海中忽然間浮現了“骨生花”三個字,腳步不由得頓住,她低下頭看緩慢移動的白骨階梯,從那縫隙中一朵朵紅色的、像是鮮血一般的花兒開始盛放。腦海中又浮現了一道畫面,一個模糊的人影駐劍坐在了黑色的石階上,她的鮮血順着指縫緩慢地滴落,落在了地面上霎時間便催生了一片紅色的花海。
“系統君,這是怎麽回事?”洛玉笙站定了腳步,白骨生花沒什麽,可是她腦海中浮現的一些景象從何而來?難道是綁定神仙系統的後遺症?天底下哪有起死回生、綁定系統這種好事情?洛玉笙又開始懷疑系統君的險惡用心。
【你自己的事情本系統怎麽知道?如果要說系統君心中有事,那就只有一件,尋找玄天神君、尋找玄天——】“可閉嘴吧你。”洛玉笙翻了個白眼,一點兒信息都不提供,哪裏去找玄天神君?她倒是想靠近玉璧,看看她身上有什麽怪異之處,可是自己的身邊還有個管東管西的大師姐,明明跟玉璧仙子說了十句話都不到,便要遭受她的冷嘲熱諷,敢情她身邊就近不得其他的女人了?
【宿主你就只敢在私底下嘟囔,有本事找她說這話去。不要把自己的失敗推給別的人。】神仙系統的報複心極強,這逮着了一個機會,就開始擠兌洛玉笙,這會兒也不想着完成任務的績點了,明明下界有段時間了,可偏偏一點兒進展都沒有。下一個宿主一定是要勤奮的、主動完成任務的。
“那是你要求的任務,系統君你這麽有本事,就去綁定我大師姐呀。”洛玉笙哼了一聲,将那聒噪的系統君給抛到了腦後去。還真是一點兒用處都沒有,百無一用系統君。腳底下的血花綻了一路,洛玉笙凜了凜神,總算是繼續向前方走去。她如今已經不是修仙界的弟子了,在六道輪回塔中能去哪一道?約莫是仙道吧?至于仙道中的考驗,對她而言,想來也是小菜一碟。只不過大師姐會去哪一道呢?劍道還是其他?洛玉笙是懷着這等心思走入六道輪回塔的,當她跨入了那一道門檻,就聽見身後傳來一陣轟隆的響聲,眼前一片漆黑。塔門關閉,只有不停地向前走,才能夠尋找到歸途。
洛玉笙正打算祭出青陽神火來照亮前方的道路,突然間,一道幽綠色的光芒慢慢地填充了視野,她看見幾丈遠的地方豎立着一塊高約兩丈的粗紅砂石,上頭寫着“魔道”兩個不羁的大字。洛玉笙的心中頓時咯噔一聲響,她左右瞧了一陣,尋找其他的路。明明是一身仙骨,為什麽會進入到魔道中?她下意識地想要往一邊逃去,可是心中響起了另一道奇怪的聲音,不斷地催促着她向前去。
本想着呼喚系統君,可是念及它往日的表現,到頭來還是要看自己。洛玉笙左右尋不到退路,只能夠深呼吸一口氣,向着前方的“魔道”走去。自魔界被驅逐、被封印在暗無天日的地方已經千百年,她見過的魔道弟子為數不多,更不知魔道傳承和魔界是何等模樣。洛玉笙的心中是有一絲絲好奇的,她知道修仙界與魔道勢不兩立,可是追究其最根源,卻始終找不到答案。這個世界是非黑即白的麽?修道者中有心思詭谲之惡人,而修習魔道者難道就沒有良善之輩麽?如果争奪只是為了資源,又何必冠上“善惡”之名呢?
矗立的魔道石在洛玉笙跨過了地上那條幾乎不可見的線時,稍稍地晃動了一下,似是在歡迎她的到來。洛玉笙沒有察覺到身後的異樣,她雙眼凝視着前方一片不見邊際的湖泊,撐着下巴在思考着可以行走的路。湖上沒有船只,一片落葉被風吹起落在了湖中,立馬便沉了下去。難不成路在湖的底下?洛玉笙不太喜歡水,可眼下沒有更好的辦法了。
鏡湖底下有鏡都。
洛玉笙的腦海中忽然間浮現出這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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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下的世界是一個全新的都城,之所以稱作是“鏡都”,是因為它是人間的複刻,所有的建築都與人世界的一模一樣,像是走在了另外的一個人間。洛玉笙的好奇越來越盛,她甚至将玉裁冰和玄天神君也一并抛到了腦後,快步地走向了這酷似人間的小城。坊間的屋子錯落有致,如棋盤上的黑白子,而寬敞的大道則是縱橫的界線。這底下的世界是寂靜的,寬敞的街道上只有她一個人在緩慢地行走。
忽然間,一道鑼鼓聲傳來,她看到了八個人擡着深藍色的轎子朝着她這邊快速過來,轎子上懸挂着的鈴铛發出了清脆的響動,似乎在警示路人。在轎子的後方,則是站着兩排分別穿着黑白衣、戴着尖頂帽子的侍從,他們一搖一擺,動作幅度尤為誇張。
洛玉笙的視線被那頂奇怪的轎子給吸引了,她的雙眼一瞬不眨地凝視着那頂轎子,看着一只纖細瘦長的手慢慢地掀開了簾子。轎子已經到了她的跟前,擡轎子的人仿佛并沒有看見她,腳步不停止,朝着她的身上沖過去。洛玉笙想要離開,可是她的身體像是被人施了術法,被固定在了原地、一點兒都不能動彈。而她的體內的力量也似是被束縛住了,只能夠眼睜睜地看着轎子往她身上撞去。
轎簾緩緩地掀開了一角,洛玉笙的額上開始流淌冷汗,視線被一股霧氣給蒙住。轎子裏的人快要探出頭了,洛玉笙還沒有看清那個人,身後就被一股大力猛地一撞,她的腦海有一瞬間的混亂和渾噩,等到再回過神的時候,她聽見了“叮鈴鈴”的轎鈴聲,她發現自己成為了轎子中的那個人。緩慢地擡起了雙手,洛玉笙在前方畫出了一面水鏡,熟悉的面容确實是她自己。只不過她的身上換了一身,她平日裏很少穿得黑色衣裳,襟口的金線繡出了一道神秘的紋路。
洛玉笙眨了眨眼,脖頸處忽地傳來了一陣刺痛。她轉了轉脖子,視線慢慢地往下滑去,這才看清楚,在衣領的掩藏下,還有一條黑色的奇怪紋路,從脖子一直蔓延到了耳後根,像是黑色的藤蔓糾纏在頸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