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遷落閣的小院被照的燈火通明, 有那麽一瞬間,齊王的眸子冰冷得可怕, 很快又恢複成一副滿不在乎的淡漠。
他身邊站着一個面上帶疤的男子,銳利的目光裏藏着些許興奮, 這是個生面孔,元小芫從未見過。
他顫抖地擡起手,指着訾琰憤恨道:“王爺,此人是大安暗龍衛首領訾琰,他方才殺了宇文……”
齊王一記冷眸,刀疤男不甘地嘆了一聲,沒在說下去。
就像之前安排好的, 這是做戲給訾琰看的,讓他以為他殺了宇文烨。
只是挾持元小芫,是計劃之外的事。
齊王的袖袍內的雙拳緊緊握住, 手背上暴起的青筋肉眼可見,他上前走了一步, 沖着訾琰蹙眉道:“暗龍衛首領, 那自然掌握了諸多大安的機密, 看來今夜,本王不能将你放走。”
“那我便先殺了她。”
訾琰語氣冰冷,說得果斷。
“哦?”
齊王挑了挑眉, 看似随意地低頭理了理衣袖,語氣帶着不屑。
“你可知,你刀下之人是誰?”
“元側妃。”
訾琰藏在假山後的時候, 從英綠口中已經聽到了元小芫的身份。
齊王蔑笑一聲,擡眼環顧四周,漠然道:“本王的妃可不止她一個,而大安暗龍衛之首,僅你一人。”
聽到這句話,元小芫煞白的臉瞬如死灰,寒夜中,她既冷,又怕,尤其是二人的這番對話,讓她覺得寒意滲透了肌膚的每一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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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王方才所言,無不暗示元小芫并不受寵,也的确,住在這樣偏僻的院落,屋內的陳設也極為普通,甚至還不如尋常大戶人家的側房。
尋常人看了,都會以為是個極不受寵的小妾。
可訾琰并非常人,若是不受寵,為何會有武功高強的侍衛暗中守着?
這于理不通。
刀刃逐漸用力,元小芫脖頸先是一冰,随後立即感到一陣火辣,鑽心的疼痛讓她猛驚出聲。
看着她脖頸上滲出細細的一絲紅線,齊王頓感渾身僵硬,下意識蹙緊了眉頭,只是一眨眼的工夫,立刻又恢複了常态。
但就是這一剎那的反應,讓訾琰捕捉到了。
刀疤男見齊王不出聲,上前揚聲道:“訾琰!別以為齊王會受你要挾,還不束手就擒!”
訾琰沒有理會,繼續加了刀刃上的力度。
元小芫死死咬住下唇,不讓自己因為疼痛與害怕而叫出聲來,可淚水還是不争氣得止不住向外湧着。
她并不知道什麽是暗龍衛,但從幾人說話的語氣中,可以猜出一二,身後這男子,對齊王來說,很重要。
也許,重要到可以犧牲她。
這個念頭一出,心尖像是被人猛然紮了一下,說不出的巨痛讓絕望地阖上雙眼,相比而言,這刀刃下的傷口,便覺得不再那麽疼了。
訾琰身後不遠,影一悄無聲息的向他靠近,不知是不是被察覺到了,他眸子一沉,手上的刀不由又重了幾分。
刀疤男看齊王臉頰微微顫抖,心下大駭,壓着聲道:“王爺,莫忘了答應我們的事,不能因為一個女人而白費這麽長時間的布局。”
說話間,齊王沖訾琰身後看了一眼,右手的小指輕勾了兩下。
黑暗中,影一神色一僵,不可置信地頓在原處,齊王又做了一遍,影一這才退下。
随着影一的消失,訾琰手中的刀也松了一些。
齊王長嘆出聲,他放棄了,他不能拿她的命來冒險,不能。
“訾琰……”
他念着那人的名字,眸中是極度的狠意,沉着聲一字一句道:“本王記住你了,若是你再敢傷她絲毫,本王要整個大安陪葬。”
此言一出,周圍空氣瞬間低至冰點。
那刀疤男還想說什麽,被齊王一個駭人的冷眼止住。
訾琰還算是講信用,自出了遷落閣,便沒再傷過元小芫,齊王揮退一幹人等,只帶着心腹,緊跟着二人。
一路來到齊王府側門,訾琰臨松開手前,朝元小芫頸後敲了一下,她瞬間渾身無力失了意識。
醒來時,眼前是墨藍色床幔,這不是遷落閣,而是……
清語閣。
不遠處的桌旁,傳來輕聲的談話,元小芫微微側目,是齊王。
他背過身,正在和一位看着有些古怪的老人講話,那老人看到元小芫醒來,沖齊王使了個眼色,齊王立即回身快步走到榻邊。
老者喊了他一聲,丢了個藥膏過來:“快些抹上,三日不能見水,不然要落疤的。”
齊王一把接住,老者哼着小曲兒背手離開。
屋內恢複安靜,一時二人無聲,齊王小心翼翼将她扶坐起來,拿了個軟枕墊在她身後,轉身去端水時,榻上傳來低低的一聲。
“對不起。”
齊王頓了頓,眉心蹙得更緊,直到開始上藥,他都未曾開口言語。
這藥有股好聞的味道,抹在傷口上清清涼涼,絲毫不覺疼痛。
“妾身……自己來吧。”
元小芫不敢看他,垂眸裏的情緒極為複雜,是她壞了他的大事,他不悅也是應當的,可為何胸口堵得難受,鼻頭酸酸的,眼角不知不覺落下淚來。
齊王放下藥瓶,掏出墨色金絲的絹帕,輕輕替她試着面。
“對不起。”
齊王低啞的一聲,讓元小芫淚如雨下,胸口止不住地一起一伏,抽泣出聲來。
齊王一把将她攬入懷中,他哪裏需要她的道歉,是他疏忽大意。
齊王顫着聲:“是我對不住你,讓你受驚了。”
元小芫像個委屈的孩童一般,在他寬厚的懷中哽咽,那張大手,輕輕撫着她的後背,低聲的寬慰着。
不知不覺,哭聲漸消,榻上呼吸聲愈加急促,元小芫那張原本煞白的小臉逐漸緋紅。
他不可自抑地深吻着,雙臂也下意識緊了又緊,恨不能将懷中之人揉進自己身體裏。
抽開身後軟枕,一撩被褥,二人倒在榻上,正要進一步動作,元小芫脖頸一痛,蹙眉呼出聲來。
齊王趕緊停下,本就愧疚的心又增添了一份自責,慌手慌腳道了歉準備起身,元小芫卻伸手将他住,楚楚可憐:“陪着我好麽……”
這柔軟的聲音,讓他心瞬間化開了似的,眸子裏滿是溫情,誰能想到,素來不近人情的齊王,還有這副面孔。
只是目光落在懷中人,那道較為顯眼的傷口上時,柔目又立即變成了陰冷,陷入深思。
他以為五個影子再加府內守衛,怎麽也不可能讓訾琰逃出清語閣,到底還是失算了……
“抓到他了麽?”元小芫輕聲問道。
齊王搖了搖頭:“在抓,只是……”
怕是抓不到了。
元小芫知道今日那男人,絕對不簡單,她以為影十已經是絕頂的高手了,可那男人比影十還要厲害得多,能憑一己之類,在王府內殺了人,到現在還沒有被抓住,這簡直太吓人了,想到這兒,元小芫不禁打了個寒顫。
齊王輕輕地拍了怕她,只是臉色依舊冰冷。
“可以不要去了麽?”
想到與大安的戰事,元小芫不由心裏一緊。
不見齊王應聲,她着急地又道一遍:“不要去打仗了……”
還是沒有回應。
到底是擔心得緊,一開口忍不住說了許多,所言皆是那大安太過厲害,勸阻齊王不要涉險。
耳邊的喋喋不休,讓齊王愧疚與自責加劇,甚至覺得自己無用,連個女子都保護不了,暗暗生出懊惱,心裏慌亂下,直接冷聲打斷:“別說了!”
元小芫頓時噤聲,用力抿了抿唇,淚水在眼眶中打轉,她垂下眼來,聲如蚊鳴:“妾、妾身逾越了……”
其實在方才那話一出口時,齊王便後悔了,也不知為何,一向能控制住情緒的他,在元小芫面前失了性子。
深吸了口氣,努力平複着情緒:“你我不必談逾越,是我心急了些,我不想瞞你,與大安的戰事,我必須去,不只為兵權,還為要那男人的命。”
元小芫動了動唇,看齊王堅定的眼神,将想說的話咽了回去。
趁天還未亮,齊王将元小芫抱回了遷落閣。
午膳後,姜可柔來了,說話時一直瞅着她脖子上的疤痕。
元小芫當然知道,姜可柔怎麽會好心看她,不過是來看笑話罷了。
昨日一事,弄得沸沸揚揚,齊王對外稱是府中失竊,姜可柔不知這當中緣故,但是聽說元小芫被挾持,還受了傷,她喜得一夜沒合眼。
只是第二日看到這刀印後,又不由可惜了,怎麽那刀沒在臉上劃一道呢?
可随即又一想,即便是在脖頸,這元小芫日後也羞于見人了。
不過姜可柔想錯了,有鬼醫在,元小芫脖頸上哪裏會留下疤,不過半月,那疤痕便消失的無影無蹤,纖長的脖頸依舊白皙,據齊王說,口感比之前更滑嫩了……
宋璟與柳翕在月中婚宴,由于是柳家的親,齊王有充分的理由帶着元小芫出席,姜可柔心裏有氣也沒法子。
栾京護國侯長子大婚,老皇帝親自提筆寫了道賀詞,幾個皇子除了秦王還幽禁在府,其他皆至。
鑼鼓喧鬧,宴席上賓客滿至,侯府內外熱鬧非凡。
與齊王分開,元小芫剛來到女席,還未落座,就被宋玘拉住了。
“去我院子,我有話與你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