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07章 第 7 章
聽着由遠及近的腳步聲,鐘栖月的心也是緊緊被提了起來,在這種懼怕的心理狀态下,她已經無法維持冷靜了。
如果讓鐘蕊看到了這一幕,她不敢想會有什麽後果。
她從十一歲就住在紀家。
無論吃穿用度還是什麽,都是按照紀家小姐來對待的,紀爺爺還有紀叔叔都對她很好,就連她的養母,對她的言行舉止與為人道德方面都寄予了很重的期望。
如果讓他們知道,在他們眼裏,那個無比乖巧聽話的鐘栖月,其實早就已經爬上了紀家最得看重,甚至可以說,是紀家未來接班人紀冽危的床。
她已經不知道自己要面臨什麽了。
紀冽危捏着她下巴的指腹還是那麽冰涼。
她心裏一橫,眼看着鐘蕊要上樓了,拽着紀冽危進了自己的房間。
“嘭”地一聲。
沒幾秒,鐘蕊上樓,聽到房門的聲響,走過來問:“月月,你關門聲音這麽大做什麽?”
室內。
鐘栖月靠在門板上,渾身發軟說:“媽,我剛洗完澡回房,腳滑了下不小心力氣大了。”
“腳滑了?”鐘蕊問她:“那受傷了嗎?”
紀冽危垂眸看着故作鎮定演戲的她,半晌沒有說話。
見他沒有做出任何舉動,鐘栖月才稍微沒那麽緊張,說:“沒事的,我一會還要吹頭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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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啊,很晚了趕緊把頭發吹幹,早點睡覺。”
“好的,媽媽。”
沒一會兒,聽到鐘蕊的腳步聲從她房間門口離開。
“呼。”鐘栖月輕輕吐了一口氣。
擡眸,看到紀冽危站在她書桌前,拿起一支鋼筆正在琢磨,漫不經心的樣子。
鐘栖月走過去,說:“哥,對不起,我剛實在是沒辦法了。”
“你對不起我什麽,剛才是我讓你為難了不是嗎?”
鐘栖月沒有吭聲。
紀冽危把鋼筆放下,笑說:“你現在肯定在心裏想,知道為難我了還不走?誠心害我是不是?”
“沒有……”
“沒有?”紀冽危眸光落在她白皙的臉上,她纖細的脖子上浮了層薄薄的汗液,她的肌膚很細膩,很雪白,出了汗會極其明顯。
就像他們那時候,抱在一起做到渾身是汗的場景。
鐘栖月垂着腦袋,輕聲說:“我覺得,我們還是不要這樣了。”
“不要怎樣?”
她仰起泛紅的面頰,看似溫軟的小臉,實則面上寫滿了堅定。
“一年前我們就分手了。”
“你在提醒哥哥不要再犯錯?”
“對。”
兩人沉默了半晌。
紀冽危沒什麽情緒,他從口袋裏取出一盒繃帶放她桌上,語氣淡淡:“不喜歡跳舞就直接說出來,是不是非要把腿弄出問題了才行?”
房門緊閉,他離開了。
聽腳步聲,應該是下樓,這時候下樓,多半是要出門的。
紀家的規矩,好像拿他沒轍。
望着桌上那盒專門治療腿傷的繃帶,鐘栖月眸色黯淡。
把頭發吹幹後,她坐在床上,看着自己紅腫的腳踝,輕輕嘆着氣把那盒繃帶纏到自己的腿上。
前幾天她去練舞室,學了新的舞蹈,她學得很累,腳也跟着覺得不适,但那時候沒有當一回事。
直到今天有隐隐的刺痛。
洗完澡出來後才發現,腳踝那腫得很嚴重了。
-
翌日清早,剛出門鐘栖月又撞見了紀冽危。
他剛從房間出來,正在單手系扣子,四目相對,他卻率先移開目光,随後極其陌生地與她擦肩而過。
鐘栖月頓了會,也跟着下了樓。
家裏人吃了早飯後,便都陸續出了門,臨出門前,鐘蕊喊住鐘栖月把車鑰匙交給她。
鐘蕊笑着說:“媽媽那段時間也只是生你的氣而已,這都這麽久了,再讓你每天擠地鐵去上班,這良心上也過不去了。”
鐘栖月沒有接。
“不接?還是在生媽媽的氣?”
“沒有。”
“那還接不接了?”
“謝謝媽媽。”
鐘栖月拿着很久沒有碰過的車鑰匙,一時感慨,不過她的腳目前傷還沒好,暫時開不了車。
把鑰匙放進包裏,鐘栖月自己走出紀宅的大門。
路上紀依雪開着她新提的跑車停她旁邊,“月月,上車,我送你一程。”
“你這是出門去哪?”上了車後,鐘栖月問。
紀依雪沒工作,自己開了家甜品店混混日子,但往常她大早上不至于會去自己的甜品店才對。
她笑得張揚,“能去哪,到處玩玩呗。”
“你失戀的事就這樣過去了?”
紀依雪冷哼,“那種狼狽逃跑的窩囊廢才不值得我留念,姐姐我當然要去找下一春了。”
“對了,我昨晚聽我媽說,你最近也想戀愛了啊。”
“……”果然,一家人住在一起,信息交流就是方便。
她點頭,“我媽說要給我介紹。”
紀依雪目光在鐘栖月臉上打轉,“我的月月,你長得這麽美,戴着眼鏡都遮擋不住你的美貌,怎麽會沒有男朋友呢?這太奇怪了。”
“你這就跟我哥,二十七歲的老男人了,還沒女朋友一樣奇怪!”
鐘栖月盡量自然地說:“冽危哥不老,他只大我們四歲。”
車子一路馳騁。車內的冷氣也恰到好處,紀依雪聽了這話也就笑了笑:“這話我也只敢私下說說而已,就我哥那樣,怕是四十七都是個搶手的大帥比,不過我是真的好奇。”
“好奇什麽?”
紅燈停,紀依雪扭過頭來說:“好奇我哥的感情史啊。”
“咳、咳……”
“你幹嘛?”
鐘栖月緩過氣來,捂着被嗆到微紅的臉,說:“沒事,剛不小心嗆到了。”
紀依雪也沒多想,說:“我跟我哥的幾個兄弟關系不錯,要不哪天你跟我一起去打聽打聽,你難道就不好奇他紀冽危跟女人搞在一起的畫面嗎?”
鐘栖月垂眸說:“我不太好奇。”
“你真是個奇怪的人,這世界上還有人對我哥不好奇的?”紀依雪性格開朗活潑,她最崇拜的人不是自己的爸爸,也不是爺爺,而是紀冽危。
應該說,整個紀家的孩子,都很仰慕紀冽危。
唯有鐘栖月,對他總是懼怕,多過仰慕。
她還記得十六歲那年。
有天放學,紀依雪拉着她找到了紀冽危在的俱樂部,那時候她們還沒成年,進入這種場合都不被允許。
但紀大小姐性子活絡,通過種種辦法,總算混入了進去。
他們是偷偷買到了那俱樂部侍者的衣服,僞裝進去的。
但十六歲的小姑娘,什麽時候來過這種不三不四的地方,被指使進包間給客人倒酒,沒一會便露了怯。
當時她去的那個包間,就是紀冽危在的那一間。
因為擔心被紀冽危認出來,她從進來為止,便一直低着頭。
侍者的裙子又短,她怕得不行,整個人縮着。
後來,也不知道怎麽的,就這樣被包間內的人調戲。
也許是看出來她的年紀很小,都是抱着那種逗小妹妹玩的心态,有人問她大腿涼不涼,穿這麽短的裙子習慣嘛什麽的。
她吓得縮在一旁,一句話都不敢說。
直到,一件帶着清冷香味的西裝外套兜頭覆蓋。
她的眼前一片漆黑。
似乎聽到了熟悉的,仿若玉石碰撞的聲音,清潤,好聽。
“欺負我妹妹,很有趣?”
很快道歉聲接二連三響起,“危哥對不起我們不知道那是令妹,紀妹妹你沒事吧?”
“紀妹妹,剛才哥哥們就鬧你玩的。”
“出去。”紀冽危下令,沒一會,包間就空了。
鐘栖月都不敢從這件西裝外套裏露出臉來。
可紀冽危沒慣着她,一把拿開自己的衣服,她的視線變得明亮。
他坐在沙發那,單手夾着煙,手中還在玩飛镖游戲,才二十歲的紀冽危,渾身浮現清冷的少年感。
烏黑茂密的頭發都感覺軟蓬蓬的,下颌線流暢,唇很薄,很粉。
實際上,鐘栖月那時候有段時間沒見過紀冽危了,他在國外讀書,所以期間很少回來。
突然看到他,有種雀躍又緊張的感覺,她僵在那,也不明白心跳為什麽很快:“冽危哥……”
他輕描淡寫說:“解釋一下,你怎麽在這?”
“我那乖乖女妹妹,放學了不回家寫作業,來這兼職?”
鐘栖月語無倫次地解釋:“不是的,我是來看哥哥的。”
“看我?”手中的飛镖又射了出來,一陣風從鐘栖月的臉頰順過,她吓得腿一軟,癱坐在地。
紀冽危腳步沉沉朝她邁近。
居高臨下的樣子,“鐘栖月,你怕我這事,是假的吧?”
十六歲的少女,正是青春長身體的時候,癱坐下來,一雙腿又白又長,在這昏暗的包間內格外顯眼。
鐘栖月手足無措,沒一會,那件外套又抛到她身上。
她擡眸看去,見到他冷峻的側臉。
“穿上。”
鐘栖月把他的外套蓋到自己的腿上,小聲說:“我錯了。”
“哪裏錯了。”
她沒回答,他笑了聲:“這還要想?”
“……”鐘栖月老實說:“哪裏都錯了。”
他走過來,把她從地上提起:“看到哥哥在這裏幹什麽,回去後有內容跟紀依雪交差了?”
“啊?”
他似笑非笑,卻一臉看穿她的樣子:“鐘栖月,你會怎麽跟他們說哥哥在外面幹什麽?”
鐘栖月抿了抿唇,在包間掃了一圈。
剛才那種熱鬧混亂的場景,她不是沒有看到,紀冽危的圈子是真的很亂,什麽朋友都有,男男女女之間的社交也跟她這種小孩完全不同。
“我會說,哥哥在外面很正經的工作,沒有亂玩。”
紀冽危怔了須臾,擺擺手,讓她出去。
但小姑娘沒有走,站在原地很緊張地說:“依雪在隔壁的包間,我擔心她會出事。”
後來,紀冽危還是去隔壁把紀依雪也提了出來。
兩姐妹被紀冽危冷淡的眼神一掃,都吓得不敢擡頭。
經過這件事後,鐘栖月說冽危哥好可怕,紀依雪反而更仰慕了,“我哥好厲害啊,好像誰都很怕他诶,有這麽厲害的哥哥,我以後都不用擔心被欺負了。”
那時候鐘栖月也說不明白自己怕紀冽危什麽。
大概是因為她的身份太敏感。
加上,她隐約能察覺到,鐘蕊存在的關系,很大程度上也促使了紀冽危的兄長和母親的離世。
她只是天然的,害怕。
只是覺得,紀冽危應該就是站在她的對立面,她只有足夠乖,才不會被他欺負和針對。
後來呢,她也不知道怎麽,那份懼怕漸漸演變成喜歡。
她本以為自己這段暗戀只會無疾而終,卻沒想到她的表白得到了回應。
戀愛後,并沒有她想象中那樣快樂。反而時刻在擔心這份感情被發現。
她覺得,倒不如從沒有跟他展開感情,她寧願被他欺負和針對,也省得這樣每日提心吊膽的。
“月月,你發什麽楞,我問你知不知道我哥有沒有跟哪個女人走的很近?”
鐘栖月暫停回憶,垂下心虛的眼神,“沒有吧。”
“沒有?你這麽肯定,你們不是不熟嗎?”
“是不熟。”
“那你就是瞎猜的,不過也沒什麽,他都二十七了,要不了多久,爺爺就會逼他相親,到時候我估計要有嫂子了。”
-
早上來了淩度雜志社,開會時,A組的成員楊瓊跟主編宋凝說:“主編,關于專訪紀冽危的事,我想我這邊有進展了。”
宋凝問她怎麽回事。
楊瓊臉上寫滿了驕傲,笑說:“也沒什麽,我認識一個人她說跟紀冽危交情不錯,也跟紀先生吃過飯,我跟她提起專訪的事,她說紀先生看在她的面子上,應該會點頭的。”
宋凝喜悅道:“那太好了,我這邊就等你的好消息。”
會議完畢,楊瓊正在收拾資料,手肘不小心碰掉了旁邊鐘栖月的資料:“不好意思啊,沒看見你的東西在這。”
那資料灑了滿地,鐘栖月蹙了蹙眉。
看着她默不作聲。
楊瓊詫異道:“鐘栖月,你這樣看我做什麽,難道還等着我給你撿起來?”
鐘栖月說:“你碰掉的,難道不是你撿嗎?”
“你!”
劉露也幫腔:“就是啊,我可是一雙大眼睛都看到了,你把人家東西弄掉了還這态度,什麽意思啊。”
“我又不是故意的,她自己不能撿啊。手斷了?”
“你說什麽呢,月月的手好得很,你這什麽跟同事說話的态度,自己做錯事還有理了?”
“我就是有理了,我不是故意的,她幹嘛這麽為難人?”
兩個人的争吵引得剛出去的宋凝又回來了,詢問了情況後,宋凝看向鐘栖月,“你自己撿起來吧,東西沒放好的确有問題。”
鐘栖月看着宋凝,什麽也沒說,自己蹲下身把那些散落的資料都撿了起來。
宋凝走了後,楊瓊得意地嗤笑一聲,離開了會議室。
劉露氣得不行,“主編真過分啊,看到楊瓊要立功了就馬上捧她,真惡心。”
鐘栖月把資料疊好,說:“可能職場就是這樣吧,在領導眼裏,能完成任務的員工總是不一樣的。”
“你不生氣啊?”
鐘栖月推開會議室的門,“有點生氣,但只是生氣而已,很快就過去了。”
其實當初選擇來這個雜志社工作,也并不完全是她的理想,只覺得這裏是最合适她來的地方。
怎麽說呢,她覺得自己好像,有點在這裏瞎混日子的感覺。
偶爾覺得這樣挺好,偶爾又覺得,她在浪費自己的時間。
也不知道究竟是想證明什麽。
罷了。
鐘栖月回到自己的工位,開始編稿子,早上的雜志社熱鬧得很,總不是辦公室的人在互相傳者其他雜志的新情報。
到中午的時候,鐘栖月和劉露還有陶夢夢一起出去吃飯。
剛回到雜志社,就聽其他同事說楊瓊去見紀冽危,吃了閉門羹的事。
私下不少人笑她放下大話,丢臉了。
下午六點下班,鐘栖月接到鐘蕊的電話,說約她在茶館碰面。
特地叮囑她,打扮得體點來赴約。
鐘蕊一般不會約她在外面見面。
只有一種可能,給她找了男人相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