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 第59章
◇ 第59章
游弋獨自失魂落魄地走到醫院門口,被門口寒冷蕭瑟的風一吹,冷靜下來,自己都忍不住嘲笑自己這副樣子—怎麽不敢聽聽沈星淮沉默之後的回答呢?
因為心裏沒底。盡管不是出于本意,但他确實是在沈星淮最脆弱的時候在他身邊說出那些話,而沈星淮的回應,是被感動趨勢,還是出于純粹的喜歡,實在是很難分辨和看出。
而游弋自己也一直忽視這一點,怕好不容易得來的幸福都只是短暫的假象,如同虛幻的泡泡,被手一戳,就在風裏破碎飄散了。
口袋裏的手機一直發出震動的聲響,喬銘的消息一條又一條。
“卧槽,居然是沈星淮?!那不是我這一屆響當當的學霸嗎?”
“你哥我厲害吧,自己一下子就猜出來了。還不快跟我老實交代,你們是怎麽在一起的?”
“你什麽時候喜歡上人家的?”
“我突然想起來,我高三那學期,我一個月才能回一次家,你老替我媽來給我送東西,還總留在我們學校那邊看我打球,你不會那時候就喜歡上人家了吧?!”
喬銘只是口嗨,那時候游弋才初三,都不知道有沒有開竅。不過這事現在想來确實非常奇怪,他自己都初三要中考了,還每周攬下跨區幫自己送東西的重任。而且那時候自己每周打球,約的對面就是沈星淮所在的一班。
喬銘既有種接近真相的喜悅,但緊接是懷疑和不可思議,怎麽可能啊?
怎麽可能有人會喜歡一個人這麽多年啊?
因為心情不太好,沈星淮沒有回複喬銘的消息,在夜風中一個人慢慢往家走。
在公寓樓下時,看見了一個有些眼熟的身影。游弋不斷走近,在路燈的光線下看清那個人的模樣,皺起了眉頭。
他不知道祁慎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每次祁慎出現在沈星淮面前,總會惹得沈星淮不開心或者難過。
所以游弋由衷讨厭祁慎的出現,恨不得将祁慎一點一點全部剔除出沈星淮的世界。偏偏祁慎就像是甩不掉又惡心人的牛皮糖一樣,總是時不時就粘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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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慎自然也看見了他,臉色不太好的朝着他歪歪斜斜走過來,對着他大聲叫嚣,“沈星淮呢?你讓他出來見我?是不是你把他藏起來了?”
随着距離的拉近,游弋聞到了祁慎滿身的酒氣,不着聲色的後退了幾步,一點也不想和他靠近。
偏偏祁慎醉得不像樣子,又非常想要見到沈星淮,知道沈星淮和游弋關系非常,想要游弋把沈星淮喊出來,和自己見一面。他覺得,他還是有很多沒和沈星淮解釋清楚的事情。如果他認真地去跟沈星淮解釋的話,沈星淮一定還會有原諒他的餘地。
而且,他還想告訴沈星淮。沈星淮打他的那兩巴掌,是他應得的,他一點兒也不怪他。
“你讓他出來見我,你給他打電話,說我在他樓下等着,一直等一直等。我不信他會這麽狠心,他以前那麽愛我的。”
“你都說了是以前。”游弋不想搭理他,更不想沈星淮下班回家的時候遇到這個一身酒氣的瘋子,試圖讓游弋主動放棄,“以前是以前了。”
“他現在不愛你了,也不會想要見你。”游弋冷冷地看着祁慎,警告他,“如果你還有點自知之明的話,就自己主動離開,別讓沈星淮更厭惡你。”
“你又不是他,你怎麽敢這麽說?”祁慎沒有絲毫要走的意思。他覺得沈星淮不可能這麽快就對自己沒有一點感情,以前他做錯什麽,沈星淮總是能夠很輕易原諒他的。
這次他知道自己錯在哪兒了,且有改正的決心,他一定能夠做得比以前更好,也一定不會再讓沈星淮傷心。
“沈星淮肯定還是愛我的,他肯定對我感情的,”祁慎情緒起伏很大,不太清醒地喃喃自自語着,最後怪起游弋,“都是因為你,要是沒有你出現的話,沈星淮最需要的人肯定還是我。”
祁慎喝得很醉,說話已經有些颠三倒四沒有邏輯,只是不停地講着“我知道我錯了”和“星淮肯定還是愛我的,只是生我的氣”。
在不知道聽到第幾遍祁慎令人煩躁的碎碎念時,游弋終于忍不住,“你這種人,根本不配沈星淮的愛。”
祁慎像是被這句話刺激到,眼睛有片刻的清醒,甚至有些失語。
在意識到自己真的失去沈星淮時,祁慎一直有在家裏反思,反思自己是什麽時候把這份少年時代緊緊捏在手裏把弄丢了的愛給捏壞了的。
最後覺得,也是是從大四那年開始。家裏發生了一些事情,父親不僅破産逃出國外,還留下了巨額債款。
他不得不脫離自己的職業規劃,早早進入社會,但沒錢沒背景怎麽混得起來,怎麽能填補上家裏那個巨大的虧空。而他和沈星淮的人生開始在這裏有了差距,他一片潦倒,為了生存努力鑽研,沒混出什麽名堂,沈星淮一路保研保博,在祁慎無法踏足的圈子裏毫不費力地獲得了成功。 他當然愛沈星淮,愛他不顧一切地跟自己逃課,愛他看向自己時滿眼歡喜的漂亮眼睛,愛他的勇敢和坦蕩。
但這份愛很複雜,在兩人差距過大時變了質。他控制不住踐踏沈星淮,因為沈星淮和沈星淮的愛都像太陽一樣耀眼,讓他身上的污漬和泥斑無處遁形,讓他的人生也被對比得坑坑窪窪,難以入眼。他害怕沈星淮也會意識到自己就是這樣不堪,怕沈星淮就像星星一樣會離他越來越遠,所以他對沈星淮開始諸多挑剔、發洩不滿,他将兩人情感不和的過錯歸結到沈星淮身上,一點一點将沈星淮打碎重塑,讓自己的的不堪沾染上他。
而後某一天,對利益的追求已經遠超這份微薄的愛意。他輕飄飄将沈星淮抛棄。
直至分手那刻,他也想讓所有人知道,是他祁慎抛棄沈星淮的,是祁慎不要沈星淮。
可是游弋那家夥卻跟他說,是他配不上沈星淮的愛。
祁慎被游弋戳破內心最介意也最耿耿于懷的東西,祁慎既感到難堪,也有些惱怒。
他覺得游弋也沒有資格這樣根自己說,他不過是占了時機的便宜。酒精麻痹理智,祁慎一邊大肆譏諷游弋,一邊責怪怪時機從不站在他這邊。
他最近常常在深夜想,倘若畢業之後祁也沒有發生那種事,那是不是也可以不用變成今天這種面目全非的樣子。可這個設想如同一個漩渦,除了把自己吸進深不見底的深淵,讓自己深夜難眠外,不能告訴他任何現實世界中的答案。
也會想,如果在許雲鶴的事情發生之後,他比游弋更早一步趕到沈星淮身邊的話,結果會不會又是大不一樣。
不過是犯賤罷了。祁慎最近也才明白,人好像真的只有在徹徹底底失去後才會深深懊悔。這個他清醒時能夠明白的道理,喝醉的時候全都甩到腦後了,只覺得自己有太多冤屈和不甘心。
游弋聽着他的瘋話,狠狠冷笑,“不要陷入自我感動,覺得自己多麽深情可憐,時機在很早的時候,就站在你那邊了,是你自己沒有好好珍惜。”
時機要是站在自己這邊,那麽從一開始,就不會有祁慎的事了。
幾次三番被游弋戳到痛處,祁慎覺得游弋在一而再再而三地挑釁自己,心底那點男人的自尊心又開始隐隐作祟,他指着游弋的鼻子,“你在得意什麽?你現在跟沈星淮在一起,是不是很得意啊?”
內心的憤懑不滿和嫉恨被酒精發酵,祁慎本就不剩多少的理智全部揮發幹淨,變得面目全非,“你現在也不過是得到了我不要的東西而已,輪得到你在我面前這樣跟我說話?”
祁慎發洩着一時的口舌之快,想要看到游弋同樣失控發狂的樣子。游弋聽到他說出這種話,氣得紅了眼睛,沖上去拎起他的衣領,對着那副可恨的嘴臉就是狠狠一拳,“認識了二十多年,你根本一點也不懂得他的珍貴。”
游弋突然很恨自己,那一年在環海路為什麽沒有追上去,以及那一年在酒吧為什麽沒有走到沈星淮身邊問他過得好不好,而讓沈星淮的青春耗在這個狗東西手裏。
喝醉的祁慎沒有什麽抵抗力,基本上是被游弋按在地上打的程度,偶爾有反抗起來的時候。游弋也像是失去理智,瘋了一樣用拳頭教訓祁慎,想把沈星淮在祁慎受過的傷害都以這樣的方式還回去。
身後忽然傳來十分熟悉的聲音,游弋的動作頓住,以為是錯覺。
沒過一會兒,游弋看到沈星淮出現在自己面前,他過去拉起了游弋,十分擔憂的檢查游弋身上有沒有受傷。
一邊躺在地上的祁慎看着眼前發生的一切,沒覺得身上哪裏疼,只覺得心裏有種針刺一般的痛感。沈星淮只看得到游弋手臂上隐蔽的擦傷,卻全然看不見自己嘴角被打出的大塊血跡。
祁慎看着那個畫面發愣,原來,他曾經也是被這樣也是被這樣愛着的嗎?
沈星淮的眼睛裏,好像全世界只有那一個人。
沈星淮托宋識把祁慎送去了醫院,在帶着游弋回家的路上,兩人都沒說話。
直到進門的時候,游弋察覺到沈星淮不開心,拉住了他的手,很快地道歉,"對不起,我不該那麽沖動。”
沈星淮讓游弋坐在沙發上,因為游弋這時候正仰頭跟他說話,所以他很清楚地看到了游弋臉上的一塊兒淤青,下意識伸出手很輕地摸了摸,“為了我,是嗎?”
他對游弋并沒有責怪的意思,也能猜到游弋會跟祁慎發生沖突,一定是因為自己。他只是不喜歡游弋受傷。
“以後不要受傷了好不好?”沈星淮摸着游弋的臉對他說。
游弋愣了一下,盯着沈星淮的眼睛,忽然按住了他貼在自己臉上的手。在感受沈星淮眼中濃厚的情緒時,他有非常強烈的沖動,想要确認那股情緒的來源,“我沒聽你的話,下班的時候去接你了。”
沈星淮愣了一下,随即反應過來。那游弋應該是聽到了自己和宋識的對話。
“那怎麽人沒接到就自己跑回來了。”
“因為我不敢聽。” 游弋緊緊抱住沈星淮的腰,把頭輕輕貼靠在他腹部,輕聲問,“沈星淮,你愛我嗎?”
沈星淮沉默了一會兒,鼻子微酸,想到了下午宋識對他說了那些話後,自己的沉默在游弋聽來,大概就暗示着某種回答了。但事實并非如此。
當下那個時刻,沈星淮對宋識說出的話感到有些奇怪,他自認為不是一個會糊塗到混淆情感的人。
但又想,或許是因為自己的上一段戀情在宋識眼裏并不太好,所以他對自己有一些擔憂也很正常。
內心斟酌着要怎樣跟宋識解釋,讓他放心自己沒有搞錯,卻發現追溯起來,要從很遠很遠開始講起。
沈星淮安靜地花費了很久的時間,像讀書時代做思維導圖一樣,在腦海裏勾勒出了一個他和游弋自認識以來發生的所有事件。
但他也不知道自己對游弋的巨大情感轉折發生在哪裏,只覺得一切都是在平淡相處中循序漸進的,而這些都很瑣碎,在他人眼裏或許很無聊,所以也很難跟宋識講述。
他自顧自有些入迷地回憶了一遍,覺得說太多在宋識看來不過是自己的廢話,過濾掉想說的好多話,最後只變成非常堅定的一句,“我很确定,我喜歡他。”
游弋帶給他的感動自然也是真的,沒有誰該為誰平白無故地付出。在他精神狀态很不好的那幾天,游弋的寸步不離和徹夜守護都讓他感到動容。
但那也只是讓他更加确信,他喜歡上的是一個很好很好的人。而他早在這些事情發生之前,就确認了自己對游弋的情感。
他原本打算的是,等游弋忙完工作從T國回到春城時,他會像那個早晨的游弋一樣,勇敢地向他表露自己的心意。
但誰也沒有預料到會發生這件事,而再次邁出那一步的,仍是游弋。
宋識看沈星淮的樣子很是認真,審視片刻,稍微放下心來,“那就好。你喜歡就好。”
或許是有參照物,宋識憑借自己與他的相處和觀察,覺得游弋這個人很不錯。
“我對游弋,很不明顯嗎?”沈星淮忽然想要問宋識。
“能看出來你很喜歡他。”宋識如實道,“但卻是很難分辨你對他是哪一種喜歡。”
那就是很不明顯的意思了。
沈星淮不禁想,連宋識這麽了解自己的人,都很難看出自己對游弋的情感。那游弋呢?他會有感受到自己對他是純粹對愛人的那種喜歡嗎?會不會在這段感情裏也懷疑和不安,所以才格外粘人、像有分離焦慮一樣。
沈星淮想到那個夜晚,游弋有些脆弱濕潤的眼睛和口中說出的話。他忽然意識到,游弋對他說的不是“接受我”,而是“選擇我”。他的語境太卑微,把自己視作一個可供沈星淮随意挑選或抛棄的選項。
可在他心裏,游弋不是一個選擇而已。
不是搖擺不定的二分之一,更不是退而求其次。
只是在看向他的眼睛時,沈星淮無比确認,自己擁有同樣的心意。
沒什麽會讓他妥協,他對自己的感情百分百坦誠。
面對游弋此刻游弋小心翼翼的确認,沈星淮和下午仍是一樣的心情,感到心髒有些發疼。
于是他的回答是一個吻,和一句無比肯定的“我愛你”。
游弋在聽見沈星淮的回答後,一把将他撈到自己的腿上,加深這個吻,在沈星淮被吻得嘴唇微腫、眼神迷離的時候,對他說,“沈星淮,我也愛你,很愛你。”
沈星淮一只手摟住他的肩膀,一只手拉住他的手貼上自己的心髒,繼續堅定地回應,“我也是。”
在沈星淮一次又一次溫柔有力的回應中,游弋幸福到有些忘乎所以,抱住沈星淮的手越來越緊,像是恨不得彼此的血肉交融在一起。
而游弋一無所知的是,白天被屏蔽的號碼此刻再次發送了信息。
“我知道他是誰了。”
“游弋,你怎麽可以和別人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