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16章
要證實是不是lilith組合本組在唱歌這件事必須要去事故發生地進行實地考察。
撇去神志不清的殺夏,名偵探O環決定和會理,莓可去練習室裏一探究竟。
練習室明明是她們一天之內呆的時間最多的地方,但有了一層“莫名生物半夜唱歌”debuff,便顯得陌生了些。
會理扒着門框,探着頭将室內仔細地搜尋了一遍:
練習室還是尋常的場景,磨花了的地板,巨大光滑的落地鏡,雪白的燈光以及有些老舊的錄音設備。
名偵探O環環顧四周,意味深長地點了點頭,和莓可異口同聲道,“真相只有一個!”“看來是小白!”
因為太明顯了,只有小白半個人挪動了位置。
她從裴環給她精心準備的窩裏(行李箱)掙紮出來,半個身子伏在地上,慘白得像一尊石膏像。
裴環把她扶了起來,順手地緊了緊她松散的小辮子。
自從裴環将小白在會理她們面前過了明路,就時不時會帶小白來練習室監督自己排練。不知道為什麽,裴環總有一種在小白面前練習更有效果的感覺。
就像在老師面前背書一樣,雖然背的時候痛苦面具,但更能強迫自己全力以赴。
雖然無論她唱得多熱情,跳得多賣力,表情管理多麽完美,小白都是一副閉着眼睛,愛看不看的樣子。
莓可見了幾次,堅稱這是“媚眼抛給瞎子看”。
會理後怕地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松了口氣:“如果是仿生人會起死回生的話,那倒也是沒那麽可怕。”
原因太多了,可能是線路裏還殘存了一些保護性的餘電,可能是中心電池中還有預備電源,也可能是接觸光源,聲音等能量就會自動蓄能……
反正比真人起死回生有科學依據得多。
“以前不是播過那種新聞嗎?”莓可咬着指甲壞笑道,“把沒電的情趣娃娃扔到荒郊野外,結果叫了一夜,路人以為是鬧鬼,請法師去捉鬼,捉到的是情趣娃娃……”
裴環眨眨眼,驚嘆道:“哇!”
莓可得到回應,興沖沖地說,“之前不是很流行那種情趣娃娃類型的偶像嘛,就是那個深夜偶像,在第二世界超級火,我總想進去觀摩一下,但年齡不夠,挂了梯子也進不去……”
會理輕咳了一聲,轉移話題道,“昨晚,小白一直唱的《never say goodbye》,她可能對這首歌有特別的反應,我們白天練習這首歌時刺激到她了。”
她被自己提醒了,會理輕皺着眉,上前一步仔細地端詳着小白的面容,她還是忍不住開口道,“我總覺得,她很像一個人。就是lilith組合裏面的。”
說着,她掏出終端,點開專輯封面,遞到裴環和莓可面前,“那個叫神祈的成員,最中間那個。”
“是有點像。”裴環緩緩點頭,“雖然眼睛,頭發顏色不一樣,皮膚也沒這麽白,但是五官很像。”
莓可低頭沉思了兩秒,驚詫地開口:“不會真被裴環說中了,是lilith組合本組在唱歌?”
“應該不是,lilith是大火的真人組合。而且上世紀末仿生人偶像被抵制得很厲害,明面上是不允許登臺演出的。”會理覺得自己已經摸到了真相邊緣,“可能是歌迷複刻的吧。”
“這倒是蠻流行的。”莓可深以為然地點頭,“OO俠,XX俠的仿生情趣娃娃不也滿地跑嘛。”
會理無奈道:“我們能繞過這個話題嗎?”
裴環凝視着小白,她還是一副緊閉着雙眼,無知無覺的樣子,像櫥窗裏一個冷冰冰的人偶。她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的皮膚,柔軟但是冰冷。
比起人類,更像一具屍體。
這樣的小白,也會唱一夜的歌嗎?
裴環有些困惑:又是什麽促使她在接近瀕死的情況下掙紮着發出聲音呢?
她又看了一看專輯封面上:有些複古的底片上,那個與小白形容相似的女孩被身旁女孩親熱地摟着,只露出一抹淡淡的笑,而她旁邊那位隊友則大咧着嘴,笑聲幾乎要躍出來。
最上方never say goodbye這三個單詞如時光燙下的金痕慢慢旋轉着。
會理按下了播放鍵——
衆人在輕柔的前奏中屏氣凝神。
歌曲在空闊的練習室裏漫開,如同風吹起人身上的寒顫。
直到前半段,小白都沒有明顯的動靜。
但到高潮“我唱着never say goodbye,never say goodbye,我與風相擁也與你相擁。”時,她竟緩緩地睜開了眼睛。
一雙沒有色彩的眼睛。
無機質的眼眸像是兩顆透明的玻璃珠子。
裴環的心提起來。
小白沒有張嘴,像是在用心靈歌唱似的,各色線管裸露的胸腔中靜靜地循環着一句歌詞:never say goodbye。
她的歌聲是沙啞的,細碎的,破裂的。像是孩童拿着粗粝的鉛筆在一張白紙上用力地畫圈,執拗而簡單,卻又晦澀難懂。
但是裴環還是聽懂了。
她眯着眼睛認真思索片刻,擡頭道:“她說她想成為偶像。”
此話一出,那種莫名的悲傷氛圍頓時破碎了。
會理和莓可像是被誰掐住脖子,發出了古怪的聲音:“什麽?!”
“這真的是她的意見嗎?”莓可嘀咕道。
*
午餐時,裴環和陸商讨論了小白的事情。
而陸商的第一個反應是,“《never say goodbye》和《天光》不是astar過去的歌嗎?”
裴環感覺似乎碰觸到了什麽,她否定道,“不是,這兩首都是lilith的歌。”
“但從作曲風格來看,這兩首歌和《a star》應該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陸商十分确信:編曲的曲式和配器都帶着格外強烈的個人色彩,像是同一筆跡的三份答卷,明眼人是能看出來的。
而且最近他在練習編曲,便格外注意這一塊,不會出錯的。
“《a star》是殺夏她們前制作人留給她們的歌……”裴環說到一半,改口道:“我原本想說小白的故事已經浮出水面了,現在倒是覺得這個故事應該比我想的還要複雜。”
“當然也可能兩件事之間沒什麽絕對的聯系,只是巧合。”
不過目前來講,名偵探O環沒有一絲頭緒。
就連astar前三位成員都對這個事實感到訝異。
“我們的前制作人可能是lilith的制作人?”會理重複道,她無措地說,“我、我不知道,她也沒和我們提過。”
“事實上……”她看了一眼莓可和殺夏,繼續向下說,“我之前說《never say goodbye》是老師最喜歡的歌也是我們推測的。”
會理習慣把前制作人成為老師,也是這位老師引領她們走上偶像這條路的。
莓可補充道:“因為她在去世前的最後一個月只聽這首歌,翻來覆去地聽。而且,她最後也是在這首歌中笑着走的。”
她記得那個場景:被疾病折磨已久的老師在午後的音樂中閉上了眼睛,雖然遺憾,但她的嘴角卻是上翹着的。莓可沒經歷過人類的死亡,但她想,那應該是不痛苦的。
會理有些難過:“我們并不了解她……”
還沒等她們相互敞開心扉,老師就先走一步了。
但在她的腦海中,還記得兩人的初見:
她從黑暗中醒來,睜眼是繁複華麗的天花板以及閃耀到刺眼的水晶吊燈。
一位衣着時尚,精神矍铄的老婦人坐在輪椅上,從帥哥畫報中移開眼,低頭看她,“你有地方去嗎?”
會理只是搖頭。
老婦人再問:“你今後有想做的事嗎?”
會理又搖頭。
“你可以留下來。”老婦人笑了,随意合上畫報放在腿上,話音一轉,“但是你今後的人生要由我來掌控。”
會理已經做好了被抽筋扒皮,或是被賣到黑窯當苦工的準備了,卻聽她朗聲笑道,“那就去當偶像吧。”
“……”盡管不合時宜,但會理依舊很想問這和她前面的問題有什麽關系嗎。
後來她又碰上了同樣經歷的莓可和殺夏,astar就這樣簡單幹脆地組成了。
組合出道沒半年,老師因病去世了,只留下這棟交了兩百年電費的別墅,以及——
“一雙腿!”會理驚叫出聲,“還留下一雙腿……”
那是老師身上被拆卸下來的義體。因為價值不菲,在她的遺囑裏便沒有要求焚燒,而是讓會理随便捐給哪個有需要的人。
倒是一大堆肌肉帥哥立體寫真,音樂專輯,漂亮衣服陪着她一起去了另一個世界。
她想着小白殘缺的部分,輕聲道,“這難道是命運不成?”
*
第二天,養老院。
因為小白的事情,裴環的心裏生出了很多感觸。她想着小白那麽執拗地唱着“never say goodbye”的樣子,總覺心中有些酸軟。
也正因如此,裴環将這首歌演繹得出奇的好。
她站在室內搭建出的簡易臺子上,和隊友們和聲。
少女們清澈的歌聲交織成靜靜流淌的細小溪流。
“從南吹往北的風,”
“吹過你,也吹過我。”
“想說給你的秘密,”
“全部都悄悄告訴了蝴蝶。”
間奏漸漸向下走來到低潮,之後竟完全停止了,唯有裴環堅定而有力的聲音搭着莓可和殺夏的和聲在不斷騰空,向上。如一群棱棱扇翅的白鴿,盤旋着追逐天空金色的陽光。
“我唱着never say goodbye,never say goodbye。”
“我與風相擁也與你相擁。”
“我唱着never say goodbye,never say goodbye。”
“明天的明天,是否和你觸摸着一片天空?”
一曲過後,臺下的觀衆都熱淚盈眶起來。
可能年紀大了,多少有些愛說教的傾向,一位老婦人拉着裴環,很是傷感地落淚,“小姑娘,我年輕的時候啊,總有人勸我放下終端多陪陪家人。說是家人朋友就這幾年,但終端能玩一輩子。”
“結果現在我老了,朋友老伴都走我前面了,子女工作也忙,就終端陪着我。”
她一副虧大了模樣,痛心疾首,“偏偏我現在老眼昏花,手腳哆嗦,玩終端都玩不利落。”
說到這,老婦人拍了拍裴環,真誠地勸誡道,“所以要趁年輕多玩終端,不要等老了再後悔莫及啊!”
裴環大受震驚,并露出了‘受教了’的表情。
一旁經過的護士惡狠狠地拆臺道,“我也沒看你少玩,真是的,哪有八十歲的老人還天天熬大夜耍手機的,嫌自己活太長了。”
“嘿嘿。”老人憨厚一笑,背過身繼續和裴環吐槽,“這算啥,我年輕時也是熬夜打投追星的。就說lilith,我也是真情實感,真金白銀地追過的。”
“那時候的偶像和現在不同,還不至于是一個皮子下一群人運營,離開公司啥也不是。lilith就是自己編曲自己編舞的,小姑娘,我看你們這股勁頭很好啊,很有前途。”
老人熱情地掏出手機,“加個星網賬號?給你們漲漲活粉量,哎呦,你們這數據,沒眼看沒眼看。”
她連連招呼一旁正激烈地跑團的老頭頭和老太太們,推銷道,“都關注關注,小姑娘幾個人在外打拼不容易,給撐個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