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陸重這天去碼頭幹了大半天過後,順道去看了看老趙,他開始都以為老趙估計就這麽渾渾噩噩地過了,哪想到沒兩天他居然在路口那兒支了個小攤賣肉餅。
據老趙說是他家祖傳的手藝,陸重深表懷疑,不過味道倒還是不錯的。
陸重靠在街邊的牆上,遠遠看着,生意不說特別好,但是過得去。老趙為了不過多的把重量壓到腿上,還請陸重幫他加高了凳子腿,不太忙時就半坐半靠着幹活,這樣既保護了腿也不會讓客人覺得憊懶。
陸重遠遠看了一會兒,沒過去打擾,然後整個人像充滿了電一樣元氣滿滿地往回走。
生活有太多的苦難,可還是有更多的人在努力地活着。
回家洗了個冷水澡,陸重就準備去梅園了,正套着衣服,褲子就被一只小手拉住,一看安樂哭兮兮地說:“阿大,不走。”
陸重現在一天早出晚歸,只有中途能陪安樂玩一兩個小時,安樂每天晚上都努力睜着眼睛不睡着,等阿大回來,可每次都睜着睜着就不小心閉上,然後一覺醒來阿大又不見了。
安樂一臉想哭又努力憋住的表情,看得陸重心疼得不得了,又坐下來陪她玩。安樂其實是個內心世界很豐富的小孩,自己咿咿呀呀的可以玩一整天,不需要陸重跟她互動什麽,她只是時不時會擡頭看,如果陸重在她的視線範圍內就會覺得安心。
陸重看着安樂把雕的木頭玩偶擺過來擺過去,每隔一會兒就擡頭沖他笑,摸摸她的小腦袋,想還是得抽時間多陪她,賺錢固然重要,但是陪她長大也很重要。
再不走就要遲到了,陸重狠下心把安樂抱到劉姨家,現在白天陸媽媽跟安樂基本常駐對面,陸媽媽跟劉姨學會了粘玩偶眼睛,雖然做得很慢,但是特別認真。他覺得這樣也不錯,起碼比之前一個人呆着坐一天要強。
安樂明明不高興,可看到陸重郁結的表情,卻學着他平時的樣子,輕輕地拍他的背,像是在安慰。陸重被她拍得眼淚幾乎都要出來,笑着在她臉上大大親了一口。
到梅園的時候剛剛五點,人已經到了不少,陸重趕緊去換衣服,他的櫃子在最角落,走過去居然發現張池躲在那裏。
張池立刻把撩起的衣服放下來,可還是被眼尖的陸重看到身上布滿的紅痕。
他走過去,不理會張池的反抗,把衣服拉起來一看,比剛剛掃到的那一眼更加觸目驚心,新的傷痕疊在舊的上,特別是後背,就沒有一塊完好的皮膚,應該是用細條狀物打的。
可是陸重實在想不到會是誰。
“看夠了沒有”,張池冷着臉把衣服一把扯下來。
陸重沒有問是誰打的,畢竟不是什麽讓人高興的事情,只是說:“下班了等我,我家有專治這種傷的藥。”
張池嘴唇顫了半天,還是沒說出拒絕的話,低着頭不知道在想什麽。
這天陸重居然人品大爆發抽到了大桌,說是大桌其實也就是七八個人,他像個陀螺一樣轉來轉去,一步都沒停過,精神高度集中。期間有一位女士要陸重幫剔螃蟹,他只好出去跟陳哥說要一個人幫忙,來的是今天沒抽到號的趙程宮。
于是趙程宮負責斟酒換菜,陸重就專心的剔螃蟹,他出生內陸,以前從沒吃過螃蟹這種東西,怎麽剔還是來梅園才學的。不過陸重手巧,教了兩遍就上手,而且剔得又快又巧,簡直是十指翻飛。
其中一位約莫三十多歲的女士,一直撐着下巴看陸重的動作,誇道:“這個小哥,手好俊的。”
另一位坐她旁邊的女士附和道:“臉也好俊的。”
說完一幫人哈哈笑作一團,如果是其他嘴巧的服務生,這時就應該說點調皮話惹客人開心賺點小費,可是陸重自覺嘴拙,如果不是特意問起,絕不亂說一句,只是一直微笑。
可如果仔細看,還是能發現他耳廓慢慢爬起的紅色。
好不容易把客人送走,陸重和趙程宮一起收拾,趙程宮話很少,陸重來了這麽久也就第一天跟他說過話,陸重有心想搭話又不知道該說什麽,糾結半天只好作罷。
回到休息室,張弛已經坐在那裏玩手機,一看到他就抱怨:“我都等你好久了。”
“不正好吃宵夜嗎?”
張池嗤道:“誰要吃那些剩菜剩飯。”
陸重疑惑地看他。
“都是用客人沒動過的菜做的,我才不要吃。”
聽罷,陸重拉起張池就往廚房走,“不都說沒動過嗎?哪有那麽多窮講究。”
張池被陸重按着坐在凳子上,這還是他來梅園兩年來第一次吃工作餐,坐那兒摸摸脖子摸摸耳朵,有點尴尬。
今晚做的是螃蟹粥,陸重滋遛滋遛地喝了一大口,好香。一下子想到什麽,連忙把張池已經送到嘴邊的勺子搶過來,“螃蟹是發物,你不能吃。”
于是,張池坐在凳子上一臉怨念的看着陸重連喝了三大碗,那粥香得他滿肚子打鼓,差點昏厥。
陸重邊喝邊想,如果是自己剛來城裏的時候,估計也會像張弛那樣選擇不吃,笑了笑,也不知道變成現在這樣是好還是不好。
中途陳良和趙程宮也過來,看到張池都一愣,随後又馬上收起意外地表情,各自安靜的喝粥。
陳良習慣性地又逗陸重,“今天喝三碗還是四碗吶?”
“三碗吧,上次吃多了半宿沒睡着。”
“哈哈哈哈哈,跟你說了糯食不好消化還使勁吃。”
陸重憨憨地笑。
等換完衣服,陸重一看時間居然已經十二點半,驚呼:“已經這麽晚了。”
旁邊的張池翻了個白眼,“你以為!”
一出門才發現大降溫,那風刮得,饒是陸重都冷得哆嗦,趕緊跑着回家還能暖和點。跑了幾步才發現把張池給落了,又倒過去拉起張池的袖子就開始朝家跑,邊跑還邊喊:“好冷啊啊啊啊!”
張池覺得陸重真真是個神經病,可跑着跑着也開始不由自主地跟着喊:“冷啊啊啊啊。”
陸重拖着張池,像兩個小瘋子一樣跑了一路,所以自然也沒有感覺到兜裏手機的震動。
林錦連打了三個電話都沒人接,皺着眉去書房看他爸交給他的公司報表,看了沒兩眼又無意識地盯着手機。後來他覺得這實在太影響效率,就把手機扔到了旁邊的抽屜裏,眼不見為淨。
等陸重和張池跑到樓下時,張池的肺都要炸了,最後爬樓梯完全是陸重給他拽上去的,他一邊大喘氣一邊觀察,這尼瑪比自己住的還破啊。
“今晚你就住這兒吧,給家裏人說一聲。”
“我家裏人就我一個,不用說。”
陸重沒有再問什麽,張池樂得不用解釋一大堆破事。
開門後陸重轉過頭,食指放到嘴邊做了一個噓的動作,張池捂着着嘴點頭。
陸重只打開了門口的燈,輕手輕腳地走進去,張池跟在他身後也放緩了動作,卻不小心踢到旁邊的家具,發出嘭的一聲。
陸重恨不得揍他一拳,已經睡着的安樂被吵醒,哼哼唧唧幾聲就要開始哭。陸重趕快把大燈打開,沖過去抱起安樂,邊拍她的背邊慢慢走來走去,“安樂,乖,乖。”
像是聞到安心的味道,安樂又慢慢趴在陸重肩膀上,睡成一團。陸重總算松了一口氣,要是這時候把安樂吵醒,那他今晚估計別想睡了。
陸重一手抱着安樂,一手去洗姜,随便切幾刀,放到鍋裏加水,又往裏邊扔了幾個幹辣椒和一把茶葉,然後就站在那裏等水開。
張池站在他身後默默地看着,昏暗的燈光下,陸重清瘦的背影像座小山一樣,仿佛永遠都不會倒下,他第一次覺得找一個陸重這樣的人,就算他窮得叮當響,好像也不錯。
姜茶好了,陸重倒了兩大碗,朝張池使了個眼色讓他過來,張池喝了一口後直接就噴了,壓着嗓子問:“這什麽啊,好惡心!”
“姜茶,剛才受涼了防止感冒”。
張池鼓起勇氣準備再喝一口,可聞到那個味道實在是喝不下,放下碗,說:“感冒就感冒吧,我不喝,這也太難喝了。”
姜茶趁熱才有效,陸重邊吹邊喝,喝了一大半才說:“不喝算了。”
張池思前想後,以壯士斷腕的決心,一臉沉重地又端起了碗。
喝完姜茶陸重才小心地把安樂放到床上,沖一直興致勃勃看他照顧安樂的張池說:“脫衣服。”
什麽?張池瞪大了眼,就在這裏嗎,是不是也太不講究了,要不,就這裏算了。
“上藥。”
什麽!張池垮着臉,把外套毛衣秋衣一齊脫了,打了個冷戰。
陸重從櫃子裏拿出藥酒,倒在自己手上。
塗到傷口時有一點痛,張池嘶了口氣,問:“這什麽藥啊?這麽臭。”
“我自己做的,專門治外傷。”
“卧槽,你別把我弄毀容,不,毀身了,我皮膚好着呢!”
陸重專心地一層一層把藥水抹在傷口上,只淡淡回了兩個字,“不會。”
張池立刻就不說話了,好像相信陸重是件特別自然地事情。
“好了,洗腳睡覺。”
張池跟着陸重進了浴室,發現真是破得讓人嘆為觀止,就一個蹲坑一個水龍頭,連熱水器也沒有,不過打掃得倒是很幹淨。
“這怎麽洗啊?都沒熱水。”
然後陸重身體力行地給他做了演示,就拿冷水沖,洗完過後張池整個人被凍得牙齒咯咯地響。
終于能上床睡覺了。
他趕快脫衣服脫褲子,剛準備脫秋褲就被去浴室換好睡覺的衣服的陸重制止,怒斥道:“你幹嘛?”
“啊?脫褲子睡覺啊。”
“不許脫,就這麽睡。”
張池滿腦門黑線,“我不脫睡不着。”
陸重還是堅持,“不行,我不允許有光屁股男人跟安樂在一個屋裏。”
張池半天才反應過來安樂應該就他妹妹的名字,簡直要抓狂,“這他媽她才幾歲啊,懂個屁啊!”
陸重板着臉毫不退讓。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成,不脫就不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