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第65章
楚酒酒把自己剛剛跟陳遠雪說的話,又跟老支書複述了一遍,老支書聽完,默默點了點頭,“她把你當成翠翠了,這才願意聽你的話,平時我也試着哄她,但她根本不聽。”
楚酒酒聽的心酸,她問老支書,“我跟翠翠長得像嗎?”
老支書搖頭,“不像,但是年歲差不多,她這不是第一回 認錯孩子了,之前她把郭黑子家裏的有棉,也認成了翠翠,吓得郭有棉哇哇大哭,她娘到現在都不讓有棉靠近這邊。”
郭有棉也住這附近啊。
楚酒酒不禁往旁邊張望了一下,再把頭轉回來,楚酒酒對老支書安慰道:“沒事啦,遠雪奶奶現在已經平安回家了,您就別擔心了,她把我認成翠翠,我還挺高興的呢,說明我們有緣呀。”
老支書看她笑的燦爛,不像別人似的,只是說場面話,他不禁也扯了扯嘴角,“其實翠翠死的時候才四歲,但這些年,遠雪腦子裏的翠翠一直在長大,今年翠翠十一歲了,所以她就把你當成了翠翠。也不知道她這樣到底是糊塗還是清醒,認不出人來,卻還知道如今是什麽年月。”
“人的大腦太複雜了,正常人的想法我們都捉摸不透,更何況是一個病人呢,您寬寬心,不管怎麽樣,遠雪奶奶還健健康康的呀,只要活着,就還有盼頭。”
鮮少有小孩子會說出這種話,想起楚酒酒家裏的情況,老支書嘆了一聲,這也是個苦命的孩子。揉揉自己的腿,他邁出門檻,“走吧,娃子,你出來這麽長時間,家裏人肯定着急了,我送你回去,跟你家人好好賠個不是。”
楚酒酒一聽,連忙後退好幾步,她懷裏還有醬油瓶子,小菠蘿卻沒了,剛被陳遠雪抱起來的時候,她太緊張,菠蘿就掉在路上了。
“不用不用,我自己回去就行了,都在村子裏,也沒多遠,您還是快點回去看看遠雪奶奶吧,她找不到人,肯定還是會鬧的。”
如果有精力,老支書絕不會讓楚酒酒一個人回去,但她說的沒錯,陳遠雪還在屋子裏,等她發現她的丈夫根本沒回來,她還是會繼續跑出去。
叮囑了楚酒酒兩句,老支書就匆匆忙忙的回家了,看着一個古稀之年的老人依然在為自己的兒女憂心,還真是讓人不落忍。
拎着醬油瓶子,楚酒酒看了一下方向,然後往隊部那邊走去,這邊的房子對楚酒酒來說都很陌生,她一邊走,一邊打量兩側的房屋,拐角處,有幾個男孩湊在一起玩鐵片,現在沒有玩具,孩子們的娛樂生活總是千篇一律,楚酒酒随意的看了一眼,然後就收回了目光。
郭有田馬上就要贏了,他臉上挂着大大的笑,餘光看到有人走過去,他擡起頭,發現楚酒酒不知道為什麽來到了村子這邊,而她淡淡的一瞥,就收回了目光。都沒有跟他打招呼的意思。
天地良心,他剛才趴在地上,楚酒酒壓根就沒看見他,可這在郭有田看來,那就是她再一次的嫌棄了自己。
Advertisement
捏着鐵片,郭有田神色幾變,最後,他重重的聳起鼻子。
“哼!!!”
……
從村西頭到隊部,說遠不遠,說近也不近。韓奶奶給她錢,那都是兩個小時以前了,打個醬油,竟然用了這麽長時間,韓奶奶洗完了衣服,就在牛棚附近張望,後來她還沒回來,她就來到了牛棚外面的小路上。要知道,平時韓奶奶就守着牛棚的一畝三分地,除了上工,她哪都不去,連邁出去一步,對她來說都是挑戰。
伸着脖子,好不容易看見楚酒酒小跑回來的身影,她高高提起的心,總算慢慢回落到了原處,等楚酒酒跑到自己跟前,她接過醬油瓶子,目光不停的在楚酒酒身上逡巡。
“讓你別在外面瞎溜達,你不聽話是不是?這麽長時間不回來,我都要以為你被人拐跑了!”
楚酒酒嘻嘻的笑,“我要是被拐跑了,韓奶奶不是要傷心死啦?”
韓奶奶對着她的方向拍了一巴掌,只拍在空氣中,沒拍在她身上,“去去去,你愛跑哪跑哪,我才不管你。”
說完,她轉身就走,楚酒酒跟在她身邊,這才替自己解釋道:“我沒瞎跑,韓奶奶,我真的被人拐跑了!回來的路上,有個人突然沖出來,抱着我跑回了她家!”
韓奶奶登時停住,她扭過頭,滿臉都是震驚,“你說什麽?!”
楚紹正好下工回來,聽見韓奶奶突然高聲說話,他腳步一拐,也走了過來,楚酒酒把自己碰見陳遠雪的事情說了一遍,楚紹聽完,還沒多大的反應,韓奶奶的反應卻是十分激烈。
“你以後別再去村西頭了!公社也別去了,這回能把你抱回家,下一回還說不準幹出什麽事來。這種人腦子都不正常,是,她以後可能慢慢就恢複了,但也可能慢慢就惡化了啊!酒酒,聽奶奶的,咱們以後躲着她家走,知道沒?”
楚酒酒愣了半天,她看向楚紹,後者也沒料到韓奶奶對陳遠雪有那麽大的敵意。他們不知道的是,韓奶奶這個反應,跟郭有棉的媽媽郭大娘一模一樣,她們都怕瘋子,她們也都愛孩子。她們覺得,瘋子的想法跟所有人都不一樣,根本不能用平常的方法去對待她,做惡人就做惡人了,反正,她們是不會讓自己家孩子靠近這種定時炸彈的。
楚酒酒其實不太想答應韓奶奶的話,有一點危險,韓奶奶就不讓她去了。不讓她獨自去徐家灣,也不讓她獨自去鎮上,現在連村西頭都不讓她去,韓奶奶對她保護的太過,已經引起了楚酒酒心中微弱的逆反心理。
她覺得,她都十歲了,知道自己保護自己,怎麽還有那麽多規矩啊。
女孩就要注意這麽多嗎?韓生義跟楚紹,韓奶奶就沒怎麽管過,他們想去哪都可以。
楚酒酒一直不吭聲,楚紹看了看她,幹脆替她答應下來,“知道了,以後我會看着她,放心吧,韓奶奶。”
楚紹說一句,比楚酒酒保證十句都管用,韓奶奶總算放過了他們,跟楚紹一起回家,楚酒酒不情不願道:“老支書人挺好的,我本來還想再去一趟,看看陳遠雪怎麽樣了呢。”
看病人是借口,更主要的,她想送一瓶項鏈水過去,看能不能治好陳遠雪的病。
楚紹:“韓奶奶那是為你好,陳遠雪精神不穩定,誰知道她會什麽時候發瘋。她把你當成她女兒了,你一出現,就會刺激到她,你能保證你的刺激都是好的?就比如今天,你跟她說,她丈夫回來了,本來她每天就一直念叨這個事,你今天又用翠翠的身份告訴了她一遍,你就沒想過,要是她病情更嚴重了,可怎麽辦?”
楚酒酒聽完,愣在原地。
她當時只想着讓陳遠雪趕緊進屋,确實沒想到這一點,短暫的思考了一會兒,楚酒酒扯住楚紹的袖子,“那你替我再去一趟他家,看看她有沒有惡化,你也說了,我去的話會刺激到她。你幫我去看看,對了,帶着東西,別空着手。”
楚紹沒怎麽想,就答應了,“行,吃過中午飯我就去,你下午就別出去玩了,在家把書看了。”
上回楚紹買的書,都是跟低級物理有關的,那些知識其實他已經會了,他買回來,自己看一遍可以鞏固鞏固,另外就是可以給楚酒酒看。
一聽到要看物理書,楚酒酒臉都皺了起來,不過有求于人,她只好答應下來。
回到家裏,楚酒酒拿出一個竹筒,往裏面撒了點紅糖,又加了幾顆花茶。如今沒有飲料,如果楚酒酒想給自己平時喝的水裏加點味道,就只能用茶葉。
她喜歡茉莉花茶,楚紹則喜歡綠茶,家裏就這兩種。
竹筒水是冷的,茉莉花泡進去半天,都沒展開自己的花瓣,楚酒酒也不管了,她放到楚紹手邊,“紅糖茉莉花,我泡的,在我們那邊,這東西有清心的作用,你跟老支書說一聲,讓他給遠雪奶奶喝了,有用沒用的,反正是我的一點心意。”
楚酒酒張口就是胡說八道,但楚紹不知道,他就是看着這個竹筒有點疑惑,“紅糖和茉莉花加在一起,還有這種功能?”
楚酒酒甩鍋道:“專家是這麽說的啦,決明子還能明目呢,你前幾天喝過,覺得眼神變好了嗎?”
楚紹繼續打量竹筒:“我眼神本來就挺好。”
“所以嘛,就是圖個心理安慰,有用最好,沒用,也沒什麽損失。”楚酒酒說道。
接受了這個說法,楚紹繼續吃飯,楚酒酒自然的轉過身,然後吐了吐舌頭,跑到卧室裏看書去了。
到了下午,楚紹按照約定把竹筒送了過去,還拿走了家裏的一包餅幹。本來是自己家對不起楚酒酒,結果楚紹倒是登門來看望陳遠雪了,老支書覺得不能這樣,等楚紹臨走的時候,又讓他拿了一袋牛肉幹回去。
這也是他大兒子寄回來的,老支書如今的狀況就是,生活富裕,精神慌張。假如他大女兒沒出這種事,他早就該安安靜靜的頤養天年了。
牛肉幹可是好東西,五香味,蛋白質高,脂肪少,而且能磨牙。
……
聽說陳遠雪的狀況沒好也沒壞,老支書把她關自己屋子裏,楚紹根本沒見到人以後,楚酒酒就拿着牛肉幹回去,一邊啃,一邊繼續看那本她不喜歡的書。外面,知青點裏,則是又熱鬧了起來。
李豔那天因為手表出了意外,她趕緊把表蓋上的血水和垃圾都擦掉了,但很不幸,她的手表還是進水了,看着指針不再動彈,李豔吓壞了,她想自己把手表的後蓋打開,但家裏根本沒有那麽小的改錐。最後,她忐忑的坐在家裏,等陳三柱從革委會回來,她嗫嚅着把表壞了的事情告訴他,然後問他能不能再給她買一塊新的。
陳三柱當時就笑了,“你以後手表是石頭,一出門就能撿到。這塊表買了多久,還沒三天吧,你就這麽急着去炫耀,李豔啊李豔,我真服了你,你的腦子是不是用豬腦花做的?”
李豔:“你……你!又不是我故意要把它弄壞的,都怪楚酒酒,她站在那,讓我分心,而且明明看見垃圾桶了,她都不提醒我!”
陳三柱鄙夷的看着她:“你好意思怪一個孩子嗎?”
說完這句話,他頓了一下,楚酒酒,這名字真是太熟悉了。他跟周小禾在山上被抓的那天,她正好也在山上走丢了,好些日子沒跟周小禾提起過張鳳娟,可他剛提了一回,沒兩天,周小禾就因為害死人,被送到了鎮上。
要說是巧合,陳三柱一句都不信。
大人裏有惡魔,小孩裏自然也有人精,這個楚酒酒,就是個不可小觑的人精。
陳三柱想着別的事,連李豔說了什麽都沒聽見,看他不理自己,李豔更加生氣,“我不管,你得給我修好了,修不好,就再給我買一塊,你說了給我買手表,我才答應嫁給你的!你要是反悔,我就跟你離婚!”
陳三柱不耐煩的皺了皺眉,過了兩秒,他收起之前的表情,開始哄李豔,“好好好,明天我拿出去修,多大點事,別動不動就說離婚。”
每次,只要李豔說離婚,陳三柱就會立刻過來哄她,這兩個字已經成為了她的殺手锏,而享受着陳三柱的甜言蜜語時,李豔也會有種錯覺,好像她對陳三柱來說真的這麽重要,他當初确實是因為喜歡她,才娶的她。
手表修了足足一星期,才終于修好,修好的當天,李豔就想回青竹村來,不過她要上班,她待的那個辦公室,根本沒有她想象中的那麽清閑,每天都有好多工作。剛進去的第三天,她就想跑了,但陳三柱按着她,讓她必須在裏面幹。他說其他的工作已經沒有了,如果李豔不當這個會計助理,那她就只能回到青竹村繼續種地。
李豔自然不肯,這裏的工作多到苦不堪言,李豔也打掉牙往肚子裏咽,絕口不說回去的事情,好不容易,有了一天的假期,李豔立刻盛裝打扮,來到了青竹村的知青點。
她今天回來有兩件事,一件是炫耀自己最近的美好生活,另一件就是把自己的糧食和補貼都領走。
而來到知青點以後,李豔又有了第三件事。
她看着被杜樹婷占領的床,震怒道:“誰讓你睡這張床的?!這是我的床!”
杜樹婷被她吓了一跳,她趕緊從床上站起來,問道:“你、你是誰?”
李豔:“連我都不認識,你還敢睡我的床,我是李豔,是這個村的老知青,你給我起開!”
馬文娟不在宿舍,但她剛回來,就聽見李豔的聲音了,連忙把門推開,看見李豔把杜樹婷的東西往自己床上扔,她也生氣了,“你幹什麽,你憑什麽動杜樹婷的東西?”
李豔扔東西的動作一頓,她擡起頭,“我憑什麽動她的東西?就憑這是我的床!我不住在這了,但這也是我的床!”
說完,她指向腳邊的糧食,“看見沒,國家還在給我發補貼呢,你們有什麽資格擅自決定,把我的床讓給她。”
馬文娟:“你簡直不可理喻,總共就兩張床,你都不住在這了,你還管別人住不住,樹婷剛來這裏,你不讓她睡在這邊,那讓她睡哪?!”
李豔哼笑一聲,“跟你一起睡不就好了嗎。我看你們倆也挺親近的,馬文娟,你平時那麽大方,給你的好姐妹分出半張床來,有什麽不行的?”
丁伯雲在隔壁聽見她們吵架,他走出來詢問發生了什麽事,丁一鳴也跟着出來看熱鬧,得知李豔不讓杜樹婷睡她的床,丁伯雲不禁皺了皺眉。
馬文娟不停的在和李豔理論,杜樹婷則只會低頭,什麽都不敢說,但不管馬文娟說什麽,李豔都是一句話,她還是知青,這裏就該有她的位置。丁一鳴抱胸站一邊,把她們說的話當成笑話看,可很快,他就笑不出來了。
丁伯雲:“好了,別争了,不就是一張床嗎?李豔雖然搬出去了,但她說得對,她在這裏還是有位置的,馬文娟,你跟杜樹婷擠一擠吧,你們倆睡一起,地方應該也夠。”
哪夠啊!馬文娟一聽就急了,她的床是單人床,根本睡不下!
還不等她把這些說出來,下一秒,丁伯雲已經替所有人做了決定:“男宿舍跟女宿舍互換,我是班長,還是男人,睡的擠一點沒關系,你們兩個女知青睡在大床上,這樣還方便一點,現在換,到晚上也就收拾好了。如果大家覺得可以,那就這麽辦吧。”
丁伯雲這個決定,犧牲的人是他自己,馬文娟還能說什麽,雖然她依舊覺得,杜樹婷可以睡在李豔那張床上,但聽到丁伯雲都這麽說了,她抿了抿唇,也就不再說話了。
杜樹婷膽子那麽小,她就是有意見也不敢提,而俞建青又是那種性格,別說只是換宿舍了,就是讓他睡地上,他都沒有任何意見。而李豔是這種方案的最大受益者,她更不會開口反對。
最後,有意見的只剩下一個人,但因為只有他一個人不同意,五票對一票,他的意見自然就變得不重要了。
丁一鳴被迫搬宿舍,原本的床他覺得小,等睡在這張單人床以後,他才知道原來的那張床有多大,一晚上,他至少掉下來七八回,隔一會兒,男宿舍就傳來咚的一聲,聽的別人直想笑。
丁伯雲睡在裏面,他靠牆側身睡,幾乎不會翻身,第二天,丁一鳴立刻跟他提出來,他以後要睡在裏面,丁伯雲答應了,結果裏面空間太小,丁一鳴稍微翻個身,就會撞上牆,或者丁伯雲的後背,這回倒是不會掉下去,但他一晚上根本沒睡多長時間。
第三天,丁一鳴又提出來,他要跟俞建青換,讓他單獨睡一張床,這一次,丁伯雲沒答應:“你折騰我就算了,怎麽還想折騰俞建青,如果不是你非要來這邊下鄉,本來鎮上只會給青竹村安排一個知青,是你給村裏帶來了麻煩,作為你的哥哥,那我只好自己解決這個麻煩,讓你跟我睡一起。農村的生活本來就是這麽辛苦,你早就該做好這種心理準備,別想跟俞建青換,就算他同意了,我都不會同意,你是我弟弟,咱們作為有知識的進步青年,就該事事以身作則。”
說完這些,丁伯雲轉過身,離開之前,他看向丁一鳴,淡淡的說道:“早點習慣吧,這裏的條件已經很不錯了,你以為人人都能像任勝利一樣,自己住一間屋子?別做夢了。”
丁一鳴垂着頭,他沒想起任勝利是誰,但是聽到丁伯雲後面說的,他是一個人住一間屋子,他立刻擡起了頭,可丁伯雲已經走了,他只好自己回想。
任勝利……好像就是徐家灣的那個男知青吧?
丁一鳴轉了轉眼珠,下午本來還要上工,但他跟俞建青說了一聲,自己有事,然後,他就一路打聽着,跑到了徐家灣去。
他來的正好,任勝利不在宿舍裏,其他人也不在,就孫玉芹坐在宿舍,一邊吃東西,一邊偷懶。小隊長的态度讓她勤勞了幾天,但沒過多久,她就舊态複萌了,看見丁一鳴過來,孫玉芹相當歡迎,她把自己壓箱底的餅幹和點心都拿了出來,還給他泡了一杯麥乳精。
丁一鳴一邊跟她聊天,一邊裝作随意的模樣,去任勝利的屋子看了看,雖說雜物很多,但勝在清淨啊,一整個房間都是他的,沒人跟他搶地方。
更何況,隔壁就是女宿舍,有兩個美女,還有一個愛花錢的冤大頭住在裏面。
丁一鳴頓時心動了,他要搬到徐家灣來,他的親堂哥,還沒這個冤大頭對他好呢,他心裏就知道以身作則,一點人情味都沒有!
丁一鳴跟孫玉芹套話,還跟她賣慘,說自己在青竹村過的有多不好,孫玉芹聽了,就全都信了,後來他提起想來徐家灣的事,孫玉芹卻一臉的為難,“每個村知青都有定數,我們人數已經滿了啊。”
丁一鳴連忙說:“知青可以互換,這叫交流各個村之間的經驗,玉芹姐,你也希望我過來對不對,那你想想辦法,讓我跟你們村的知青互換呗。”
他是想跟任勝利換,但孫玉芹聽完以後,立刻想起了羅淑陽這個人,要是能把羅淑陽換走,那可就太好了。盧萬花只會占便宜,溫秀薇在宿舍裏就是個木頭,到時候,她在徐家灣想幹什麽就幹什麽,而且再也不會有人跟她吵架了!
兩個各懷鬼胎的人一拍即合,約定好了,丁一鳴就走了,晚上羅淑陽等人回來,孫玉芹也沒透露出一點口風。就是睡覺的時候,她看向羅淑陽躺的地方,總是時不時發出一聲冷笑,聽的其他人心裏一陣膈應。
孫玉芹心裏想的是,青竹村已經有三個女知青了,其中一個女知青還霸占着床不讓別人睡,等羅淑陽過去,她連跟別人擠的機會都沒有,就等着睡地上吧。
她想的很痛快,卻不思考一下,羅淑陽是徐家灣知青點的班長,還是當地的小學老師,他們村無論如何都不會把羅淑陽換過去。倒是孫玉芹,人緣不好,還經常偷懶,如果能換知青,村民們一定非常樂意把她換走。
……
這邊,孫玉芹在夢裏幻想羅淑陽搬走後的美好生活,另一邊,徐傑也在幻想得逞之後的美好生活,他真的一點都等不下去了,明知道身邊有楚酒酒這種小美人,他卻只能幹看着,實在是太煎熬了!
徐傑的耐心在一點點告罄,他本來就是個不管不顧的人,色心一起,就什麽都不在乎了,假如他從沒看見過楚酒酒,那他此時想下手的對象就是溫秀薇,而比起楚酒酒來,溫秀薇可是相當容易偷襲的。
楚酒酒還不知道有人盯上了自己,第二天一早,因為已經兩天沒再去過徐家灣了,她吃過早飯,就跟楚紹一起找溫秀薇去了,楚紹今天很忙,他沒幫溫秀薇幹活,只說中午之前會來接楚酒酒。
楚酒酒對他擺了擺手,然後,楚紹就快步離開了。
當初他們換房子的人家,他家大兒子要參軍了,在當地,參軍跟結婚是一樣重要的事情,都應該把親朋好友叫來,沾沾喜氣。但他們家成分不行,他家大兒子都是體格特別好,才被軍隊破格招進去的,為了避免兒子臨行那一天走的太難看,他們把所有認識的人都請了一遍。
他家媳婦還格外拜托楚紹,希望他一定能來。
楚酒酒不明白為什麽,楚紹卻知道,還是因為成分,他家大兒子沒有同齡的好朋友,所以,他家媳婦才找上了今年十三歲的楚紹,希望他能過去充充數。
就過去站一會兒,既能幫忙,還能得幾塊參軍宴的糖,楚紹願意幫這個忙,如果不是楚酒酒想來找溫秀薇,他還會拉着楚酒酒一起去。
在地裏,溫秀薇在前面澆水,楚酒酒就在後面替她拔幹淨野草,放下水桶,溫秀薇問楚酒酒:“你怎麽不願意去送那個大哥哥呢?”
楚酒酒把自己拔出的野草都碼好,這些可以拿回去喂牲畜,她淡定的回答:“因為我根本不認識那個大哥哥,而且大哥哥有爹有娘,有弟弟還有妹妹,一大家子人呢,用不着我去關心他。這種日子,他應該更想跟自己爹娘多相處一會兒,就像我,我也更想跟自己的家人多相處一會兒。”
溫秀薇看着她笑,她沒意識到楚酒酒說這話的真正含義,只覺得她像個小大人似的,不管說什麽,嘴裏都一套一套的,很多時候,溫秀薇甚至覺得她不像是個孩子。
把雜草都碼好,楚酒酒站起身,跟溫秀薇報備道:“溫知青,我去下廁所。”
溫秀薇嗯了一聲,“去吧,對了,酒酒,你幫我把鬥笠拿過來,我看天陰沒拿,沒想到現在太陽又大了。”
楚酒酒十分講究,她跟這些知青一樣,是絕對不會在簡易廁所、或者田裏方便的,她一定要去真正的、幹淨的廁所,農村想找這樣的廁所,太難了。青竹村大隊部有一個,而徐家灣的大隊部也有一個,都是比着城裏機構廁所建的,定期有人清理,還挺幹淨。
徐家灣的大隊部就在知青點邊上,于是,楚酒酒一路跑回了知青點,她記着溫秀薇對她強調了好幾遍的事情,次次都從大路走,即使繞遠,也不從小路回去。
大約過了十來分鐘,楚酒酒又跑了回來,站在田埂上,她愣了一下,沒找到溫秀薇的身影,又在周圍轉了轉,發現還是沒有,她就問向離自己最近的那個人。
還挺奇怪,這是個男人,徐家灣的男人們不是都去大壩工作了嗎?
顧不上那麽多,楚酒酒問道:“你好,你知道溫知青去哪了嗎?”
徐傑鋤着地,他頭也不擡,“剛才有人過來,把她叫到東邊的鍋爐房去了。”
去鍋爐房幹嘛啊。楚酒酒納悶,不過還是對他道了一聲謝,她拿着鬥笠,往東邊走,在她走出去幾十米遠以後,徐傑一把扔掉手裏的鋤頭,小心翼翼的跟在了她身後。
真是天賜良機啊。他本來只想過來看看有沒有下手的機會,還真讓他碰上了,溫秀薇被村裏人叫走去擡化肥,楚酒酒獨自一人回來,這邊的婦女們也被叫走了,就剩下幾個老太太坐在遠處的樹下休息,沒人看見,也沒人能壞他的事。
他給楚酒酒指的地方,那邊确實有一個鍋爐房,原本是用來給大壩上的設備供熱的,但後來,壩上又建了一個新鍋爐房,那個更近,這個就被廢棄了,現在正好能派上用場。
鍋爐房的牆特別厚,裏面還沒窗戶,只要關上門,嘿嘿嘿……
他激動的臉部又開始抽搐,恰好到一個拐角這裏,看不見楚酒酒的身影了,他也不着急,反正人肯定就在前面,馬上就到鍋爐房了,突然,前面傳來一聲關門聲,知道獵物上鈎了,徐傑立刻跑過去,打開沉重的房門,他快步走了進去。
誰知道,他剛走進去,楚酒酒就從後面竄了出來,她眼疾手快,猛地把鍋爐房門關上,這門內部沒法鎖,外面倒是有插銷可以銷上,這是為了防止不懂的人随便進來,然後受傷用的。
楚酒酒用力的把門銷上,然後皺眉聽着裏面的動靜。
她不認識徐傑,也不知道這人為什麽要騙她,可剛剛走在半路,她就覺得不對勁,今天她沒見到周圍有男的村民,今天之前,她也從沒見過這位村民,他出現的那麽突兀,本身就很奇怪,再加上,走着走着,那天的如芒在背一樣的感覺又出現了。
上一回出現,楚酒酒以為是陳遠雪造成的,可這回,她在徐家灣,陳遠雪就是跑再遠,也不可能到徐家灣來啊。
于是,楚酒酒多了一個心眼,她走到鍋爐房門口,打開這扇門,然後快速跑到一旁的草叢裏待着,她看着鍋爐房的門因為重力自然合上,緊跟着,那個給她指路的男人,就一臉興奮的跑了過來。
直到把徐傑關裏面,楚酒酒其實都沒意識到這人到底想幹什麽,然後,裏面的徐傑反應過來了,他開始拍門咒罵。插銷很結實,楚酒酒一點都不擔心他會闖出來,她就在門外站着,想聽他把目的說出來,可還沒等他說到這,突然,裏面傳來下冰雹一般的聲音,緊跟着,就是徐傑吱吱哇哇的大叫。
“啊啊啊!疼死我啦!開門,快開門,我要被燙死了!”
這個鍋爐房,之前之所以廢棄了,就是因為它每隔幾個小時,就會噴濺出煤塊來,有的煤塊是冷的,有的則燒紅成了烙鐵,每回過來燒煤的人都得全副武裝,确定沒問題再進去,等裏面一出現砰砰爆炸的聲音,他們就得趕緊往外跑。
本來有了新的鍋爐房以後,這個鍋爐房就不再用了,可最近徐長河要拖延工期,他得讓柴耀祖相信工期都是正常的,他們每個人都在努力工作,是外界原因導致他們沒法四月合龍。于是,他就命人把這個鍋爐房重新點起來了,僞裝出一副全力建設的模樣。
徐長河可想不到,竟然還會有人到廢棄的鍋爐房裏去,他更想不到的是,他這麽幹,差點害死自己的兒子。
大叫很快變成慘叫,比殺豬還讓人聽着心驚肉跳,楚酒酒被他的聲音吓到,她不知道裏面發生了什麽,連忙就想把徐傑放出來,可手剛放到插銷上,她突然反應過來。
變态,尾随,燙,燒傷。
這個徐傑……難道是他害的溫秀薇左半邊臉徹底毀容嗎?
時間對得上,行為也對得上,仔細想想,假如他今天騙的人是溫秀薇,而溫秀薇沒發現,她走進去了,徐傑晚了一步,聽到裏面發出慘叫以後,徐傑的做法是趕緊救她,還是獨自離開,還是,怕她受傷以後把自己招出來,所以……把她關在裏面,想着,幹脆把她害死好了。
這麽一想,楚酒酒就不動彈了,她沉默的聽着裏面的聲音,過了幾秒,徐傑不再叫喚,冰雹的聲音卻還持續了将近半分鐘,等到裏面徹底安靜,楚酒酒才打開插銷,看到了裏面的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