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就像對待一個沒長大的小男孩
第21章 就像對待一個沒長大的小男孩。
你問我答的游戲在林缦走後不久就停了。有棋牌重度愛好者開車去其他度假民宿買來了撲克, 還借了兩副麻将。
周賀南被慫恿着玩了兩把,手氣太好,贏得所有人哀怨連連,于是第三副過後, 他又被慫恿着回房陪老婆。
可他老婆應該不太歡迎他回去, 最好他徹夜不歸,這樣她才能睡個安穩覺。
周賀南不由自主地嘆了口氣, 他對這個認知不太滿意, 但好像不該不滿意。他也不知道自己在較什麽勁, 只好再嘆一口氣。
推開兩樓小卧室的門, 裏頭暗暗的, 只有壁燈亮着。哦,還有一臺筆記本也在發着熒光。
林缦應該剛洗漱完, 發際線四周的絨毛還留着水珠, 她可能是想打起精神幹點什麽, 紮了個高高的團子頭,還一本正經地架着銀邊眼鏡, 可最終還是睡着了。
或許是她給自己搭的簡易小床過于舒适了。
她睡得很淺, 周賀南走了兩步就把她弄醒了。
“你回來了啊。”
“今晚你睡床吧。”周賀南不再去看她的簡易小床,弄得好像他是地主家兒子,還是剝削童養媳的那種。
“不用。”林缦揉了揉眼睛, “你睡完明天又要一會兒喊脖子疼一會兒喊腰疼。”滿臉的嫌棄, 又帶着親昵, 連她自己都以為自己不會提及那段時光的, 但卸下防備, 身體和心都記得清清楚楚。
他們擁抱過、親吻過, 他們在林缦家的四尺小床上打鬧着擠了一整個晚上, 然後第二天周賀南喊酸喊疼喊了一整天,也被林缦鄙視了一整天。
只是這些美好的虛假故事都要在清醒時分埋葬。
林缦懊惱地敲了敲太陽穴,她到底糊裏糊塗地在說什麽。
“你別小看我,我在野外都能睡,這裏有什麽不行的。”周賀南首先将林缦身後的兩個抱枕扔到了床上,然後指着被子氣勢洶洶,胸有成竹,“你自己搬,別逼我動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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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缦在這種時候完全不占上風:“好吧好吧,你先去洗澡。”
然後趁他洗澡的時間,林缦幫他重新鋪了一遍簡易小床。
做完這些,她不自覺地想道,她上輩子會不會是個女傭,所以過了一世仍舊吃苦耐勞,沒事就愛找活幹。
林缦很快就做完了筆記本上的工作,但現在是團建時間,大家難得能逃出工作的苦,林缦便把給同事的郵件設置為後天再發。
窩進被子裏,腦子和心突然放松,林缦有點不知道如何是好。她看了眼床頭櫃的時鐘,比她平時的睡覺時間早了一個多鐘頭。
再找本小說看嗎,還是看電視劇,點開幾個APP的首頁,看什麽都興致缺缺。
她想起剛才和周老師的談話,她确實是個無趣的女人。
“你這算是睡了還是沒睡?”周賀南揉着頭發打開衛生間的門,半個腦袋探了出來。
“準備睡。”
“那我可以吹頭發嗎?”
“随便。”
“你怎麽出來玩比上班還要難受啊。”因為吹風機轟隆隆的響聲,周賀南的音量也放得很大。
林缦沒回答,周賀南卻以為她答了,只是聲音太小。
“你說響一點!”他幾乎是在吼。
林缦覺得睡意正離她越來越遠。
“啊?!”他又吼了一句。
“這又不算是玩,有什麽開心的!”她吼了回來,沒想到周賀南卻把吹風機停了,小小的房間裏都是她尴尬的抱怨。
算了,反正她說的是實話,随便周賀南怎麽想。
“那你想怎麽開心。”他問。
林缦坦誠地搖了搖頭:“不知道。”她好像就是一個跟開心沒緣分的女人,以前她以為這是貧窮造成的,可現在,她戴着Tasaki的黑珍珠項鏈,背Hermes的Lindy大包,也未見真心笑容。
“可能我天生悲觀主義?”她理性剖析自己。
“悲觀又貪財。聽起來好像守財奴的故事。”正說着,周賀南鑽進了林缦給他搭的簡易床,軟綿綿的,比想象中舒适。
“呼。”林缦輕輕哼了一聲,他對她的認知還真是十年如一日。
十分鐘後,兩人默契地都沒睡着。罪魁禍首是一只亂竄的蚊子。
嗡嗡嗡的聲音細小微弱,但在寂靜的試圖好眠的夜晚,殺傷力驚人。
林缦被吵得心慌,用力地揮下一掌又一掌,而周賀南伸手開了大燈。
“抓到了嗎?”
林缦悻悻地将幹淨手掌面向他。
“蚊子喜歡光,你把你手機先關了,我把它引過來。”
“然後你能抓住?”林缦皺眉,顯而易見不相信,“我打電話到前臺,看看他們那兒有沒有殺蟲劑或者蚊香。”
“你這是殺雞用牛刀。”
“我這是一勞永逸。”林缦剛想起身穿鞋,就聽見啪嗒一聲,屋子又陷入了黑暗,“周、賀、南。”
她氣惱地看向他,而他正舉着碩大的手機屏幕,臉被照得雪白,他的嘴噘成小小的O形,示意林缦安靜。
“啪。”
“啪。啪。”
然後是“啪啪啪啪”一通毫無章法的亂拍。
“算了,還是給前臺打電話!”
“不行,我非得抓住它!”
“還說我,你的勝負欲不也是莫名其妙嗎。”
“有功夫說話,還不快過來幫忙。我們有四只手,就不信捉不住它。”
林缦朝天翻了一個白眼,慢騰騰地挪了過去。
黑暗裏,空氣安靜,手機照到的地方成為耀眼中心。他臉上的絨毛,她鼻尖的痣,他下巴的青色胡茬,她眼下的黑色睫毛,一切熟悉而陌生,都比那不知所蹤的擾人蚊子更有吸引力。
“好像過來了。”周賀南沒有出聲,只用嘴唇示意。
林缦将注意力從他臉上移開,她眼疾手快,一巴掌下去,蚊子自此殒命。只是這一巴掌,位置停得尴尬,不偏不倚,就在周賀南的左臉上。
林缦驚得一時間都不知道是否該收手。
“故意的?”他沒被打的半張臉皺起來。
“……”
“打完開心點了嗎?”
有一瞬間,林缦懷疑這只蚊子是周賀南抓進來的,目的是讨她的歡心。太扯太扯,林缦心想自己最近一定是雌性激素過高。
她收回自己的手掌,別過臉說道:“好像是比剛才開心一點。”她的坦誠讓周賀南的鼻子哼哼冒氣:“就知道你是故意的。指不定天天在背後怎麽想着打我罵我呢。”
“活該。”
“哼。”
一夜到天明。
林缦起床的時候,甚至發現鬧鐘已經是第二次響起。她看了眼時間,大腦神經忽的繃緊,抱着被子幾乎是下意識地從床上彈起。扭頭找衣服的時候,她看到沙發上周賀南縮成一團的睡姿,才意識到今天不上班。
呼。她意味不明地長舒一口氣。
周賀南醒來的時候,林缦剛換完衣服,雖然出游在外,她仍然穿得像個商務人士,一整套筆挺的白色Theory,角角落落都寫着不可亵玩。
“林總監。”他剛醒,嗓子還沒開,帶着夜晚的慵懶感覺。
林缦不由擡眉,這個稱呼到他的嘴裏,怎麽聽都是陰陽怪氣。
“你是不是好幾年沒穿過裙子了?”
關他什麽事,林缦連皺眉白眼都不舍得給他一個,繼續抹着自然色粉底。
“啊!”周賀南靈光一現,高舉右手,“不對,你有穿睡~裙~”他想到那意外的一眼,某人在無人處散發柔美女性光彩,悶騷至極。
“一大早就想吵架嗎?”林缦剛戴上隐形,她扭頭,黑色瞳孔用力地瞪向他。
“我又沒有嘲笑你,我是在說客觀事實。”周賀南懶洋洋地伸了個懶腰,毫無懼怕之意,不僅如此,還諄諄教導起來,“林缦,有女人味是好事,你得利用起來。”
利用個屁,林缦心中已經冒出髒話。
“是我表妹買的,買一贈一。”她壓着火氣解釋道。
“哦。”他應得輕浮,“不用解釋的,愛美是女人天性,這個很正常。”
“那男人天性是什麽,愛玩嗎?”
“林、缦。”他眼皮壓下來,幽幽地看向她,“我覺得是你想吵架。”
“不想吵就別說話。”
周賀南動了動喉結,板着臉進了衛生間。
她以為他消停了,然而不超過一分鐘,他又鑽出了衛生間,開口道:“其實你素顏還行啊,幹嘛化妝化得這麽老。”他很沒有禮貌,不僅随意對人評頭論足,說話的時候,嘴巴裏還都是牙膏泡沫。
林缦嫌棄地往後退了退。
“工作需要,太嫩了會被人欺負。”
“有我爸我媽給你撐腰,誰敢欺負林總監!”周賀南似乎是聽到了好笑的笑話,張嘴就要哈哈大笑,可他忘了嘴裏還有泡沫,當場就被薄荷味的牙膏嗆住了。
林缦原本是要瞪他的,咬了咬下嘴唇,最終還是笑了出來。
坦白講,她喜歡看周賀南遭報應的樣子。
“咳咳咳。”周賀南咳得臉都紅了,臉都皺在一起,想罵人卻沒資格。他氣呼呼地沖進衛生間,灌了好幾杯水,又暴風一般刷完牙,才氣呼呼地沖了出來。
眼珠在林缦身上轉了一圈,周賀南找了個由頭繼續宣戰:“戴這麽老氣的黑珍珠,跟我媽一樣!”
“對,就是你媽送的。”林缦的樣子好像一個誇獎幼稚園孩子的老師。
攻擊失敗的周賀南不服輸,又說:“我看她是想讓你變成第二個她。”
“……”無法反駁,人在沖動的時候很容易說出真相。林缦重重地深呼吸,空氣中彌漫出她的壓力。
是不是說得過分了,周賀南看向天花板,反思着眨了眨眼。
“不過你不會的……”世界上沒有完全相同的兩片葉子,正如世界上沒有完全相同的兩個人生,他剛想對此好好發表一下見解,舒緩一下林缦的壓力,卻被林缦堵住了嘴。
“像你媽也不錯,至少有個好老公。”說完,林缦的嘴角勾畫出一個羨慕的笑容,不過對于周賀南而言,這屬于嘲諷。
他扁了扁嘴,冷哼兩聲,沒想到好心勸解換來惡意中傷。
果然林缦說得對,他們就不該說話。
“周賀南。”這次似乎是林缦不想停了。她在老公這個問題上有點浮想翩翩,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常年缺愛的緣故。
“幹、嘛?”
“你說我們離婚後,我還能找到一個好老公嗎?”林缦看待問題很現實,她堅信自己的二婚肯定比頭婚還要難。她沒有驚人容顏,也沒有家財傍身,性格嘛,可以稱得上不會撒嬌的死板類型,會不會壓根無人問津,會不會孤獨終老。
越想,她臉色就越難看。
這是周賀南第一次聽她提起這個話題,他腦海中又浮現出那條給人幻想的睡裙,她似乎真的很想過正常的夫妻生活,還是說——她已經有了心儀對象?
“會吧。你不醜,也不傻。”周賀南評論她的時候語氣總是平平如路人,甚至給出具體解釋的時候都沒有好好看一眼。
“借你吉言。”林缦說服自己別再多想這些有的沒的,轉而問了個很實際的問題,“周賀南,到時候會有分手費嗎?”提到金錢,林缦的眼睛一下子充滿精氣神。
唔,這才是他熟悉的林缦嘛。
“你少含沙射影我,我就給你分點咯。”他雙手抱在胸前,下巴微微擡起,很有周扒皮的姿态。
“拜托你多給點,不枉我這幾年快被你氣死。”
“我是為了避免紛争才去野外safari的好不好?”難道待在家裏,跟她吵,跟徐婉儀吵,然後再聽周建軍的教導。
簡直一個頭十個大。
“好~你最有功勞。”林缦配合極了,扯出大大的笑臉,連連點頭。她覺得這樣也好,就像對待一個沒長大的小男孩,為他付出苦與淚,然後在最後收獲一堆人民幣。
比人財兩空好一萬倍,對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