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她有多久沒拿出女人姿态了呢
第19章 她有多久沒拿出女人姿态了呢。
信遠醫療今年的團建比平時早了一個月, 有人說是因為公司效益不錯,有人說錯開暑假高峰可以省錢。
不過和周家沾親帶故的員工多多少少能猜到一些,周建軍的身體恐怕是要不行了。
好在面上瞧不出來,甚至可以說, 今年的周建軍比去年團建時還要開朗健談。他記憶力很好, 林缦記得他從前就能記住每個班的學生名字,而現在, 圍着他打招呼的大部分老員工, 他也能脫口而出對方的姓名。
同齡人之間共同話題有很多, 周建軍正在同幾個大爺聊最近的時事政治, 從朝鮮核試驗到英國脫歐, 看來一時半會兒是停不下來。
後排的林缦同回頭的周賀南對上了眼睛,他大概在說, 老爺子不需要我們了。
林缦了然地點點頭, 她在反應出這是一種默契後, 又覺得奇怪。怎麽好像又要犯重複的錯誤了。
車程過半,不少人都閉眼進入了小憩。水藍色的窗簾紛紛拉上, 攔下熱烈陽光。周賀南剛想睡一會兒, 就被後頭的一位同事撞了一記靠背,自己也猝不及防地颠了一下。
“侬個赤佬不想活了啊!”司機一邊調整方向一邊拉開窗對外破口大罵。
坐在周賀南身後的是一位剛入職的女同事,等車平穩後, 她扒拉着靠背探出半個頭:“對不起啊, 周總。”
她害羞得剛剛好, 拿剛畢業的稚氣懵懂作武器, 又有誰會真的生氣。
周賀南笑笑, 随口說道:“沒事。”然後眼光滑過她的十根手指, 它們抓在靠背上, 一絲緊張都沒有,仿佛運籌帷幄。
想必她未來會在銷售崗如魚得水吧。
周賀南沒有點破,收起眼神的瞬間卻看見後方筆直坐着的林缦,她和新來的女同事完全不一樣,将女人的柔與剛演繹成兩個極端。手機屏幕照在她臉上,映不出任何表情,真是可怕,連玩手機都玩出一種高考的姿态。
她有多久沒拿出女人姿态了呢。
不,有的。對着鹹豬手客戶的時候,在房間裏穿性感睡裙的時候,她都是女人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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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都不在他面前。
山路九曲十八彎,終于轉進民宿區。出了大堂,可以看見碧綠竹林中藏着一間間小木屋,三角頂,原木色系,是近來很熱門的日式風格。
林缦一進房間,脫了外套就把自己埋在了沙發裏,她仍舊抱着手機,好像在做什麽驚天動地不能挪開眼的大事。
一個小時後,周賀南竹筏漂流歸來,她還是那個姿勢,只是沙發被她壓得更深了。
“林缦。”
“嗯。”他得到了蚊子叫一樣細小的回複。
“你的手機裏到底有什麽?”他好奇心膨脹,幾步跨到她的面前。
“居然還是分開了。”林缦深深嘆息一聲,終于舍得放下手機。她後知後覺地看了周賀南一眼,神情中還有沒收回的沮喪和一絲剛湧現的驚訝。
他下巴上的光斑可真好看啊,像一只金色小蝴蝶。
林缦出神地想着,小說裏驚為天人的描寫一下子填滿了她的大腦,是不是長成這樣的男人天生會傷人。
她到底在做什麽?
看來言情小說真的害人不淺,林缦用力地眨了眨眼,垂下了頭。理了幾下衣角後,她說道:“讓一下,我去洗手間。”
周賀南低低地“咦”了一聲,他常常看不懂她。林缦總是在好壞之間游走,如果她夠壞就好了,就像剛才那個心機寫在臉上的女同事,這樣他就永遠無需負罪。
林缦的手機響了一聲,周賀南抵不住疑惑,将手機摸了起來。
微信收到一條新信息。
這不是重點。
重點是林缦這一路上的專心致志竟然只是為了一本言情小說?周賀南皺着眉頭看了幾行,越看眉頭就皺得越緊,他想起中學時代被方靜姝逼着背出張愛玲小說片段的往事。
沒想到的是林缦也是同道中人。
“你拿我手機幹嘛?”林缦的臉上還有沒擦幹的水珠,她快步走過來,将手機奪回。一想到那些無病呻吟的文字和鬼馬行空的劇情,回到現實世界的林缦自己都覺得羞恥。
“你現在愛好這個?”周賀南故意湊近她,他有點興奮,就像抓住了一個吃肉的和尚。
“不是。”林缦否認得很快,她今天只上了薄薄一層底妝,淡粉色浮上來又下去,她不去看周賀南的眼睛,盯着手機說道:“我一直以為結局他們在一起的。剛才小張說他們沒在一起,我不信,才從頭又看一遍。”
“結局重要嗎,要麽在一起,要麽分開。”周賀南完全不懂女人在這種事情上的執着,歪着嘴角評價道:“你怎麽連這種事的勝負欲都這麽強。”
“你不懂。”
“是,我是不懂,你看看這寫的‘他疼得心髒都皺在了一起,絕望的紅色沿着血液流到他的臉上’,這是恐怖小說吧,心髒皺在一起早就死了好不好!”他對言情小說深惡痛絕,覺得就是這些華麗不着調的詞句影響了當代女性的三觀。
林缦白了他一眼:“難道你就沒看過後宮三千的小說?是個女人都愛你的那種?”
生活不就是需要這些胡編亂造來調劑嗎,否則筋骨都要被現實繃斷了。
周賀南不作聲。他是看過,在亞馬遜的帳篷裏,沒有網沒有信號,便拿來同伴磚頭一樣厚的小說看了看。
可他一點兒也不喜歡好不好?
“算了算了,反正我們林總監說什麽都對。”他抿嘴笑得誇張。
外頭傳來徐婉儀的聲音:“你們兩個還不出來嗎。”
信遠的行政經理是周家的親戚,識相地将周賀南、林缦分在徐婉儀、周建軍一套屋子裏,樓上樓下的距離,簡直和住在周家的別墅裏一模一樣。
林缦一邊下樓一邊看見她婆婆在招手:“缦缦,快過來。”徐婉儀的手上捧着一碗鮮紅欲滴的楊梅,“這是她們剛摘的,你吃吃看。”
林缦挑了一顆不大不小的,還沒放進嘴裏,光是細細看一眼就忍不住咽起口水。她用牙齒抿了抿,楊梅的瓣在口中一個接一個炸開,又酸又甜,表情完全控制不住。
“我就知道你喜歡的。”徐婉儀抓着她的手,眉目歡喜,簡直可以去評上海市最佳婆媳,“人家都說酸兒辣女,我們缦缦以後肯定生兒子。”
怎麽生,無性繁殖可以生嗎。林缦對着楊梅眨眨眼,覺得甜味進了腸胃,而酸味橫沖直撞占據了她的心。
她沒有吭聲,只是配合地又拿了一顆楊梅。
“缦缦。剛才怎麽沒和阿南一起去漂流。”
“哦。我有點累了。”
她話音剛落,就收到周賀南鄙視的眼神。
又撒謊,他的眼睛大概在說這個。
“阿南你看看,還不努力點,什麽事都要缦缦操心,才會把她累成這樣。”徐婉儀立即把矛頭對向周賀南。
算了,就替她瞞下來吧。周賀南看着她有點脫妝的黑眼圈,好心地沒有戳穿,他抓了一把楊梅,便跑去和周建軍聊天。
“就知道讓你爸護着你!”徐婉儀朝他的背影恨恨道,然後對林缦說道,“缦缦啊,最近他在公司表現怎麽樣?”
……
南北通透的小木屋,父子占着棋盤、婆媳坐在棉質的灰白色沙發上。有扇窗半掩着,風透進來,帶來濕潤的空氣,讓開了空調的屋子不至于太幹燥。
周賀南說起童年學圍棋的往事,周建軍數落他,說他小時候總是不專心,哪怕被徐婉儀用尺子打在手背上,也不肯按部就班地去想接下來的三步棋。
“阿南啊,以後可不能這麽任性了。”周建軍看着自己唯一的兒子,眷念和不舍讓他的眼神比以往任何時刻都要亮。他多麽渴望能看到兒子徹底長大,多怕看不到。
“爸,你就放心吧,我這不是在努力接我媽的班嘛。”周賀南一向不喜歡煽情。他笑得自然,好像什麽都沒察覺,但落子的速度還是因此變慢。
爸爸希望自己是贏還是輸呢,他沉沉地想道。
幾十個回合後,周賀南還是輸了。
他收起他的黑子,感慨道:“看來我這棋還得讓爸爸多教教啊。”語氣中帶着小男孩似的不甘與撒嬌。
小木屋的外頭,夏日的氣息已經很濃。
灰藍色的天上,星星眨着眼陸續上班,而蟬也不甘落後,在深綠淺綠中激昂高喊。
汪聰在拍死兩只蚊子後,抱怨起這種時興的但在他眼裏純粹是浪費錢的民宿團建。
“汪總,我帶了止癢藥水。”孟涓涓看他撓得一臉難受,主動給予幫助。
“你考慮得很周到啊。”年幼的女孩在前,汪聰不再去摳漲紅了的蚊子塊,他叉起一塊廚師剛剛切好的神戶牛肉,然後落在孟涓涓的盤子上方,“要嗎?”
“謝謝汪總。”孟涓涓将盤子往前送了一點,冒着油花肥瘦相間的上好牛肉就這樣落到她的盤中。
“我哪算什麽總啊。”汪聰很清楚自己幾斤幾兩,尤其在這種人員密集的場合,他頂多就是個主管。他繼續往前走,過了烤肉檔口,是一盅盅的營養湯,他遞了一盅銀耳給孟涓涓,這次沒有提前征詢意見。
“對皮膚好。”汪聰說道。
“謝謝……”孟涓涓在原地猶豫着,嘴角輕輕翹起。
“以後你跟我們部門的人一樣,喊我聰哥就行了。”汪聰眉飛色舞過了頭。他很吃這一套,此刻的孟涓涓在他眼中像極了日本動漫裏的女性角色。
“那聰哥以後叫我涓涓行不行啊?”孟涓涓眯起笑眼,接話接得很快。她有一頭柔順的內扣的棕色卷發,在燈光下會發出誘人光澤。就像剛才切下的神戶牛肉,輕易吊起原始渴望。
汪聰的眼角抖了一下,他沒想到現在的女孩子這樣開朗直接,正當他以為自己最近男性魅力大增的時候,孟涓涓又開口了:“聰哥,你跟周總是不是很熟啊。”
行吧,是自己不要臉還多情,汪聰在反光的窗戶中照見平平無奇的自己,差些冷笑出聲。
“挺熟的。”汪聰停頓得很有技巧,沒有給孟涓涓插話的機會,“我和他老婆也挺熟。”
“哦,可是他們看起來關系不好啊。”孟涓涓把最後幾個字壓得很低,幾乎是包在了嘴裏。
她居然還知道周賀南和林缦是一對。汪聰起了好奇心,而且絕不是剛才那種簡單的男人對女人的好奇。他重新打量了一遍孟涓涓,二十出頭,眼睛裏卻已經有了趨利的精光。他想有機會的話,應該去人事那邊查查她的檔案。
作者有話說:
在下發燒了,渾身冷,但還是堅持更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