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被施舍的外來生物
第91章 被施舍的外來生物。
唐杉顧不得糾結自己那個夢, 連忙湊上前去。
她們還是第一次以第三視角去看玩家剛退出副本的狀态，只見羅永的腦袋被白色的頭盔牢牢地固定住，嗬嗬地喘着粗氣。
他發出的聲音太過吓人, 以至于三人急忙離遠了一些，生怕人群太密集搶奪了他的新鮮空氣。
唐杉也不知道這樣的反應是不是正常的，看向戚慕，見他也雙眉緊皺，不由得心下一咯噔。
“不會出什麽事了吧？”
戚慕一個箭步，右手覆上羅永天靈蓋的位置, 閉上了眼，幾秒過後, 羅永漸漸平息了下來。
在頭盔的綠光中, 羅永睜開了雙眼。
唐杉和江昭樂還沒來得及疑惑戚慕為何能讓羅永擺脫頭盔，就看到羅永轉身撲在床邊吐出一口鮮血, 随後就是撕心裂肺的咳嗽。
唐杉一下就被吓蒙了, 看到江昭樂和戚慕上前查看羅永的情況時才反應過來，連忙聯系醫院。
接診的醫生還是之前給唐杉看病的那位, 提着搶救儀器上門時還以為是唐杉又出了什麽問題, 見羅永時不時地咳出一口血沫才神色緊張地打開儀器。
跟着救護車前往醫院的路上, 唐杉握着江昭樂的手控制不住地發抖，她沒想到羅永的反應會這麽激烈。
“都怪我……”她嗓音低沉, 甚至開始後悔起和她們說起游戲的事。
江昭樂也還沒緩過神來, 但她到底更沉穩一些，“誰也想不到會這樣。”
兩個人都想不明白為什麽唐杉之前兩次都沒有出現這麽強烈的反應，偏偏羅永第一次就遇上了這種情況。
江昭樂看了一眼從羅永吐血開始就不發一言的戚慕, 希望他能給出一個解釋。
戚慕扭頭避開她的眼神，下意識地摩挲搭在膝蓋上的右手, 剛剛就是這只手把羅永從游戲中拉了出來。
他沒辦法回答江昭樂的問題，只能安慰兩人說道：“他不會有大事的。”
事情也确實如戚慕所說，在火急火燎地把羅永送到醫院後不久，醫生神情奇怪地把三人叫進了病房。
“病人沒事。”
“啊？”唐杉看了眼羅永，他安靜地躺在病床上，還沒醒過來，面色雖然不好看，但是好歹也平靜了下來。
只是就算這樣，唐杉也忘不了他之前動不動咳血的吓人模樣。
都這樣了，醫生居然說“沒有事”嗎？
醫生也知道這個結論很奇怪，但是檢查結果确實就是這樣的。
“我們已經給病人全身都檢查過了，身體機能沒有任何問題，基因也檢測過了，都是正常的。”
“等他醒過來就可以出院了。”
他下完這個結論，就覺得似曾相識。
好像之前這個小姑娘住院時，他也是這麽說的。
唐杉幾人也想到了當時的場景，本來還對醫生的話抱有懷疑，一想到【詭鋪】，突然又覺得合理起來。
她們目送醫生搖着頭離開後，馬上圍到了病床前。
如果說唐杉之前兩次生病算得上小打小鬧，現在羅永都吐血了，身體居然還依舊健康嗎？
這游戲到底是怎麽回事？！
“你們最好不要再進游戲了。”唐杉從羅永的病情中緩過神來，低聲說道。
“上報吧。”江昭樂看着羅永的睡臉，提議道。
唐杉沒有異議，羅永和她目前為止沒有出事，但是誰知道再進幾次副本，會不會出問題呢？
到了現在這個地步，為了自身的安全，該選擇放棄了。
現在最好的方法就是把情況上報給官方，然後她們安穩地把游戲頭盔塵封在置物架上。
至于官方的立場……
可能是出于信任和歸屬感，唐杉總覺得官方開發這個游戲，是真的為了人類所打算。
唐杉和江昭樂兩人都做好了決定，誰知一直沉默的戚慕突然出聲反對。
“不行！”
他聲音難得的大聲，把唐杉都吓了一跳。
“怎麽了？”
戚慕的視線在病房裏掃了一圈，神情有些猶豫，但看到躺在病床上的羅永時，下定了決定。
他走到門邊反鎖住門，又到窗戶邊拉上了窗簾，确保房間裏沒有其他人後，當着兩人的面豎起手指。
一簇火光從他的指尖憑空燃起，火焰散去之後，是一張薄薄的黃色長方形紙片，上面用朱砂繪滿了普通人看不懂的圖畫。
然而唐杉和他一起過了這麽多副本，一眼認出這就是他在游戲中使用過的符箓。
可是這不是現實世界嗎？為什麽游戲中的技能會出現在這裏？
她驚疑地看着戚慕把手中的符箓往旁邊甩去，一道金光從符箓上湧現出來，把整個病房都包裹在內。
“我能說的不多，”戚慕看着驚訝的兩人，嚴肅道：“但我接下來說的每一句話都很重要。”
他本來沒打算那麽早說出來，在他的預想中，起碼也要等到唐杉從這個副本中清醒過來之後，再告知她真相。
但是意外總是來得更快。
羅永這次出現問題，就說明游戲已經對于唐杉她們的覺醒有所察覺了，如果不是他及時出手，羅永這次只怕是要折在這裏。
也因此，他偷渡進【詭鋪】的事被游戲發現了。
既然如此，就趁着他這個bug還沒被游戲修正的時候，把一些事情告知唐杉。
但因為符箓的力量有限，他的話不能太過直白，否則被游戲的耳目發現，反而是會讓唐杉她們陷入更深的困境。
“你還記得我之前和你聊過的小黃嗎？”戚慕直視着唐杉，說道：“我說過，它不屬于墓園。”
他的話把唐杉帶回那天下午，她當時還奇怪戚慕為什麽要說這句話。當時只以為他的不善于聊天，現在想想，那幾句話中應該有着更深的隐喻。
果不其然，她聽到男人的話。
“而你們，和它一樣。”
這句話當然不是指唐杉她們是狗變的，說的應該是處境相同，未盡之意，這個世界便是一個巨大的墓園。
他是想說，她們不屬于這個世界嗎？
一絲模糊的記憶快速閃過唐杉的腦海，江昭樂的聲音突然響起。
【沉浸式體驗？】
唐杉猛地打了一個激靈，她轉頭看向江昭樂，卻發現她并沒有說話。那那句話是她什麽時候聽到的？
“那小黃是不小心‘偷跑’進來的嗎？”她問道。
卻沒想到戚慕搖了搖頭，“它是被帶進來的。”
“帶它進來的人需要它的幫忙。”
唐杉和江昭樂對視一眼，都看到對方眼中的震驚。
她指指自己，又指指戚慕，看到對方點頭後，感覺一些事情都有了解釋。
難怪記憶中的戚慕明明對游戲不感興趣，卻還是申請了【詭鋪】的公測。
難怪自己那個老人機平時開個頁面都卡的要死，那天卻能在衆多人之中搶到一個公測名額。
難怪戚慕要主動和她們組隊。
難怪她們完美地通關了那麽多副本，卻還是無法改善基因。
一切都是因為她們是“被施舍的外來生物”。
“我們憑什麽相信你？”
江昭樂在不久之前還因為戚慕遮遮掩掩的态度而有所不滿，沒想到現在就知道這麽驚天的消息。
“你們可以不相信我。”戚慕說道：“但是你們也不能相信這裏。”
“現在開始，你們相信的只能是你們自己。”
他的态度誠懇，特別是在發現她們對于【詭鋪】的特殊之處後，唐杉和江昭樂更傾向于暫時相信他。
“難怪你說不能上報。”
現在不僅不能上報，還要盡量避免別人發現她們的不同。否則等待唐杉她們的下場，就只有被趕出去了。
而被世界意識驅逐的話，她們還能平安地在現實世界醒來嗎？
“那我們現在要怎麽辦？”唐杉問道。
遍布房間的金光突然波動了一下，是符箓的力量快要耗盡了，戚慕看了一眼飄蕩在空中，還在努力切斷游戲監控的符箓，并指一揮，往符箓之中再次注入一股力量。
符箓上的圖案發出淡淡的紅光，籠罩住唐杉和江昭樂。
沒有媒介，戚慕能用的力量不多了，他現在只來得及給唐杉她們套上規避監聽的能力，顧不得自己是否會被游戲發現。
自知時間不多，他加快了語速。
他目光看向還躺在病床上的羅永，話卻是對着唐杉二人說的。“現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先從夢中醒來。”
“但是有力量在限制……的蘇醒。”他把人稱含糊地說過去，但是唐杉和江昭樂都知道，這個“……”指的不僅僅是羅永，而是她們三人。
“要先找到錨點。”
随着他的聲音落下，唐杉的腦海中再次浮現出一個聲音，是她自己。
此刻，腦海中的自己和面前的戚慕重疊在了一起：
“我們得有一個錨點。”
自己為什麽會有這個記憶？唐杉來不及多想，就聽到戚慕接着說道：“我的頭盔是花了錢的。”
這意思便是他的頭盔被他動了手腳，聯想到他之前說他的頭盔能保證羅永的安全，恐怕就是頭盔中有着不屬于這個世界的力量。
那自己的那個頭盔呢？唐杉想到戚慕之前一直想把兩人的頭盔互換，可是最後也不了了之。
如果自己的頭盔是這個世界官方正常的出廠的，戚慕不可能會放棄互換的想法。那麽就說明她的那個頭盔也已經被戚慕神不知鬼不覺地動了手腳了。
什麽時候？
難不成是磕碰的那一下？還是更早，他從快遞手中幫忙搬進房間的時候？
所以是他暗中的幫助，讓唐杉能夠安然無恙地從失敗副本中蘇醒過來嗎？
或者……
戚慕是利用她的頭盔，給自己與游戲之間建立了一個通道，從而能夠順利進入游戲？
畢竟，他進入這個世界的方法應該不像她們一樣。
但無論如何，這個頭盔不能落入外人手中。
“我知道了。”唐杉說道。
金光再次波動，符箓突然開始自燃，從右下角往中間席卷而去，随着符箓的缺失，籠罩住整個房間的金光屏障開始碎裂。
知道時間不多了，戚慕又掏出幾個折成三角形的紅紙，遞給了唐杉她們。
這裏面彙聚了他的一些力量，能夠在一定程度內保護唐杉她們免受這個世界的控制。
唐杉接過紅紙，把它藏在自己內襯的衣兜裏，下一秒就看到戚慕的臉開始扭曲。
光潔的皮膚此刻像是幹涸的大地般裂開，一串串綠色代碼從中湧現出來，把他的五官都變得錯位。
是世界意識發現，并開始驅逐這個偷渡進來的外來生物了。
對于唐杉她們來說，唯一和真實世界的聯系馬上就要被切斷了，而這個聯系人目前留下的話還十分抽象，像極了領導給你布置了一項任務，說你要抓緊完成。
但是任務是什麽，不知道，任務怎麽做，也不知道。
她們只能抓緊時間，趁他還沒完全消失時追問道：
“那之後呢？醒過來之後呢？”
要讓她們幫忙做什麽事也還沒說，找回自己真實的記憶之後要幹什麽也沒說，就光醒啊？
“我們要怎麽聯系你？”
戚慕的變化越來越明顯，是世界意識在加大驅逐他的力度，在完全被代碼吞噬之前，他用盡全力指向唐杉，吐出四個字。
“你知道的。”
只要唐杉能夠從這個世界蘇醒過來，戚慕就能再次進入這裏。
綠光閃過，房間內只剩下唐杉和江昭樂，以及一個還躺在床上什麽也不知道的羅永。
唐杉看向江昭樂，從她的眼睛裏看到一臉迷茫的自己。
她的食指指着自己，對着江昭樂發出疑問。
“啊？我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