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0127就是從淩晨上到十二點，一周連續上七天
第74章 0127就是從淩晨上到十二點，一周連續上七天。
阿蘭曾說過, 怪物們都是由普通人死後轉變而成的，那麽按理來說，山菩薩的出現是要早于怪物們的, 可為何江瑞錦卻說是在怪物出現後，山菩薩才開始現于人前？
原本懶散四散的怪物們紛紛坐直了身體，豎起耳朵去聽，唯有阿蘭，沉默地低下了頭。
“最初的那個女娃，我還記得她的名字呢。”江瑞錦看向阿蘭, 緩緩說道，“她也是個可憐人, 媽媽是從外地拐來的, 因為沒能一胎生出兒子，沒少挨男人的打。可能是被打得受不了了, 也可能是對這裏感到絕望吧, 她最後當着女兒的面上吊自殺了。”
“這件事當時在村裏還轟動了一時，畢竟那個年代, 一個能傳宗接代的女人在這裏可是十分‘珍貴’的。”她回想起當年的場景, 仍然覺得可笑。
“那個女娃親眼見證了母親的死亡, 沒過多久又聽男人說要把她送到山上去，在臨走前, 拿柴刀砍了男人。”
玩家們發出驚呼, 怪物們也是第一次聽說這個前輩的故事。在最早之前，她們都是單純善良的少女，在家裏最多也就是幫媽媽殺雞, 她們現在确實是恨不得把李家村的人撕成碎片，但這也是在受到這麽多年的欺壓後才轉變的想法。
那女娃還是個普通人時就有了行動, 這雖然對于遵紀守法的民衆來說，是個十惡不赦之人，對于怪物們而言，卻是早就覺醒的先鋒衛士。
如果她們當時能有這種覺悟，現在也就不必為了殺不到自己的“父親”而感到憤怒了吧？
怪物們興致勃勃地看向江瑞錦，期待着她的後續，然而她接下來講的話，還是讓怪物們感到一絲挫敗。
“十八刀，刀刀致命，男人很快就沒了氣。”江瑞錦想起當時擠進人群裏看到的場景，笑了一聲，時隔這麽多年，她依舊能感受到自己當時的暢快，那男人的死雖然與她無關，但見到這幅場景，就仿佛見到了李家村的覆滅。“血流滿了院子，那娃娃也被人聯合制服了。”
“她立馬就被趕上了山。很快，她從一個清秀少女變成青面獠牙的怪物的消息也傳回了村子。”
“明明是個普通人的女娃娃進了大山，最終卻變成了這般模樣，這其中肯定存在蹊跷。”江瑞錦繼續說道，“但是李家村方圓幾百裏，從沒聽說曾出現過這種情況。”
“這時，李家村的人想起了那座山上的菩薩廟。”她擡頭看向這座廟宇，“他們說，一定是女娃弑父的罪行觸怒了菩薩，所以菩薩降下懲罰，把她變成了這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
“這種說法怎麽站得住腳？女娃娃雖然模樣變了，但她的力量也得到大大的增幅。”
“村民本來就心裏有鬼，他們雖然嘴上說着是懲罰，但根本沒一個人敢去證實。從那天起，他們開始繞着這座山走，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會像那男人一樣，被死後的女娃娃殘忍殺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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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他們發現，女娃娃雖然脫離了人的範疇，卻無法踏出這座大山一步。”
江瑞錦把目光從廟宇上收回，重新落在手中的蘑菇上。“他們認為，這是山菩薩的賜福，保佑村民們不受怪物的侵擾。”
阿蘭突然冷笑了一聲，見衆人看向自己，便扭過了頭，避開她們的視線。
江瑞錦被阿蘭打斷，也看了她一眼，頓了幾秒，重新張開嘴。“無人得知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但村民們覺得，不能再把沒家多餘的姑娘送上山了。”
“他們良心發現了？”宋琪嘟囔了一聲，又覺得不符合現在的情況。“不對啊，這裏現在有這麽多女孩呢。”
“這當然不是出于為女兒們的安全考慮。”江瑞錦扯了下嘴角，臉上的皮肉像是被人用看不見的絲線提拉住。“他們只是在想，萬一出現上去的女娃娃全變成怪物，合力報複村子的情況要怎麽辦？”
“所以，他們會在極端天氣的時候，把女兒趕出村子，讓她們死在天災之下。”
“卧槽！還是人嗎？！”羅永怒目圓睜，他本來覺得那些村民幹的不是人事，沒想到他們還能再次突破做人的底線。
其他人的臉色也不太好看，怪物們更是憤怒地伸出利爪，把四周的樹幹當作村民，惡狠狠地抓撓。
被拐進村子的外來女性，至少還能活下來，被棄于山林的女娃娃，短期內也能靠着野果溪水飽腹。而這些獨自面對大自然雷霆的少女們，很有可能剛出村子，就被滾滾而下的泥石流淹沒。
李家村的村民們确實不是直接拿刀刺入身體的殺人兇手，卻更加可怕。
不知道這片安靜祥和的黃土之下，到底埋葬了多少女性的屍骸。
如果李家村的人死後能進入現實世界的地府，唐杉都想給孟林多燒點紙，讓他把這些人重點标記出來，最好是能打入十八層地獄，永生永世地品嘗靈魂灼燒的痛苦。
江瑞錦在李家村生活了這麽多年，對這些行為都有些麻木了，她垂下眼睑，淡淡道：“但是極端天氣哪有那麽容易出現？在把當年那一批女娃娃推出去之後，他們就很少能再找到好的時機了。”
“正好這時，李老六不小心誤入了這座山，撞上了那個變成怪物的女娃娃。”
“所有人——包括他自己，都以為他必死無疑了，但是‘山菩薩’再次顯靈了。”所有人呼吸一滞，她們都還沉浸在少女們的故事裏，沒想到山菩薩會再次出現。
“一只猴子憑空出現，救出了李老六，并把那怪物打成了重傷。”
六爺會如此信任“神仆”，就是因為他曾真正見識過猴子的實力。
“這下子，怪物已經不足為懼了。”江瑞錦說道。
“‘山菩薩’的說法越來越可信了——‘山菩薩’降罪于那女娃，并派下了‘神仆’庇佑李家村的村民免受怪物的襲擊。”
“又有幾個村民進了大山，發現猴子總能及時出現，這讓他們更加确信，‘山菩薩’在保護着他們。”
聽到這話，唐杉皺起了眉頭。
要說阿蘭她們的轉變是一種降罪，那為何要給予她們力量？一個弱小卻又不容于世的異類，不更符合村民所想的那樣嗎？
但要說這是讓怪物們有能力複仇，那又為何要在山腳設起一道屏障，并創造出能對抗怪物的猴子？
這山菩薩難不成還是一個兩面派？
她轉身看向菩薩像，只覺得祂與自己在現世看到的雕塑一樣，面容莊嚴且慈祥。
“有了菩薩的保佑，李家村的人又打起這座山的主意。”江瑞錦繼續說道：“他們開始重新送人進山，果然不出所料，這些進了山裏的女生，全都變成了和那女娃娃一樣的怪物。”
“但是，猴子的數量也增多了。有猴子在，就算有再多的怪物也沒事。”
現在在這裏大部分的怪物，都是重新被抛棄在山裏的，她們從江瑞錦的口中聽到自己的故事，都回想起自己當時艱難求生的模樣，神情有些黯然。
好在，猴子已經被盡數殲滅，這座山裏，再沒有什麽東西能以戲耍她們為樂的了。這麽想着，她們重新恢複了精神。
“再後來的一切，你們都看到了。”江瑞錦說完了這段歷史，把在手上拿了許久，已經徹底涼透的蘑菇塞進了嘴裏。
她這些年的生活很枯燥，平日裏就在田間與竈臺兩個地方來回打轉。今晚說的一切都來自于這麽多年自己的經歷，雖說不全面，但對于玩家們來說也是十分有用的。
唐杉面板上的主線任務順利地推進了一大步，還剩最後一塊拼圖，就能拼湊出這個副本完整的故事。
據江瑞錦所說，山菩薩的事跡是在怪物之後才出現的，但這裏存在兩種可能，一是其實并沒有什麽“菩薩”，阿蘭她們的轉變完全是出于自己的仇恨。二則是“菩薩”的真身其實就是最早被騙進李家村，卻逃進并死在這座山裏的外來女人。
唐杉個人是傾向于第二種猜測的，那些女人或許是從阿蘭她們身上看到了過去的自己，從而決定賜予她們力量。
但這又無法解釋猴子的由來。
或許這“山菩薩”有兩個？一個是站在怪物們這邊的，另一個則是站在李家村那邊。
這問題的答案恐怕還是得親眼見到“山菩薩”才能揭開了。
天色慢慢亮了起來，唐杉看了眼時間，問道：“瑞姨，你現在什麽打算？”
按照江瑞錦的速度，等她從山頂回到李大志家，只怕男人已經起床了，見她一大清早從外面回來，肯定會審問一番，她是讨不了好的。
“要是碰到李家村的人怎麽辦？不然你先留在這裏吧，我們很快就會解決一切的。”唐杉握着她的手，保證道。
她從未如此急切地想要結束這個副本，無論是從玩家的角度，還是女性的角度，她都想為這荒唐的種種畫上句號。
江瑞錦愣了一下，她已經做好了回去面對李大志的準備，此時聽到唐杉的建議，有些猶豫：“不必如此，下去之後會怎麽樣，都是我的報應。”
她渾渾噩噩地過了大半輩子，見證了這個村子的所有罪惡，雖然不是加害者，卻也失去了初心，成為沉默的幫兇。
回想起當初那個憤怒斥責石婉婉的自己，她竟然覺得恍如隔世。
如果不是唐杉她們出現在這裏，她恐怕已經丢失了還沒進入這個村子時的種種。
她一開始其實也是抱着惡意想看這些年輕的小姑娘像她一樣沉淪，自己沒能從這裏逃出去，其他人又憑什麽能擺脫？
但看着唐杉在黑暗的廚房中小心翼翼地朝唯一有着光亮的門口走來時，她還是沒能狠得下心。
即便如此，這點微不足道的善意，依舊掩蓋不了她這麽多年的逃避。
“不，你不應該得到懲罰。”唐杉堅定地否認她的想法，“這個世上沒有完美的受害人，你沉默，不代表就是幫兇。你抗衡不了他們，就像一個人無法抗衡洪水、抗衡地震、抗衡大自然一樣。”
“沒有任何一個國家的法律會說，受害者與加害者同罪。”
“你只是一個單純的、遭受了苦難的、可憐的人。”
唐杉的聲音不大，說的話卻讓江瑞錦怔然。她呆呆地看着眼前這個尚且青春靓麗的女人，目光緩緩從周圍揚着善意微笑的玩家身上略過，最終落在了阿蘭的臉上。
阿蘭沉默地和她對視，幾秒後，站起身來，向她敞開懷抱。
江瑞錦立馬落下淚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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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杉的“請神計劃”還在進行，到了後期，她能明顯地感覺到自己的虛弱。
擔心太多人在，山菩薩不出來，她跟着阿蘭遠離了衆人。
“俺帶你去俺死亡的地方。”阿蘭也不确定山菩薩會不會出現，想着自己曾經轉變的地方可能概率更大些。
唐杉默默地跟在她的身後，猶豫了下，說道：“你就是瑞姨說的，最早的那個女娃娃吧。”
阿蘭的腳步一頓，沒有說話。
“放心吧，這一切很快就會結束的。”唐杉再次保證。
阿蘭停下腳步，轉過身來，對着她第一次露出沒有任何陰霾的笑。“俺相信你。”
一人一怪物，在這個寂靜的山林裏相視一笑。
阿蘭當初死去的地點離菩薩廟其實并不遠，但因為唐杉手腳發軟，她們走了很久。
等終于到了那裏，唐杉顧不上幹淨，一屁股坐了下來，掏出了孟林的照片和紙錢。
孟林早就知道了她的計劃，還特地花了點鬼氣把地府辦公的電腦偷偷帶了上來，二十四小時地緊盯着名單的狀況。活人肯定熬不住，但他已經變成了鬼，只有鬼氣不斷，就不會感受到困頓與疲乏。
而熬夜的這點鬼氣與唐杉提供的金錢相比，實在是微不足道。
不會猝死的鬼是0127賺錢的完美鬼選。
你問0127是什麽？孟林會驕傲地告訴你，就是從淩晨上到十二點，一周連續上七天。地底下，再不能找出比他還卷的員工了！
“撐住小孟，一切為了加班費！”他一邊緊盯屏幕，一邊念叨着。
“……”唐杉靠在大石頭上，全身發軟，嘴都不想張開，但見他如此有幹勁的樣子，還是默默掏出紙錢，燒了過去。
孟林餘光瞥見，頓時更加精神。而他的旁邊，早就準備好急救的鬼醫捏着儀器蓄勢待發。
“诶，有了有了！”
新死亡名單上，唐杉的名字若隐若現。山菩薩卻依然不見蹤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