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成年人的世界永不說再見,人生中每一個不經意的點,都有可能是斷點
68.成年人的世界永不說再見,人生中每一個不經意的點,都有可能是斷點
向中在家躺了兩天,情緒平複了不少,便想着回單位工作。
她絲毫沒有要接鄧海洋回來的意思,反而覺得跟向前住在一起,更合拍更自在。
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
才短短一個多禮拜的功夫,向中的地盤,已換了人間。
“向中,你可回來了?你不在的這幾天,都沒人和我說話,可憋死我了。”
楊姐一見到向中,又是副瞌睡遇到枕頭的表情,拉着她絮叨個沒完沒了。
“诶,我跟你說,你帶的那個王玉溪真不錯!咱們上周業績彙報,好幾個大領導現場聽了,都十分滿意。那小孩,那數據選的、圖标拉的、PPT做的,就跟個發布會似的。王玉溪樣子又好,大高個兒,神清氣爽的,大家都滿意極了!會後大領導還點名讓他留下來會談,單位領導現在對他可重視了呢。”
聽楊姐一個勁兒地表揚王玉溪,向中心裏偷偷甜滋滋的。
雖然王玉溪并不是她的什麽人,但似乎他那牛批閃閃的優秀,自己這個局外人也跟着沾了光似的。
她到底是在暗爽自己的眼光不錯,還是……因為曾經那樣親近,她誤認為是曾經擁有?
向中帶着甜蜜的驕傲,從茶水間裏出來。
經過玉溪身邊,她腼腆地沖他低頭淺笑。
小別勝新婚,她以為這幾天短暫的分開,王玉溪的心底也是思念她的。
誰知……
王玉溪擡頭與她四目相對,眼神未來得及熱絡,卻又兀然冷漠地抽回視線。
向中被這突如其來的變幻,刺痛了一下,然後裝作若無其事地坐回自己的工位。
自己身上是攜帶了什麽病菌?
王玉溪竟然連看她一眼,都産生了潔癖?
向中是敏感之人,她從這絲怪異的眼神裏,讀出了倆人關系的詭谲變化,一如當時,驚鴻一瞥,她便知,會和這個陽光帥氣的男孩兒有故事。
一整個早上,向中都心不在焉。
她盯着屏幕右下角的微信,綠白笑臉卻毫無跳動的痕跡。
王玉溪一下子和向中拉開了距離,比這更可怕的是,整整一天,向中都完全沒啥工作量,仿佛職場邊緣人。
他們主管來辦公室轉了好幾圈兒,但,不是進來給王玉溪拿文件,就是直接給他布置工作。
向中有些尴尬,辦公室裏除了楊姐,似乎所有人都對她疏遠了。
午餐時間,大家有說有笑地拿着各自帶的飯,一起湊去茶水間吃。
沒人喊向中,向中便獨自去門外的便利店覓食。
可剛走到一半,向中便覺得毫無食欲,垂頭喪氣地折返回來。
“哎呦,那個誰今天回來上班了啊?”
她路過茶水間,隔着門都聽見裏頭同事們喧嘩的八卦聲。
“那個誰”,是誰?!
向中駐足,驚心。
“嗨,沒背景還這麽拽,真當自己是根老油條了?”
“你們沒看見,一早上主管都沒搭理向中嗎?擺明了不待見她。”
原來,他們口中的“那個誰”,竟然是自己。
向中的腳板底仿佛被地板黏住了一般。
“這也不能怪主管,領導視察是多大的KPI啊,咱們整個單位都為這事兒忙活多久了?向中居然敢在這節骨眼兒上,說家裏有事兒,臨陣脫逃?!我要是主管,也會覺得簡直就是被下屬臨陣捅了一刀。”
“還好有那個實習生,叫啥來着?哦,對!王玉溪!不然咱們整個部門都得抓瞎!數據彙總本來就是向中他們組負責的。”
“哎呦,我是真不明白了。她怎麽今天還能若無其事地來上班呢?要是我,肯定無顏見江東父老啊!”
“都來了七八年了,不見提拔,果然是有原因的。”
“就是!”
“……”
字字珠玑,刀刀見血,向中只覺得寒涼的血液陣陣往頭頂洶湧!
朝夕相對了幾年的同事,竟然在背後如此刻薄她。
誰家還沒點事兒?
為什麽他們請假就可以,而向中卻不行。
裏頭那個王科長,去年季度審查的時候,請假去巴厘島,就因為淡季,機票能便宜幾百塊錢。
劉科員,去年孩子高考,過了五一就沒來上過班兒,她的那些KPI,當時不都是向中幫着趟的?
還有那個小夏,隔三差五地遲到早退,去做指甲做美容,向中替她在主管面前打馬虎眼的次數,數都數不過來。
可如今,她只是一個所謂的“關鍵節點”沒來,怎麽就前塵往事一筆盡銷,自己竟成了“那個誰”
了呢?
向中頭暈目眩,一個趔趄。
這時,一只溫潤的手,從背後托住她。
“你,沒事吧?”
熟悉的聲音。
向中沉默回頭,真的是清風霁月的王玉溪。
“走。”
玉溪拽着向中的衣服,往安全樓梯走。
到達樓梯間,他又拉着她,向樓下飛奔了幾層,
直到轉到一個無人的變電室門前,才松開了向中的胳膊。
“他們……”
向中難過極了。
在這個單位兢兢業業混了這麽都年,一朝受到這麽大面積的排擠,她一時難以接受。
難不成過去的,都市假象嗎?
她以為王玉溪拉她下來,是為了安慰她。
可是,王玉溪并沒有。
黑暗局促的窒息氣氛裏,王玉溪用異常灼熱的眼神,死死盯着向中。
騰然地,他緩緩伸出一只手,黑暗裏觸碰了向中沮喪的臉。
向中忍不住,一下撲在他的肩頭,雙肩聳動,無聲地哭泣了起來。
王玉溪用溫熱的身體支撐着她,又輕輕拍了拍她卷曲的秀發,擰着眉嘆息了一口氣。
良久,玉溪掰起她的臉,也不知道出于啥想法,輕輕吻了一下。
這一吻,如春風化雨,讓風中淩亂的向中綿化了不少。
突如起來的溫存,令向中覺得,外頭的風風雨雨都不再冰冷,有情萬事足。
只可惜,她不知道,這一吻,竟成了他們之間的吻別。
接下來迎接她的,只有冷冷的冰雨。
成年人的世界永不說再見,人生中每一個不經意的點,都有可能是斷點,兩個原本緊緊依靠的人,就此別過漸行漸遠……
……
“姑奶奶,這一上午的,我盡給你當車夫了,你究竟兜夠了沒有?”
柴進手握方向盤,憋尿般地抖腿,心急如焚。
向前不言不語地望着車窗外,卻絲毫沒有想他停下來的意思。
“姑奶奶,你想兜風,咱們改天行蔔?”
柴進今天确實有事,沒耐性陪向前在內環和外環上燒油。
光世紀城周邊的路,柴進就被逼着踩着油門饒了三四圈。
“你究竟有什麽大不了的事,不就是泡妞兒嗎?”向前怼柴進。
柴進有口難言。
他确實有事,還是不能對向前明講的事,挂在心頭。
在向前的胡亂指揮下,車子盲目駛入江邊的一條大道許久,眼見前面便是斷頭路了,她才叫停車。
向前下車,江風中她秀發淩亂,表情蒼茫。
她越過隔離帶,在灘塗上找了一塊礁石站了上去。
“你小心點!”
柴進跟着越了過來,并脫下自己的西裝外套披在向前身上。
他扶着向前,怔怔地聽着江濤拍岸的聲音,腳邊是江水卷起的千堆雪。
“柴進,你看,那是不是就是這個城市傳說中的十年爛尾樓?”
向前遙望不遠處一幢黑影曈曈的建築。
柴進眯眼去看,點頭:“沒錯!三次爛尾,四次流拍。”
“這麽多年,就沒有再開發過麽?”
向前望着那幢未封頂的建築,風中嘀咕。
柴進低頭看了她一眼,苦笑道:“這幢樓也是真TM邪門,開發商在2012年世界末日就宣告破産了,後面接手的公司,也都是要麽半道資金鏈斷裂,就是開發不起來,低價轉手下家。這幢樓附近的小區,均價都十萬一平了,可它還是年年爛尾,無人問津。大家都說他晦氣!近幾年沒人肯再開發了。”
“晦氣?”向前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而後,她側臉問柴進:“如果一幢在鬧市區的兇宅,價格便宜一半,你買不買?”
柴進雖不明白她為什麽這麽問,卻如實回答道:“買!不買是狗!過個三年五載,誰還記得死沒死過人,到時轉手賺個差價,坑傻子下家。”
向前對這個回答表示滿意,贊同地點了點頭。
“回去吧。”
她撩撥着滿頭滿臉的碎發,整個人被江風吹得跟瘋子一樣。
倒是柴進,也不知道噴的什麽發膠,鐵劉海一絲不亂,頭路清爽。
“這就完了?”
他不甘心地瞪着向前反問。
這一頭一臉的黃沙和魚腥味,她說走就走,不負責了?
“這幢爛尾樓,是不是叫海天一號?”
向前啓發他。
“是。”
“最近有沒有競拍,如果有投資意向的公司,你最好仔細查一查。我聽說濱海美院的分校,也要搬來這附近,近期不可能沒動靜。”
說完這句,向前收腿上車。
柴進望了眼驕陽下的“海天一號”,叉腰沉思着繞過車屁股,上車。
……
……
傍晚,向前正打算下班回娘家去看左左右右,誰知辦公室竟然意外迎來了一位不速之客。
是高平的姐姐,高安。
“姐,您怎麽找到這兒來了?”
向前慌忙放下手裏的東西,起身迎接,又是熱絡地倒茶,又是從抽屜裏往外掏點心。
向前當然知道大姑姐是為家裏的事來的,可這還是她第一次裏自己辦公室,地主之誼不得不盡。
高安顯然是也是抱着久坐的目的來的,她雙手交疊在小腹前,安安靜靜地等向前把禮數給折騰完。
這些天,向前一直等着高平自己想明白問題,主動來和她道歉。
卻未曾想,最後等來的竟然是說客高安。
她望着滿鬓滄桑惴惴不安的高安,直想問高平一句:“你如今幾歲了?自己的事,竟還要姐姐操心?高安欠你們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