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猶如賣火柴的小女孩兒,伸手去觸碰燃燒的光一樣,美夢在夠及的那一瞬間,就瞬間破滅了
36.猶如賣火柴的小女孩兒,伸手去觸碰燃燒的光一樣,美夢在夠及的那一瞬間,就瞬間破滅了
入夜,向郅軍把向南給的那塊手表,借着臺燈,盤在手裏過了一眼,就氣哼哼地丢進了抽屜的鐵盒裏。
這只原來裝餅幹的鐵盒子,放滿了江宏斌送給他的袖口,錢包,手表,皮帶扣和鋼筆。
大多都是他臨時從身上摘下來,讓向南送來的。
手表“哐當”一聲!落入盒中。
鄭秀娥夠了一眼,嗔怪道:“要死了!不過啦?!剛你沒聽向南說,那塊表可是郊區的一套房。女婿孝敬你,你不喜歡,也別給弄壞咯!以後我還想留給南南的孩子呢。”
向郅軍嘆了口氣,盤腿上床:“你懂個屁!”
“好好好,我懂個屁。”鄭秀娥知道向郅軍今天心裏不自在,只敢小聲嘀咕道,“也不知道是誰,以前最喜歡穿戴着這些東西跑到小區裏臭顯擺……哪回不趁熱乎的。”
就這麽一小句,算是拿草棍兒捅了老虎鼻子眼兒了!
向郅軍立刻掀開被子從床上跳了下來,指着鄭秀娥的鼻尖,就惱怒地吼道:“我那是顯擺東西嗎?我那是……!”
鄭秀娥坐在床沿上,絲毫不怵,一臉無辜地盯着他:“是什麽?”
向郅軍縮了舌頭,他才不會告訴鄭秀娥,那是:女兒們過得幸福,他心滿意足,摟不住地想臭顯擺,和東西沒關系!
想向中和鄧海洋剛結婚那會兒,二女婿參加市級馬拉松,得了塊鍍銅的牌子,他愣生生把一塊鐵疙瘩纏在手腕上,在小區裏溜達了一個月。
不過現在鄧海洋都快胖成熊了,馬拉是拉不動了。
但,榮譽就是榮譽,不容玷污!
什麽叫趁熱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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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吧睡吧!”
鄭秀娥瞧着他憋屈的樣子,又說不出個子醜寅卯來,于是不耐煩地揮了揮手,用一句“兒孫自有兒孫福”結束了對話。
向郅軍心思沉重,一直輾轉到半夜才迷迷糊糊睡着,夢裏卻一會兒是向南越來越小的身板兒,一會兒又是弟弟向郅國哭喪着的臉對着他。
向郅國似乎還在責怪他:我把南南交給你,現在她過得不幸福,是你這個當大伯的沒盡到責任啊……
向郅軍被吓得“呲溜”一下,就翻身坐了起來,渾身是汗,大口大口地喘粗氣。
鄭秀娥翻了個身,習以為常。
他這是老毛病了,向南每次回來,向郅軍隔天都會做噩夢。
……
……
鄧海洋回家後,左等右等,向中仍不見回來。
他打了個電話去催:“老婆,這都幾點了?加班嘛,點個卯行了!地球離了誰不轉啊?再過會兒地鐵都停了,要不我去接你吧?”
“不要!”
向中在王玉溪家的衛生間裏壓低了聲音回複,“我現在就出發回來了。”
“好的,老婆,那我等你。”
鄧海洋絲毫沒有懷疑,收了信號。
倒是向中像做賊,心髒“噗通噗通”地跳。
她一回身,瞥見衛生間裏梳洗臺上鏡子裏的自己,一臉的急促慌亂。
鏡中她淩亂的面容下,是王玉溪常用的一柄剃須刀,幹淨清爽,刀鋒泛着锃光冷峻的光芒。
鬼差神使的,向中捂着電話,另一只手好奇地伸向那只剃須刀。
鋒刃的光,鬼魅迷惑,也許是種沾着異性荷爾蒙的吸引力,勾引着向中的情志。
“絲——”向中倒抽一口涼氣。
猶如賣火柴的小女孩兒,伸手去觸碰燃燒的光一樣,美夢在夠及的那一瞬間,就瞬間破滅了。
無情的刀刃劃破了向中的手,殷紅的血從皮肉間滲透出來。
“怎麽了?”
房間本就不大,王玉溪聽見玉溪的聲音,顧不得別的,直接擰開衛生間的門。
向中一臉驚恐地望着他,手上的一滴血,正濺在雪白的陶瓷臺面上。
“你受傷了?!”
王玉溪情急,直接拉起向中的手。
向中心虛愧疚,她怕王玉溪追問她,是怎麽劃傷的。
好在,他沒問。
王玉溪找出藥箱,先用碘酒消毒,又給向中的手纏上一只創可貼。
“好了。”
四目相對。
王玉溪和向中同時感覺到,也許就在這一刻,有一種暧昧的情愫在空氣中明目張膽地流轉。
創可貼,能有什麽壞心思呢?
向中低下頭。
王玉溪為了打破尴尬,竟然哥們兒般用力揉了揉向中的頭:“你也不小心一點。”
向中的頭發被揉亂,暗夜微光中,實在氤氲成了少兒不宜的畫面。
“額咳。”
王玉溪用拳頭捂着嘴幹咳了一聲,又扯出另一個不相宜的話題。
“他……喊你回去了吧?”
原來,隔着薄薄的一扇門,他什麽都聽得清清楚楚。
“嗯。”
向中也想告辭了,她沒有繼續再賴在這裏的理由。
縱然,在這裏的每一刻,都讓她如墜夢境。
“我送你去坐地鐵。”王玉溪一擡手機,看時間,“跑得快的話還能趕上。”
他伸出一只手,向中盯着那只手,猶豫了片刻,粘着創可貼的手還是忍不住伸了上去。
夜幕中。
一個身姿挺拔倜傥的男孩子,拽着雀躍着的長發飛揚的倩影,踩着滿是落葉的馬路,在幽黃的路燈下雀躍飛奔……
像極了十八歲的青春。
她迷醉了。
……
……
向中回到家,在電梯裏對着鏡子整理了好一會兒的衣襟。
直到電梯門快要合上,她才匆匆從裏面擠出來。
明明這套衣服穿出去的時候還休閑自在,怎麽這大半天的功夫,竟怎麽看怎麽別扭。
她按密碼鎖開門,鄧海洋一張大臉正怼在門口!
“艾瑪,你吓死我了!”
向中捂着胸口,怒瞪鄧海洋。
“人吓人,吓死人的。”
鄧海洋一臉莫名其妙,低頭看了眼手裏熱氣騰騰的泡面,又撈了一口,道:“我就是想看看你回來沒?”
“回來了,回來了。”
向中換鞋,全程不敢直視鄧海洋的眼睛。
待脫了外套,她才又一臉厭棄地對鄧海洋道:“晚上不是去我爸媽家吃的嗎?怎麽這會兒又吃泡面?沒吃飽啊?!”
“快別提了。”鄧海洋把泡面味兒攪動得到處都是,“豈止是沒吃飽,今天這簡直啊,就是鴻門宴!老婆,你下次可別讓我一個人去你家了!人家好怕怕!~”
“鴻門宴?”向中疑惑,走向鄧海洋,“是不是大姐和我爸又掐起來了?”
“那倒不是。”鄧海洋放下叉子,“今天這事兒說來複雜,這麽着,你等我吃完,給你好好捋捋。”
“幹嘛等你吃完?”向中迫不及待地剜過去一個白眼,“你少吃一頓能死嗎?家裏到底怎麽了?”
“行行行。”鄧海洋見老婆急了,吓得趕緊放下泡面桶,用手擦了擦嘴角的油,便挨着向中坐下。
“老婆,我看着咱爸今天這局,攢的是有原因的。大姐……大姐看着好像是有什麽事兒要求着江宏斌。”他慢慢解釋。
“求就求呗,關咱們什麽事兒?”向中不以為然。
“可問題就出在這兒!”鄧海洋一拍大腿,“今兒你那三妹夫可沒露面兒!而且是車都到樓下了,人都沒上來,說是去外地開會去了。”
“還有這種事?”向中也起了疑心,“都到樓下了,怎麽不上樓跟爸媽打聲招呼再走?”
鄧海洋的臉上露出“你問我,我問誰去”的表情。
“那江宏斌人忙,出差也是常有的。這也不算什麽大事兒啊?”向中繼續疑惑地追問。
鄧海洋趕緊作答:“哎呦,我滴個乖乖!今天你是沒看到向南那張臉!黃的就跟青瓜似的,蓋了一層粉都能看出來營養不良!”
“在你眼裏,誰營養良?就你良!”
向中沖鄧海洋肥肥的三層将軍肚投去鄙視的目光。
“嘿!這可不光是我說的。”鄧海洋不惱,繼續道,“你爸媽都看出來了,心疼得不行了。這向南不光臉色差,人還又瘦了。人瘦臉色差也就算了,飯桌上也是一副心事重重愁雲慘淡的樣子。”
“所以我爸就急了?”向中推論道。
“嗯。”鄧海洋點頭。
向中咂摸了一下鄧海洋描述的家裏的光景,覺得他說得應該是事實,一切合情合理。
向南別說人瘦臉色差了,平時就算是少了一根毫毛,向郅軍都能瞧出來,恨不能殺雞宰鵝地給她補。
而且,向南只要臉上少一絲笑容,向郅軍就能腦補出一部江宏斌家暴、虐待、克扣發妻的種種情感倫理大劇。
今天若是真如鄧海洋描述的這麽着,那還了得?
“我爸是不是怪大姐了?覺得是大姐找江宏斌求事給了向南壓力?”
向中思索了一會兒,擡頭問道。
“我看是。”鄧海洋實話實說,“反正你爸今天是沒給大姐大姐夫什麽好臉。”
一切都在預料之中。
向中更加心煩,她揮了揮手,表示頭大不想管這些,此刻她只想去衛生間洗澡。
“你手怎麽了?”鄧海洋發現端倪。
“沒什麽。被訂書機刮了一下。”
“你怎麽不小心點兒?”
“知道了!這不是不小心嘛!”
兩人再無其他對話,向中進去沖涼。
待向中出來,鄧海洋已經将桌上的泡面湯都喝得一滴不剩。
他舉着空桶走過來,請示向中的意見道:“老婆,要我說——要不咱們攢個局,約上他們兩家子聚聚吧?我看你大姐也不容易,今天拎了那麽貴重的酒過來,一看就賊有誠意。這年頭,生意都不好做,咱們能牽根線就牽根線,至于成與不成的,看江宏斌。咱們只是給他們再制造一次機會。”
向中立馬伸出一只手拒絕:“我可不趟這渾水!回頭我爸能打死我!我們家,大女兒和小女兒都是老頭子的心頭肉,就我這個中女是垃圾桶撿來的。我躲是非還來不及呢!還主動跑去觸眉頭!我大姐事兒成了還好,要是不成,全家都得埋怨我。”
鄧海洋了解向中的性格,但他的善良,實在見不得大姐今天這副委屈的樣子。
他自從娶了向中,全家最服氣的就是向前。
只有她敢和向郅軍正面沖突,有一句頂一句,針尖對麥芒;在家一個舉着拖把杆一個舉着掃把杆兒,那就是幹。
可是今天,向郅軍都快把向前埋汰到土裏了,她竟然能一聲不吭,全程低頭給向南夾菜。
高平在旁邊,就跟個外人似的,純看笑話,一句話不說。
大姐是真的難。
“行吧,你家的事,你說了算。”
鄧海洋收拾收拾,也去洗漱了。
向中側躺在床上,抿唇思索了一會兒,又低頭看了看手上的那只創可貼,背對着衛生間的方向賭氣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