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年輕人說話,總是舌頭比腦子快,似乎只有話越刻薄,磨得跟刮骨鋼刀似的,才越發顯得自己威風凜凜
11.年輕人說話,總是舌頭比腦子快,似乎只有話越刻薄,磨得跟刮骨鋼刀似的,才越發顯得自己威風凜凜
“哎呦,嫂子!我今天是真不行了,腿都要斷了!我想回家。”
江家巧提着大包小包,在等電梯的時候,弓腰撐住自己的膝蓋,拼命搖了搖手。
向南掂量了一下手裏的貨品,尋思着應該差不多了。
對了!
還差一條羊絨圍巾。
向南想起“名媛會”最愛去的那棟洋房下午茶,二樓是有個小露臺的。
“名媛們”論幾個小時地膩在一處密閉空間裏拍照、攀比、勾心鬥角,是人都會想出去透口氣的。
憑欄遠眺,羊絨披肩必不可少。
“嫂子,你就FENDI,GUCCI随便抽一條吧。一樓,拿完咱正好出去。”
江家巧一臉疲累,只想撤退,渾然忘卻了向南這是在為誰辛苦為誰忙。
“巧兒,要不周六你跟我一塊兒去吧?反正她們都是你哥朋友的老婆,大家一起喝喝下午茶,聊會兒天。”向南強烈建議道。
這找人說媒,真人不到場,就跟網購一樣:信了買家秀,定金付款快遞收貨,等摸着現貨了,才發現被“照騙”套路了,又忙着要退貨。
浪費彼此的時間。
“我才不去。跟那幫老女人沒啥好聊的。有這空,我還不如窩在家裏刷刷劇。”江家巧從貨架上順手抽了一條長款披肩,在向南身上比劃了一下,“嫂子,你看這好看嗎?”
見江家巧對自己的終身大事完全不上心,向南覺得,她這個太監就是急死也是白急,于是意興闌珊道:“行吧,就這條吧。服務員,請幫我包起來。”
Advertisement
江家巧能“剩下”,真的是報應。
五月的李現六月的一博七月的鄧倫八月的易烊千玺,她是一個沒落下,手機裏總有她追不完的“老公”和嗑不完的CP。
也許只有像她這樣無憂無慮長大的人,才會沉淪童話故事般的缥缈愛情。
江家巧被他哥催婚催急了,有時會念《大話西游》裏的臺詞:“我的意中人,是個蓋世英雄,有一天他會踩着七彩祥雲來娶我。”
每每此時,江宏斌總是一口老痰直接啐她臉上,怒斥:“還七彩祥雲?你能找着個穿七匹狼的來娶你就不錯了!”
江家巧還有第二個口頭禪,“寧缺毋濫”。
這四個字簡直是要了江家人的親命,江宏斌就是想塞個自己的馬仔給親妹妹湊活一下,都無門入手。
小姑子的婚事,十年沉疴,想要通過“名媛會”,一朝頓愈,向南心底啧啧嘆氣,怕是難于上青天。
晚上。
向南把東西依次擱在牆角,正坐在按摩椅上舒緩酸脹不堪的小腿,40分鐘的療程,還差一點就可以下來了。
這時,江宏斌帶着微醺推門進來了。
“喲?不過啦?一天買這麽多東西?”
明明是九牛一毛,江宏斌卻故意作出誇張的樣子,邊松襯衫領口邊低頭如警犬般圍着那攤東西打轉。
“周六‘名媛會’的裝備。”向南解釋。
說完,她又沖江家巧房間的方向一努嘴:“那邊也是一堆。”
江宏斌笑道:“那你買少了。我老婆出場,必得豔冠群芳啊!”
“我是去求人的,不是去比美的。”向南嗔了他一句。
這就是典型的“上面動動嘴,下面跑斷腿”,江宏斌怎麽把家裏的事都想得那麽容易。
好像向南跑到“名媛會”上吆喝一聲:“江家有女初長成”,那些達官顯貴就會排着隊踏破門檻地跑來他們家求親。
“你呀,就當是去歷練歷練!積累經驗。”
江宏斌進卧室習慣性的第一件事,脫襪子。
“還積累經驗?”向南彎腰跟在他後面撿,“江宏斌,這一個就已經夠我忙活的了。你究竟有幾個好妹妹?不就家巧一個嗎?”
江宏斌累了,直接合衣半癱在床背上,道:“不還有梓涵嘛。她那個臭脾氣!将來終身大事,指不定還得你這個後媽多操心。”
一聽“後媽”二字,向南心裏不怎舒服。
江梓涵那個大小姐,向南也就只比她大了一旬而已,就因為沾上了江宏斌,白長了一輩,就得肩負起“為人母”這麽艱巨的任務嗎?
況且江宏斌的種,源頭上就不是省油的燈。
江梓涵一直都很叛逆,小學的時候霸淩同學,初中的時候逃課早戀,別的不說,才16歲的年紀,她身上打的孔,紋的身,就不下十幾處。
小丫頭從小被江老太太隔輩親,溺愛狠了,缺乏管教,最擅長的就是和江宏斌“硬碰硬”。
向南暫時還沒孩子,那她江梓涵就是江宏斌唯一的血脈,要殺要剮,悉聽尊便,只要他江宏斌不怕絕了後就行。
江宏斌也曾強硬地管教過幾回,可每次都以把江老太太氣進醫院而告終。
索性,眼不見心不煩,他心一橫,砸錢直接把女兒丢郊區的國際學校,寄宿制,和監獄也沒差。
江梓涵對親爹江宏斌尚且如此,對向南這麽個一沒背景,二沒脾氣的“小媽”,想也知道,不可能客氣。
江梓涵每每回家,對向南的态度和對保姆差不多,有事吆來喝去,沒事兒便冷言冷語。
青春期的孩子本就敏感,她恨向南分去了江宏斌對這個家為數不多的寵愛。
再說了,孩子恨後媽,需要什麽理由?恨就完事兒。
一開始,見江梓涵欺負向南,江家巧還拿出姑姑的款兒來壓制過幾回。
後來,江梓涵就學聰明了,盡挑着背人的時候,擠兌向南給她下藥。
比如,有天向南在自家二樓陽臺上練瑜伽,江梓涵正好經過,便冷嘲道:“練吧練吧,你要沒這屁股,怕是也搞不定我爸。靠身體上位的,都是雞。姐姐,我好奇,你逼上是不是還印着二維碼?”
年輕人說話,總是舌頭比腦子快,似乎只有話越刻薄,磨得跟刮骨鋼刀似的,才越發顯得自己威風凜凜。
就這麽個太妹,向南怎麽可能“視如己出”?
只要面兒上能過得去,相安無事,來年她就該到廟裏還願燒香了。
這會兒聽江宏斌說起,未來江梓涵的婚姻大事也要栓在自己頭上,向南瞬間怒不可遏。
憑什麽?!
“我今天累死了,先睡了。”江宏斌勉強掙紮着起來,把外衣外褲脫了,就卷進了被窩。
他悶頭下去的一瞬,仿佛又意識到了什麽,回頭對向南道:“那個……咱倆要孩子的事,你也抓點緊!現在大號兒眼看是練廢了,趕緊弄個小號兒,重新充錢開始!哎,這一天天,把我給累的……”
向南還想和他辯駁幾句,未組織好語言,江宏斌就已鼾聲四起。
向南氣恨地錘了錘床。
她一個人,怎麽抓緊?
無土栽培嗎?
轉眼周末。
向南“全副武裝”好去參加“名媛會”。
老馬開着勞斯萊斯送向南去老洋房。
一路上老馬又是誇向南漂亮,又是誇她新買的衣服有品位,但因為有了上次的嫌隙,向南不再信任老馬,只是嘴上“嗯嗯啊啊”地敷衍着,略顯懶怠。
老馬是人精,馬上有所察覺,車程的後半段,車廂陷入了異樣的沉默。
“到了。”
老馬躬身給向南拉車門。
向南踩着高跟鞋下來,擡頭看了一眼這座哈利波特式的老洋房,這裏接下來就是她和富太太們争奇鬥豔的修羅場。
老洋房不對外營業,一律采用會員制,要想成為這座高端會所的成員,必須滿足兩個條件:第一,固定資産必須在五千萬以上,有專人查驗;第二,必須是經由熟人介紹,介紹人就是擔保人。
“名媛會”的會長是周喬伊,一個35歲的女人,老公是商界淫媒,她自己經營着一家美容醫院。
因為“名媛會”裏好多太太都去她那兒動過刀,怕她瞎嚷嚷出來,便見面都給幾分薄面,“喬伊”長,“喬伊”短的,叫得親呢熱絡。
周喬伊又是個會來事的性格,假借“好人緣”,這幾年組織各種活動,把“名媛會”攪得那叫一個風生水起。
向南喜歡安靜,不愛出風頭,所以和周喬伊結怨,不可能是因為“名”,完全是因為“利”。
周喬伊的老公自己手頭除了證券和期貨,其實并沒有什麽實際的産業,但他八面玲珑長袖善舞,最擅的就是借雞生蛋和牽線搭橋。
這幾年江宏斌風頭正盛,想求着跟他合作做生意的人不少,周喬伊的老公便幾次托周喬伊從向南這邊公關撮合生意,妄圖從中漁利。
可這生意場上的事,一來向南不敏感,二來,周喬伊就算把話折疊好放在向南舌頭下面,江宏斌也未必會全聽向南的。
他做生意極其謹慎,锱铢必較,自己錢還賺不過來呢,怎麽可能讓第三方給算計了去?
所以,大多是,事兒成了,“媒人”一腳踢過牆去。
這一來二去的,周喬伊也感覺出來了,向南就是個中看不中用的花瓶,江宏斌不過是拿小姑娘裝點門面,內裏是一句話也左右不得,完全就是一步閑棋。
商場如戰場,誰有空閑敲棋子落燈花。
一個人一旦沒有利用價值,那在其他人眼裏,也便喪失了自身價值。
周喬伊對向南的态度,便是如此。從一開始的谄媚讨好,到後來的勢利疏遠,直至現在的暗暗反感,都和她老公沒在江宏斌那讨着便宜有關。
但向南至始至終對人的态度都沒有變過,她算單純,周喬伊一開始對她熱絡,她便也同她親近,現在周喬伊暗地裏使勁,偶爾給向南使絆子,她也白目,不覺得她會害人。
至于其他的太太們,向南和她們都保持着不遠不近的距離。
大家論“資”排輩,嚼的無非都是女人間最常見的沒營養的話題:誰誰誰的孩子又上了什麽課,得了什麽獎啦?誰誰誰的老公又拿了什麽項目,收購了哪家公司啦?怎麽抗衰老,怎麽保持身材,市面上又出現了什麽好用的家電産品?哪支股票最近一直在漲啦?最近又出了什麽新的網紅旅游打卡地?穿插着再來點人到中年的心靈雞湯……
現場版的小紅書而已。
------------------------------
新書期,求支持。投推薦票+加入書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