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九月的天,雨持續地下了好幾天。
江城便是如此,一旦下起雨來,便是沒完沒了。
莫麗站在門口咬着包子吃,因為班級有規定,味道大的食物不能帶進班裏去。
她吃的時候,看到阮恬背着書包走過來。
阮恬穿着簡單的黑藍加白校服,她的頭發今天紮起來,露出纖細雪白的脖頸,也在啃包子。
她昨天睡得有點晚,今天起來遲了。
不知道為什麽,看着她的同桌,莫麗就想起了那首詩《雨巷》。所以當阮恬走近的時候,就聽到她在那兒念:“甜甜,咱們要是身在江南雨鄉,你啊,就是那撐着油紙傘,獨自彷徨在,悠長,悠長,又寂寥的雨巷裏,一個像丁香一樣,結着愁怨的姑娘。”
結着愁怨的姑娘低頭看了看自己手上的塑料傘和香菇牛肉餡兒的包子,突然不知道該說什麽。
然後她問:“麗麗,你是不是應該,少看點悲情小說?”
她的同桌是個重度書迷,阮恬也是相處之後才知道她成績不好的真正原因。是因為她家裏各式各樣的小說,甚至桌洞裏,都藏着數十本愛書,被老鄭沒收過不止一次。
莫麗笑眯眯地幾口塞完了包子,拉着她進教室早讀。
等到了座位坐下,她合十雙手,求助于她:“甜甜,馬上就要入學測試了。我媽給我下了死命令,我要是考不到八百名以內,她就把我的收藏全部沒收了。”
阮恬側頭看她,等她接着說下去。
“你能不能幫幫我?”她一臉乞求地問。“雖然不知道你成績如何,但應該比我好多了!”
莫麗這麽判斷,是因為阮恬平時有事沒事就愛抽出幾張卷子做,簡直像個試卷狂魔。而且她又做得很快,有時候莫麗都懷疑,她究竟有沒有看清楚題目。
阮恬笑了笑說:“那你想讓我怎麽幫你?我先說好,作弊是沒可能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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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麗摸着下巴想了想,跟她說:“也不用,就考試前你覺得會考什麽,提前跟我講講,我好好背背。”
這要求倒沒什麽,阮恬點了點頭。
莫麗又說:“以前咱們班成績最好的是班長宋平秋,平時考試都靠他撐場面,最好的一次考進了七十八名,你語文這麽好,我看你英語也不錯的樣子,發揮好了,搞不好可以得個班級前五呢。對了甜甜,你覺得你能考多少名?”
這該怎麽說呢……阮恬想了想道:“靠前一點的名次總是可以的。”
“那三四百名?”莫麗說,“不錯啊!”
阮恬欲言又止,莫麗同學對名次靠前的要求,似乎比較低的樣子。
不過她也不欲解釋,只翻開英語書準備早讀。
上課鈴聲響起,學委兼英語課代表薛建站上教室帶領早讀。而陳昱衡是卡着鈴聲的尾巴進來的。
幾乎是最後一個音符落地,他才随之推開了門。
不浪費一秒時間。
自從陳昱衡第一次遲到跟阮恬吵過架之後,他倒是再也沒有遲到過,也不會在早自習往外走,整個人非常低調。這讓阮恬有點無語,是她那天正撞風口了。還是以她的犧牲,喚醒了大佬僅存的那點良知?
陳昱衡放下書包後,就捂着嘴低咳了兩聲。
旁邊申光立刻問:“昱哥,感冒了?”
陳昱衡嗯了聲,申光正要開始自己滔滔不絕的關心,就聽陳昱衡沙啞着嗓子說:“昨天還是不應該淋雨啊……”
昨天從樓上跳下來的時候淋了雨,濕着衣服坐了一天。回去還下着雨,他也仗着自己身體好沒撐傘。
當然,陳大佬出門是從不帶傘的。
如此的作,他終于成功的讓自己感冒了。
申光動了動嘴唇,您自己心裏知道就行了,幹嘛要說出來呢。你大佬的面子不要啊?
陳昱衡本來是想仗着自己身體好硬抗的,沒想到病來如山倒,他這個一年到頭難得生病的精壯年,也有點扛不住。吃了片泰諾,他沉沉地睡了一下午,連午飯都沒有吃。
等起來的時候,他才發現不好。
感冒是大概好了,可他的胃炎犯了。
陳昱衡飲食不規律,胃炎是老毛病了,而且還挺嚴重的,一時竟疼得臉色都有點發青。
李涵也知道他這老毛病,低聲問:“昱哥,要不要緊,去醫院不?”
陳昱衡搖頭,胃炎去醫院,他要不要面子了。他示意了一下,低聲說:“問問誰有胃藥。”
其實背後的動靜,阮恬是聽得到的。
這貨把自己弄病了,簡直是天意如此。
她本來是不管的,但是聽到胃藥二字,還是動了動手指。
她也有慢性胃炎,以前母親也是,所以書包常備。而且……她對這個病還挺敏感的。
問題是,給還是不給?
李涵問了一遍,果然備的人不多。
等李涵回去禀報,阮恬就聽陳昱衡說:“啧,實在不行,你治頭痛的布洛芬給我……”
他是個傻逼嗎。
阮恬終于忍不住了,她放下筆,走到他面前。
角落裏,他們一夥那七八個男生都坐着。只見從不往後門走,甚至都不往他們這個方向看一眼的新同學阮恬,突然放下筆,走到了他們面前來,并且看着陳昱衡良久,說了句:“沒文化就要多讀書。”
她氣質恬淡寧靜,身上的校服幹幹淨淨,五官雪白精致,但長及肩的發在腦後紮了個小揪揪,又用這種清脆而平靜的聲音說話。有種奇異的萌态。
跟他們這些人格格不入。
但她說的啥!
申光立刻就要沖上去:“你他媽說——”
但阮恬已經轉身回去了,她在自己的位置前單膝蹲下,在書桌裏翻了半天,拿出一片奧美拉唑,兩包阿莫西林,走到他面前,放在他的課桌上:“奧美拉唑一次一片,阿莫西林克拉維酸鉀顆粒一次兩袋。沖服。另外你現在這麽疼是沒吃東西的緣故,叫你小弟去學校超市給你買罐八寶粥。”
她說完就回去坐着了,垂下頭看書。
腦後的小揪揪就這麽翹着,她那麽細瘦,那寬大的校服足以塞下兩個她。整個人宛如玉雕,精致溫潤,簡直可以拿在手上把玩的那種。
陳昱衡盯着她的背影看了會兒,也不知道他究竟在看什麽。手裏玩着她給的藥片。
奧美拉唑鋁片包裝,從她的書包裏拿出來,所以帶着一點淡淡的,檸檬的清香。
這些藥她應該是提前備份的,一片片剪好,剪口還整整齊齊,她肯定有點強迫症。
剛申光問的時候,她沒有拿出藥來,為什麽剛才又突然拿出來呢。她明明小心眼還記仇,喜歡一報還一報。
陳昱衡一笑,扔了自己的校園卡給申光:“去買吧,多買點吃的。”
申光領命而去。
校園卡裏的錢上限一萬,陳大佬開學就充了一萬,感覺能用到天荒地老。
既然大佬說多買點,申光也沒客氣,給自己也選了點,陳昱衡為人大方,不會計較這些。不一會兒他提着兩大袋零食回來了,陳昱衡接過來,只拿了罐八寶粥,一袋蘋果味軟糖出來,然後示意:“發。”
什麽意思,發給全班人吃?
只見陳大佬支頭看着他,一副你在質疑我嗎的表情。申光笑呵呵的,沒敢多問,拿起袋子全部發。
“為了排解大家學習的苦悶,昱哥買了零食犒勞大家啊!”申光大聲說。
他零食買很多,一排排地發下去。大家也不多拿,拿了還客客氣氣地回頭跟陳昱衡道謝。陳昱衡吃了八寶粥還吃了藥,感覺稍微好點了,胃部沒有再火急火燎的疼。
等零食袋子傳到阮恬那裏,她搖了搖頭,她不怎麽吃零食,給別的同學吃吧。
于是獨獨跳過了她,袋子往後傳去。
阮恬也沒覺得有什麽,她正被一道物理課卡住了思路,最後一道大題最後一小問,電子偏轉問題,冥思苦想沒有結果。
莫麗在吃薄脆角,五個尖尖的指頭上插着薄脆角,她一個個地咬來吃。她看着阮恬做題,發現自己的同桌竟然前所未有地卡殼了,試了好幾次沒有做出來,微皺着眉,表情有點氣惱的樣子。
阮恬正在苦惱的時候,面前突然伸過來一個袋子。
阮恬擡起頭,看到陳大佬左手夾着袋蘋果味QQ軟糖,在她面前晃了晃說:“阮恬,請你吃軟糖。”
阮恬張了張嘴,由于腦子還有點卡殼,瞬間還沒反應過來。
陳昱衡眉微挑:“接。”
“我不吃糖的。”阮恬頓了頓,慢慢說,“我有蛀牙,吃甜的就痛。”
陳昱衡一笑,她騙鬼呢。
昨天還看到她吃糖包子。
這姑娘謊話連篇,溜得不行,說謊的時候眼神仍然純澈無暇。
他也沒多計較,把糖放她桌上了,然後回了他的座位。
阮恬拿起那袋蘋果味軟糖。他這是……報答她給藥?
其實沒必要,她就是看不慣他的傻逼做法。
莫麗手指上還套着三個薄脆角,指尖抖了半天,才說:“甜甜,大佬親自給你吃糖?”
阮恬回過神來,擡頭一看,不僅莫麗一副驚呆的表情,全班的所有人都看着她的方向,滿臉的震驚。尤其是陳昱衡那幫小弟,張大嘴,吃到一半的零食都清晰可見。
陳大佬卻是一勺勺地繼續吃他的八寶粥。
快吃完了,用塑料小勺刮了刮瓶身,可能想盡量吃得幹幹淨淨。
那麽的閑适、悠然,與周圍的環境,格格不入。
阮恬嘴角微動,陳昱衡這個傻叉!
她只能露出個友好的微笑,把糖收進桌洞裏,繼續低頭寫作業。
莫麗湊過來:“大佬給的糖,你不吃?”
“不吃。”阮恬平靜道。
“那可是大佬給的糖,你不吃,會不會不給他面子?”莫麗擔憂地問。
莫麗昨天還說陳昱衡帥呢。
阮恬歪頭想了想,從桌洞裏拿出來,給她:“那給你吃。”
莫麗手抖如抽風,生怕後面的人看到,趕緊給阮恬塞回桌洞裏去,在她耳邊壓低聲音怒吼:“你要害死我啊,他親手給你的!我敢吃了,明兒我頭就挂在校門口蕩秋千!你也是!”
阮恬都無語了,她至于這麽怕嗎!
昨天擦窗戶,勞動委員不小心把水滴到陳昱衡身上,手抖得不行,人家陳昱衡也只是拿了張紙巾擦了,友好地提醒他,帕子擰幹一點,不要滴到同學身上。阮恬覺得十五班這幫人,就是戲多,自己吓自己。
她輕輕嘆了口氣,繼續寫物理作業。既沒有把糖送出去,也沒有吃。
她的同桌莫麗開始發散思維了:“阮恬,軟糖……甜甜,其實你的名字就是小軟糖啊。難道大佬是因為這個,才給你軟糖吃的?我看他是提前抽出來的。”
阮恬實在是忍不下去了,她放下筆笑了笑說:“小茉莉,你要是再打擾我做作業,我現在就讓你的頭去校門口蕩秋千。”
其實莫麗長得很高,比阮恬高個十二公分。
阮恬從小就很有吸引高個兒的氣場,圍繞在她身邊的姑娘個子都很高。
但是當她一本正經地放狠話的時候,莫麗還是稍微怕了那麽一下下的。當然是怕考試臨了了,她的小同桌不給她劃重點怎麽辦!
她笑了笑,做了個手勢:“我閉嘴!您繼續,您繼續。”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是只丁香愁怨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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