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不安生啊……
第48章 不安生啊……
在政策上, 仙舟向來有着多搞朋友少結仇,敵人的敵人就是友,朋友來了有美酒, 豐饒民來了有将軍的大方針。
做為整個銀河目前已知的巨型勢力(這樣的勢力總共也就沒幾個)中唯一完全可靠的秩序側文明, 仙舟聯盟對于那些科技水平尚且不夠發達的文明來說, 就像是帝弓司命之于仙舟。
不是所有的求援都會被答應回複,因為帝弓司命可能接收不到信息/仙舟聯盟可能正要和某處的豐饒民開戰, 分不出手來幫助。
但, 這是受限于現實的情況下, 在理想的狀态下, 比如說仙舟最近确實閑閑的,找不到什麽豐饒民, 也沒有反物質軍團或者蟲群這種寰宇災害需要雲騎軍出動, 為當地……至少是附近的這片宇宙清掃出一片安寧、安全的生存空間——那麽, 這時候向仙舟求援, 聯盟還真的會派人出去幫幫忙。
這種助人為樂的事情他們都幹了多少年了, 不說養成了習慣,至少也可以說是對于全套流程熟門熟路。
白珩:“找到了, 上次伊戈爾·哈夫特的賽後演講。”
因為沒有多少人會對這樣的演講感興趣,因此不僅僅是觀衆們會在獲得冠軍的伊戈爾開始演講、試圖為自己的家鄉募捐的時候離場, 甚至就連攝影都會把這一段掐掉之後再放到新聞媒體上去——他們不想讓這麽個拳王因為這種……小問題而被很多的賽事認為“麻煩”, 從而失去讓他發揮出更大的經濟價值、從他身上多賺兩筆的機會。
所以, 這一段視頻還是白珩找了好久,才終于從一個原本要走, 但是被伊戈爾言語中深切動人的感情打動, 于是掏了點錢,還幫他把這段演講放到了網上去的觀衆的首頁尋找到的。
手持式設備, 有點搖晃,開頭部分沒能錄進去,不過用來了解信息剛剛好。
騰骁将軍不在此處,景元歪歪斜斜地陷在了個超大號豆袋沙發裏面,将腦袋擱在一枚貓形抱枕上頭,勉強醒着聽,姿勢歪七扭八,仿佛他自己真的變成了一只沒有骨頭的貓,以液态的姿勢填平每一個凹凸不平的面。
這樣的姿勢,對于一名雲騎來說是絕對的懶散松弛,但是,誰讓騰骁将軍不在呢。
而鏡流就算想管,也會被白珩用冰激淩堵住嘴:“哎呀,第一輪比賽都結束了,第二輪在三天之後呢,你就讓他休息一會兒又怎麽樣呢?”
他保持着這個姿勢,在聽到視頻中伊戈爾說自己的家鄉正在被納努克的軍團襲擊,說他希望宇宙能夠朝着這顆小小的星球看上一眼——提供一些力所能及的幫助之後,他坐了起來,嘴唇抿緊。
事實上這視頻絕對不是個适合在聚餐的時候放出來的視頻,因為它的情感多少會讓人食不下咽,但是很顯然這是個重要的事情,不能太過推後——它關系到戰争和生命,還有文明的續存,另外……
其實對于仙舟人來說,一邊吃吃喝喝一邊聽這種消息還是挺平常的,因為到了一定危急關頭,是個人都要被編入雲騎軍上戰場,而到那時候,這種情況就是常态了:和豐饒民的戰争,從來都是血腥而殘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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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還是……至少他們中的大部分常懷憐憫之心,所以,很難在有人列舉自己的家鄉是怎樣慘遭屠戮的,又是怎樣在艱難但是毫不放棄地戰鬥着的時候做到心如止水。
生命對于生存的渴望,為了生存的掙紮,從來都是最感人淚下的史詩傳奇,這本身就是最容易讓人心緒沸騰的因素。
令夷:“哦……”
她的尾巴毛蔫了下去,貼着尾巴本體:“反物質軍團,他們既然想要毀滅一切,那為什麽不能從蟲群和豐饒民開始呢。”
白珩:“你怎麽知道他們沒有做過呢?覆滅造翼者故鄉穹桑聖樹的就是反物質軍團。”
事實上,還有一位絕滅大君登上了仙舟,要求朱明仙舟和他們一起追殺造翼者——這劇情多少很讓人覺得世界逐漸趨向玄幻,有一說一,白珩在剛剛聽說這件事的時候甚至以為全世界都改信了阿哈,否則也不至于這麽離譜。
但是……好吧,反正毀滅的命途還是很堅定的,并且非常遵循納努克的道路,這和豐饒民與豐饒之間難以用語言來形容的鴻溝狀态的相差還是很大的。
令夷:“但是繁育的蟲群和納努克的仇最大,我聽說是蟲災毀滅了納努克誕生的世界,促成了他升格成為星神;而豐饒民……哦,豐饒民那麽能生,當然應該先解決掉他們再談剩下的宇宙。”
“總之,如果我是納努克,我肯定會選擇先去解決蟲群。”
但是星神的想法并非凡人可以捉摸,倘若排除了天曉得為什麽那麽偏愛仙舟的岚,以及因為命途原因過分樂衷于找樂子的阿哈,以及現在已經失蹤(或者更多人願意稱之為隕落)的星神阿基維利,剩下的星神們就是一群被祈願但是從不回應的沉默的玉兆,仿佛祂們所在的位置是空號一樣。
所以納努克沒有讓反物質進團像是蟑螂噴霧,或者是其他一些比較……針對昆蟲擁有不錯殺傷力的藥片或者噴劑之類的東西那樣,将整個宇宙這個大屋子裏面所有的蟲子都給殺滅掉,同樣也沒有把繁殖速度和兔子下崽沒什麽區別的豐饒民給根除了。
不得不說,非常可惜。
“雅利洛六號,我記得這顆星球,”景元說,“它應該是公司供應鏈上的一環,信仰存護,但更偏向于築城者而不是星際和平公司,消費便宜、風景優美,上頭甚至還曾在開拓的虹車路過的時候,被阿基維利留下了個巨大的印子,就像是蓋章一樣,是個不錯的打卡點。如果我以後能當個巡海游俠,我肯定會去一趟,打個卡。”
自從和那位朋克洛德的巡海游俠見過面之後,景元就重拾了自己兒時的夢想,他想當個巡海游俠,很顯然,沒有幾個仙舟小孩不想當巡海游俠——帝弓司命在上,巡海游俠真的酷斃了。
鏡流朝着他這邊又一次瞥了一眼。
景元選擇了無視。
他看起來很想要親自去一次。
“但是別忘了你還要參加演武儀典,如果是什麽十萬火急、沒有了你就無法完成的事情,騰骁将軍或許會允許你不用繼續參加演武儀典,但是,現在的情況是——植物可以解決這些問題。”
白珩敲了敲桌面,搖搖頭,用憐憫的目光看向景元。
“很不幸,寶,但是這一次你大概去不了。”
丹楓從方才那種看起來像是在沉吟的沉默狀态中脫離出來,道:“大概我們都去不了,曜青仙舟檢測到了倏忽的動向,他正在召集豐饒民,我們一直在追殺的步離人戰首,呼雷,他響應了倏忽的號召。”
這也就意味着大戰其實一觸即發。
豐饒民那邊的數量可太多了,只要他們的數量一日沒有被砍下去,他們就一日仍然是仙舟最大的敵人。
而考慮到這群豐饒民的繁衍速度,令夷在心裏罵了一句和白珩平時罵得一樣髒的狐人短語—* —前不久景元才剛剛完成徹底分化,并且使得其火并之後四分五裂造翼者孔雀天使軍團只剩下一個空殼子、一個被天曉得誰拿去的名字——這場行動毫無疑問是個巨大的勝利,但是同步離人數量增加的速度相比起來,完全就是杯水車薪。
這些紮根在整個宇宙上,像是杜鵑将卵産在其他鳥的巢中,并将其他鳥的卵推到地上去砸碎一樣的蛀蟲、菟絲,依靠着過量的攫奪将自己一層又一層地武裝了起來。
如果不出意外的話,又一場大仗即将開始,就在演武儀典之後,在座的有一個算一個都要上。
“那就植物,不影響。”令夷說,“但是,光靠植物不夠用——這才是問題所在,對吧?”
反正植物送到哪裏都是送,肥料……不是,豐饒之力送到哪裏也都是垃圾的循環再利用,只要對應的星球能夠把運費給出了、再支付一筆其實并不昂貴的給令夷的傭金,剩下的全流程都已經工業流水線化了,甚至參照好說明書,還可以将其視作自助。
仔細想想,就會發現自從秩序隕落了之後,整個宇宙都變得亂糟糟的,亂糟糟的而且危險,災禍橫行,到處都是,那些不夠強大的星球(比如說那些還沒點出足夠把地表的居民送到太空中去的文明)上的科學家會告訴學生們,一場伽馬射線爆可以毀滅整個文明,不過那概率實在是太低了,低到人們幾乎可以将其當做不存在——然而他們卻不會告訴學生,甚至于他們自己都未必知道,比伽馬射線爆恐怖的東西多了去了,而它們像是細菌一樣在宇宙中增殖着,而且他們出現的概率也高過了伽馬射線爆。
“光是今天早上,就有兩個星球……額,兩個文明需要幫助。而在伊戈爾的演講裏面,他說他認識十幾個來自不同星球的人,都和他一樣有着靠着賺錢或者提高名聲,呼籲宇宙中的其他文明來幫助母星的想法。”
到這會兒,伊戈爾那番演講帶來的情緒總算是平複下去了點,令夷喝了一口氣泡水——不能少冰,她感覺自己的牙齒一下子就冷靜了下來,變成了某種類似大理石雕塑的東西,雖然沒有胃口大開,但至少沒那麽受到先前的情緒影響。
指望着仙舟和救火隊長一樣沖到這裏沖到那裏的很不現實,而且對手那麽多、加在一起實力也相當強悍,讓聯盟全部壓上去,不算帝弓司命的話大概率也是打不過的,就更別說植物了。
在真正的戰場上,植物僅僅對于清雜有着足夠高的效率和作用,與其說它的功能是把所有敵人擋在外面,倒不如說是給那些侵略者增加成本支出,當破壞他們的成本被提高到了一個破壞行為本身變得有些雞肋的時候,除非是徹底納努克入腦的瘋子,否則首領就會開始想着自己是不是應該帶着手下人換一塊不那麽硬的肉啃。
就算退一萬步,就當植物真的能夠解決一切問題好了,但令夷的力量也是有窮的——植物不可能被放任着恣意生長,仙舟不會允許,而且它們也确實沒有這個功能。
讓她一點點尋找需要幫助的星球随後找上門去?不可能,效率太低下了,不管怎麽說,她都只有那麽一個人而已。
在這個問題上,巡海游俠也幫不到什麽忙,畢竟整個巡海游俠集體的數量,很難說能否超過仙舟雲騎軍隊伍建設下,某一衛的人數。
斬首行動還行,畢竟幹掉誅羅的戰績可查,但如果是面對大軍……那也很夠嗆。
其實這種問題,說白了,伊戈爾·哈夫特的想法是很有道理,也應該說是最正确的。
靠着一兩個強者到處當宇宙警察(此處的形容确為褒義)的用處真的不大,文明之間互相幫助才是正經的道理——有一說一,目前為止有能力組建起這樣一張網絡,并且完成監控的勢力,還真的就只有星際和平公司。
仙舟從來都不把自己的勢力往外蔓延,哪怕是伊須磨洲的關系也只是相對親近,和公司這種密切地連結起了一張大網的勢力是真的有不小的差距。
令夷想起今天在那位星盟高官離開會談室之後,那位公司中極為罕見的、和巡海游俠關系不錯的、立場幾乎可以說是“背叛公司”的員工放松地坐在椅子上,對自己所說的話。
——“真可憐吶,對吧?其實公司是有辦法幫他們的,但是,部門的老大們算了一筆賬之後發現不劃算。”
“普天之下,大概也就只有你們仙舟從來都不計較什麽劃算不劃算的,花了那麽大價錢研發出來的藥物配方免費公開發放……啧,要不是認識幾個巡海游俠,我大概都會覺得你們是一群瘋子——和納努克的瘋子軍團差不多,就是目的背道而馳的瘋子。”
确實吧,她心想,在這種問題上,仙舟确實是有點“不太正常”的,但這難道不是那些“正常”的勢力的問題嗎?
“如果能有個互助平臺就好了,聽起來這像是家族應該幹的活。”令夷放下她的氣泡水,“但是感覺家族應該也不是很樂意……額,或者說,他們可能會在這個過程中謀求更多。所以,暫時還是算了,先找個機會問問伊戈爾呢?既然雅利洛六號自己的文明也可以和入侵的軍團打得有來有回,那麽大概軍團并未在他們身上投入多少兵力,植物能搞定。”
還是先把當前的問題解決了,之後的事情……車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橋頭自然直,走一步看一步吧。
她想到這裏,突然擡頭看丹楓:“所以丹楓哥,倏忽那邊是什麽情況?”
*
不得不說,這話題轉換得有點生硬,但是在一個結果非常明确,但也可以說是讨論不出什麽結果的問題上繼續浪費時間、消耗心情也很顯然不是個很怎麽樣的選擇,白珩立刻從桌上拿起一只火焰辣椒烤恐鳥全翅:“其實先前就已經有過動向了,我家在曜青那邊的分支前段時間才說,我的兩個表弟都入伍了,現在就在戰場上。”
曜青那邊已經小範圍地打起來了,這個事實不會引起任何人的奇怪,因為曜青從來都是巡獵鋒镝的鋒镝。
丹楓:“兩年時間,倏忽已經養好了傷,該出來露露臉了。在這兩年的時間裏,豐饒民占有的星球被摧毀了不少,而他們的擴張入侵也被挫敗了很多次,倏忽如果不能盡快為他們帶來一場重新确立信心的勝利,只怕一些更為務實的豐饒民會開始考慮向仙舟投降。”
白珩“嗯”了一聲,耳朵都挑起了質疑的弧度:“不至于吧,仙舟不是向來要求他們,要投降和解也可以,圈禁外加絕育,否則就只有去十王司一條路嗎?”
鏡流看向她:“長生其實是個很可怕的東西。”
做為這兒把一輩子活出了最長長度的人,她對于長生的感覺要勝過在場全部。
“你可能不理解,”她看丹楓,“因為持明族無法生育,你們不會擁有後代,至少現在沒有,所以你們無法理解,擁有長生之後的年長者,是怎樣逐漸将自己的子嗣從最愛的繼承人,逐漸視作仇敵的。”
“蒼城發生過這樣的事情,曾經最被看好的繼承人,後來被砍了頭。因為豐饒賜福,所以只剩下一顆頭顱也沒能死掉——後面的,你們自己想象就好。”
光是聽着就超恐怖的啊!但是,了解過點兒仙舟過往創傷史的人就知道這種情況并不少見,別說是蒼城了,羅浮也有。
“那可是自己的孩子诶……不過有可能吧,畢竟活得時間久了,孩子一個接着一個的生,逐漸就不把孩子當回事了——或許還有很多孩子他根本就不認得呢。而且,不想死、不想被取代也确實是人之常情。”
令夷承認這種想法應該還挺普遍的。
“所以,現在豐饒民那邊的情況是這樣?”
景元:“現在有戰争,每家每戶都可以死很多孩子,想想看,每年都有多少豐饒民死在帝弓司命的光矢下頭。”
令夷:“哦。”
過了會兒,她補充道:“那确實……還挺消耗的。”
這樣就很好理解了,孩子死在戰場上也是死,死在還是胚胎的時候也是死——總歸仙舟的絕育是化學絕育而不是物理絕育直接來上兩刀,那就還是可接受的。
尤其是生活,仙舟提供的圈養生活基本上能夠優于過得最爛的那些豐饒民自由自在時的生活質量,這種情況下,選擇投降也蠻正常。
所以倏忽一定要抓緊時間,至少給仙舟創造點傷痛,比如說再死絕一代人,又或者是和當年的蒼城仙舟一樣……總之,不管是畏威還是懷德,總歸要讓那些跟着他的豐饒民們有繼續跟着他的動力。
他一定會動用自己最大的力量來打這一仗,調動他所能夠調動的一切,不僅僅是步離人,還有所有他能夠聯系到的豐饒民。
但是,令人擔心且不由得十分警惕的是:幻胧的蹤跡一直都隐秘而不被探尋。
畢竟,幻胧是真的和倏忽聯手過,并且從當前的情況來分析,雙方并沒有将此時的盟約撕毀或者終結的必要。
他們的目的還是挺一致的,并且從力量上也可以稱為互補,在面對仙舟的最多能出七位令使這樣喪心病狂的高端戰力數量時,能夠提供一點……互相幫助着活下去的守望相助的機會。
倏忽要是想要背水一戰的話,不可能不把幻胧叫上——至少,倏忽絕對不會讓幻胧閑着就是了。
而且,哪怕退一萬步講,比如說幻胧表現出了對于倏忽身體的觊觎——考慮到她對仙舟的圖謀是出于她想要用建木給自己造個身軀的詭異目的,盯上倏忽好像也很正常。
倏忽也是樹,倏忽也是豐饒命途,倏忽的強度也絕對不低——好家夥,平替啊!
而且單獨一個倏忽,還比一整座船的仙舟要好打呢!
就算因為這個原因鬧掰了吧,幻胧先前也被仙舟拔掉了好幾處釘子呢,她的性格決不能算是寬宏大量——睚眦必報用來形容這麽個玩意來都有點程度太低。
因此,至少騰骁将軍是如此評價的:“這玩意絕對躲在什麽地方,蔫兒壞地打算什麽時候給咱們來一記狠的呢。”
……愁人。
這種仿佛全世界都要準備開戰的滋味太糟糕了,令夷嘆了口氣,站起身來:“我感覺有點飽了。”
不是吃飽的,是氣飽的,所以她還從現在的外賣盒子裏頭拿了兩塊肉餡餅塞進冰箱——她打賭自己再過一到兩個小時肯定會餓着從房間裏跑出來,把這兩塊餅熱了吃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