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chapter 35
☆、chapter 35
陶正南轉過了臉,可聲音還持續地鑽進他的耳朵裏。
“你能不能別總在外面這樣?”
“天這麽黑,又沒人看——好了,我走了,你快回去。”
趙寧靜癡望着早已走下樓梯的人,直到看不見時,才不舍般地轉過身。
他一步踏出去,“你以為他會真的跟你在一起嗎?”
趙寧靜猛地退後一步,半只腳懸在樓梯邊沿,她卻好像根本不知道危險似的,垂頭說道;“多謝關心,請慢走。”
說着想從旁邊跨出一步,陶正南卻又堵住了她的路。
她只好收回腳,“你到底想幹什麽?”像被激怒一般地擡起頭,“如果你覺得把我羞辱得不過瘾,你說個辦法,一勞永逸行不行?”
“我們重新開始。”
“什麽?”
“你不是說一勞永逸嗎?”陶正南說,“我們重新開始,我就不會再恨你。”
“原來是這個?”趙寧靜諷刺地說道,“你幼不幼稚?非要你再把我甩一次,你心理才平衡是嗎?”
“不是——”
“那你說,你到底想幹什麽?”
“我只想像以前一樣,我們還在一起,我們從來沒分過手,我們馬上結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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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瘋了嗎?不久前你還恨不得我悲慘落魄沒人要。”
“希望你悲慘落魄沒人要。那是因為你走投無路了,才會回到我這裏。”
“你是不是忘了你一直有女朋友?”
陶正南冷笑,“女朋友?找一千個一萬個有什麽用?最終想要的,還是只有你一個。”
“你真是不可理喻,那樣羞辱我後,你還能說得出這種話。”
“那你讓我怎麽辦?去死嗎?”他突然吼道,胸口情緒洶湧,“先說喜歡的人是你,說完轉身就跑的人也是你;先說想要個家的人是你,結婚放我鴿子的也是你——我不找個理由去恨你,難道接受你不愛我事實嗎?”
她的表情逐漸軟化,“那時候我——”
陶正南張着嘴,只覺得呼吸都痛,“這麽多年,我一直冷酷地活着。充滿了欲望,充滿了孤獨和怨恨,沒有心,也沒有安全感。找到你以後,看到你跟別人在一起,我雖然憤怒,刻薄,痛苦,可至少我——”他指着自己的胸口,“至少我知道,我這裏面是裝得有東西的。”
“你是真的不知道喜歡你的人有多痛苦嗎?”趙寧靜突然問。
“痛苦?”
“除了不要命地去愛你,放棄自己的一切,忽略自己的感受,任你怎麽輕辱,都忍受着,才不會失去你。”
他錯愕地望着她。
趙寧靜接着說道:“我堅持了幾年,就一次沒堅持下去,你就放棄了。那麽多年後,你還是一點沒變,輕易就放棄,發現放棄不那麽容易,又來糾纏。反反複複,你心裏只有你自己,只顧自己的感受。你不好過,就要把別人都弄得很難受。”
他張了幾次嘴,腦子裏拼命地苦想,卻找不出一句話來反駁。
“我不會了——”他的話說出口便是一愣,随後黑暗的大腦仿佛亮起一點微弱的星光。那光逐漸地擴大,他的思維突然敞亮起來,只要她肯定回來,怎麽都好。
他又接着說:“對,我不會了,我會對你好,你說什麽我都聽,我都答應你。”
他激動地往前跨了一步。
“我不要!”趙寧靜大叫着搖頭,感受到威脅她往後退,卻一腳踩空,身體仰着向後面那坡樓梯倒去。
陶正南心跳暫停,一把拉住她,一股向下的重力拽着他俯傾,眼看兩個人要一起摔落下去,他咬牙将她推上去,而自己卻重重地傾倒下去。
眼前的景象不時的翻轉,他身不由己地一級一級地滾落。
他不知道自己的命運會怎麽樣?會不會死?會不會殘廢?但是他慶幸這些風險最終只會落到他的頭上。
幸運的是,他很快撞上中間分隔方向欄杆,停了下來。
他睜開眼睛,靠着欄杆往上看,趙寧靜穿的鞋掉在離他兩級臺階的地方,黑色皮革上的金色裝飾圓扣在黑暗中閃着光澤。
趙寧靜看起來沒事,光着腳跳下臺階,經過她的鞋時她也沒停,徑直沖到他的面前,焦急地拉着他,細心地察看他的身體和手腳是不是有傷。
她低着頭,有幾縷頭發沒紮到,掉到她的臉旁。不時在她嘴邊的那顆痣上撫來撫去。那粒痣像鋼筆筆尖留在白紙上的墨點,只有離得近了,仔細看才看得到。
他擡起手,捏起那一縷頭發。
她垂着眼睛,動作一頓,身體緊張得僵硬起來。在她作出反應前,他将她拉近胸口,手臂緊緊勒住,不準她掙逃出去。
他期望她別動,安靜的,任他抱一會兒。
他期望她跟他說話,不管是像以前他做作業時,她在旁邊不小心發出的細碎聲音;還是陽光灑向灌木叢的路邊,她閉起眼睛大喊着喜歡他的聲音。
沒有聲音。
她沉默地掙紮,與他對抗。
他什麽都有了,卻沒有了那個大喊着喜歡他很久很久的人。
一道白光在他眼前亮起,他轉過頭,目光望進模糊的夜色中。
他松開了手臂。
她立刻站了起來,站得筆直的。
“一直沒來得及恭喜你,”趙寧靜說,“這麽多年的努力,你終于活成了自己想成為的樣子,也是我——最讨厭的樣子。”
“你喜歡的是什麽樣子?”
“是你怎麽努力也成為不了的。”
他仰起頭,“他不可能真的跟你在一起,如果你非要試試,那我等你哭着回來。”
趙寧靜無奈地嘆了口氣,想說什麽,最終什麽也沒說。她走上兩級臺階撿起鞋趿到腳上,又繼續走,直到身影逐漸消失在夜色中。
陶正南站起來,拍去身上的塵土,強迫自己去忽略心頭的焦慮,往下一步一步,走到薛琪面前站住。
“你應該已經不能再用我的賬號了,怎麽還能找到這兒?”
“你的車剛走,後面就來了輛出租車。”薛琪說話時,嗓子仿佛繃住的,異樣的陰沉感,“真沒想到,因為她是老板的女朋友,我一直不敢多想。”
陶正南再不否認,“現在才知道你錯怪好人了?”
薛琪摁亮手機,舉到他眼前給他看,正是他抱着趙寧靜的照片,因為開了閃光燈顏色發白。
“親眼見到才知道,原來你也不是對誰都那麽冷冰冰的,這副深情的樣子看起來還真惡心。”薛琪說到這裏,咬緊了牙,眼裏卻滲出水光,“她不就是漂亮一點,你們男人都瘋了嗎?”
陶正南盯着那張照片,若有所思了一會兒,才擡頭說道:“我喜歡她,這不是什麽怪事。奇怪的是你那個老板吧,以他的頭腦和智商,在他那樣的年紀很難有敵手。他也看上她,這不正好說明了她有過人之處——”
薛琪一怔,似乎想到了什麽,随即将牙齒咬得更緊。
陶正南又接着說道:“不過她剛剛拒絕我了,往後你見到她,說不定就得恭恭敬敬叫她一聲師母。”
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繞過她離開了。
3同類
薛琪坐在一個誇張的祖母綠沙發上。
她的背後是一牆的顏色張揚的包袋,左側的小桌上展示着幾雙鑲着寶石的高跟鞋,伸伸手就能拿來試穿。
她的目光穿過閃着寶石光芒的鞋,專注地望着不遠處的櫃臺。
那個女人有時在那裏,有時不在。多數時候她都在那間小辦公室裏,就是老板威脅要開除她的那間小辦公室。
今天上午,她卻一直在外面,一會兒站在貨架前比比劃劃,一會兒又跟店員低聲耳語,精彩的是,她有時候還得陪同客人購物,雖然一個早上只出現過一個。
那個客人一看就是個更年期婦女,頭小身子壯,頭頂很尖,頸背堆着厚厚的肉,她還披着一條黑白豎條紋的披肩,就像只在草叢中穿梭的獾,兇狠狡詐。
薛琪看着她一路緊跟着獾,笑臉相迎,卑躬屈膝,左一個江太太,右一個江太太。試鞋的時候,她甚至還要蹲下去系絆扣,或是用手去檢查鞋的大小松緊。
薛琪的眼珠都快凸出來了。就在這時,她的手機響了,她拿着幾件衣服,手指勾着一雙鞋,邊往櫃臺那邊走,邊接電話,看起來是去結賬。
盡管她講電話時聲音很低,但這片無人的區域太安靜,她說話的內容還是進入了耳朵裏。
來電的人似乎讓她很意外,她一連說了好幾個知道,“我知道你,知道知道,沒想到是你……你要過來嗎?”
誰要來呢?薛琪想着,不會又是哪個男人?
那天以後,她急切地想了解這個摧毀了她所有的女人,所以她來了這裏。
一連觀察了幾天,親眼所見,她不止驚訝,甚至覺得荒謬。
老板肯定是被她欺騙了吧?
正想得出神,一只手突然伸到她面前。
薛琪吓得屏息,視線朝下,看清楚那是一只肥厚的手,手背上還長着粗黑的毛。
那毛手從挂架上取下一只玫紅的高跟鞋,那感覺太怪異了,就像大猩猩握着粉紅的薔薇一樣。薛琪的視線不由自主地随着那只手,轉移到了手掌的主人身上。
那只更年期的獾不知道是什麽時候坐到她旁邊的,她把鞋子“啪”地摔到地上,一只同樣肥厚的腳也擠了進去,鮮嫩秀氣的鞋可憐地被撐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