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靈魂還是外表
64 靈魂還是外表
◎他這是死前走馬燈嗎?◎
“你怎麽了?”季知言僵在原地不敢動彈,感覺肩頭有股濕意。
席野手臂收得更緊了,勒得季知言有些喘不上氣,季知言也不敢随意動彈。
片刻後,席野才像是調整好心情,放開了季知言。
季知言小心地觀察着席野的表情,見他眼眶紅紅,也不知是氣的還是傷心的。
“剛才我說的話——”季知言嗫嚅着,想要解釋一下。
“我知道。”
“啊?”季知言訝異。
“我知道那不是你真心的,我知道。”席野盯着季知言的眼睛,鄭重又小心地說道。
聽席野萬般包容地這麽說,季知言現在的心情有些難以名狀。
他剛從林雅茹那裏得知席野對他的感情,不,他都不能說席野的感情是對他的,畢竟他頂着季時予的身體。
席野不知道他的情況,在席野眼中,他就是季時予,季時予就是他,他們就是同一個人。
既然如此,季知言怎麽好意思認為席野的感情是對他一個人的呢?
想到這兒,季知言突然有些生氣,一股無名火竄了起來,可他又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氣什麽。
“哦……”季知言僵硬地轉移着話題,眼神四處亂飄“那你要去吹頭發睡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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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席野愣住了,兩秒後輕微地笑了一下,像是有些期待地問道,“你沒有什麽要問我的嗎?”
“問你?”季知言一下子沒反應過來,有些蒙了。
根據剛才的情形,席野不質問他就好了,他哪裏還有什麽理由去問席野。
季知言疑惑地看向席野,可當他讀到席野眼中那一抹似欣喜期待的眼神時,他突然就明白席野想要他問什麽了——你是不是喜歡我?
季知言迷茫困惑的眼神瞬間變得了然,還夾雜着一絲自己都未察覺的欣喜。席野看着他,嘴角的笑意漾得更開了。
此時此刻,兩人對視,彼此都知道對方心中所想。
可沒過兩秒,季知言的眼神就喪氣了。
季知言低下頭,艱難隐秘地深吸了口氣,喉嚨有些哽塞,強壓着鼻尖的酸澀說:“沒有。”
席野瞳孔怔住了,眼睑飛快地顫動兩下,像是有些慌張。嘴角張合嗡動,像是要說什麽。
可最終只是眼角泛紅地看着季知言,低聲問道:“沒有嗎……”
“嗯,沒有。”季知言強裝鎮定地回答。
席野眼中的微光閃了閃,像是要熄滅。
他緩緩低下頭,片刻後,眼裏那微光又自己亮了起來,他喃喃道:“我知道,你……你肯定有你自己的考量。我知道。”
不知是在對季知言說,還是在自言自語。
看着席野的樣子,季知言突然難受得緊,心髒像是被人攥住似的,捏得生疼,他有些受不了地大喘了口氣。
席野像是被季知言大喘氣的動作驚到,忙擡起頭來,有些慌張地說道:“那我去吹頭發了。”說完,沒等季知言反應,就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吹風機的聲音很快響起,喧嚣的聲音蓋住了宿舍裏所有的動靜,像是給他們提供了一個保護層,讓他們可以迅速從剛才的場景中逃離出來。
季知言緩緩坐到椅子上,在聲音的掩護下,目光虛無,發着呆。
晚上,季知言躺在床上,心裏煩躁,怎麽也睡不着。
【你說……他看出來了嗎?】季時予突然出聲。
【看出什麽?】
【我剛才跟他打招呼了。】
季知言心裏一緊,剛才事情太多,情緒起伏太大,他都沒注意到這點。
現在将剛才的現場情況一想,他才猛然意識到,季時予那句話,席野是聽見了的。
席野是什麽反應呢?季知言又仔細想了想,他當時本來就心神俱亂,只記得席野的臉色好像瞬間黑了。
這說明季時予那句話肯定是強烈挑動了席野的情緒,那會是他的什麽情緒呢?
發現他們一體雙魂的情況?可根據席野後來的表現,也不像。
【應該沒有吧,他後來的表現看着也不像是發現這種事情的樣子。】季知言其實心裏也有些沒底。
【是嗎?】季時予語氣有些莫名。
【對了,我們能商量一個事情嗎?】季知言語氣嚴肅起來。
【什麽事?】
【你掌握身體以後,可以不要再做那種事情了嗎?】
【哪種事情?】季時予明知故問。
季知言知道季時予知道自己在說什麽,不想在此時跟他打口水戰,說些車轱辘話,直接擺明利害。
【我們現在的狀況不穩定,誰能控制身體都說不準,你要是控制身體後像剛才那樣,很容易引起別人的懷疑,這對我們沒什麽好處。】
【嗯……可以啊。】季時予安靜了好一會兒才答複。
當手機上的時間顯示淩晨3點的時候,季知言崩潰地意識到,自己難得地失眠了。
讓他失眠的主要原因是,他一直在想着就算季時予掌握回了身體,他的靈魂還會被困在這具身體裏,無法回去。
這真的讓他有些恐懼和焦躁了。
季知言閉上眼睛,強迫自己入睡,可身上像是螞蟻爬似的,渾身難受,想要抓撓,又不知道具體哪裏難受,這讓季知言有些痛苦。
季知言輕手輕腳地從床上爬下來,走進衛生間用冷水洗了把臉,難受勁兒絲毫沒下去。
季知言壓低動靜,套了件外套,直接出門了。
黑漆漆悄無聲息的走廊,平時季知言還有些害怕,此時卻全然成了他的安全區。
季知言慢悠悠地在走廊裏晃着,他感覺自己全身的骨頭都在刺撓,一停下來就難受。
哈欠一個接着一個,根本停不下來,季知言都能感覺到生理性的淚水溢滿,從眼眶裏流了出來。
【你在幹嘛?】季時予不解。
【我睡不着,我必須動起來,不然我難受。】
【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有病呢。】
【失眠……應該也算是一種病吧。】
季知言已經在走廊走了整整兩個來回,此刻他眼睛已經閉上了。因為他的身體很疲憊,上下眼皮都開始打架了,但腦子怎麽都睡不着。
他只有身體動起來,和腦子保持一致,他才會好受些。
閉上眼睛後,季知言的聽覺變得敏感了些,在經過一個宿舍時,他聽到了細微的擰門把手的聲音。
季知言睜開眼看過去,他都不用看門牌號,光憑位置都能判斷出,那是他自己的宿舍發出來的聲音。
季知言在原地站了兩秒,門上沒再有什麽動靜,季知言懷疑自己聽錯了。
他甩了甩頭,又接着走了起來。
等季知言走到盡頭,回頭閉着眼睛繼續時,沒一會兒,他的神經敏感地察覺道一絲異樣氣息。
他猛地睜開眼,只見前面不遠處站着一個人。
心裏下意識一緊,可很快就放松下來。
走廊裏烏漆嘛黑,季知言其實根本看不清那人面貌,但他就是知道那人是席野。
兩人隔着不遠不近的距離在黑暗中站立,都在此刻知曉對方的存在。
片刻後,席野動了,他一步一步在黑暗中朝着季知言走來。
季知言看着席野本來快與黑暗融為一體的身影,逐漸清晰。待他站在面前時,季知言已經能借着走廊盡頭窗戶透進來的月光看見席野的臉。
雖不清晰,但也足以看清了。
兩人就在這黑暗但卻看得清彼此的情況下對視,誰也沒說話。
“你怎麽也出來了?”最終還是季知言先開了口。
“聽見你出門的動靜了,半天沒回來,所以出來看看。”席野聲音壓得很低,低到都聽不出什麽情緒,“你呢?為什麽不睡覺,在走廊裏來回地走?”
“我睡不着。”季知言無法細說,只能回複一個正确的廢話。
“為什麽睡不着?”席野追問。
季知言啞言。
“是因為我嗎?”席野的聲音依舊很低,但現在卻讓人聽出一種心碎和委屈的感覺,“我讓你難受了嗎?”
“不——”季知言想說不是,可剛開口說了一個字,他就頓住了。
他真的沒有因為席野難受嗎?他想到,他有。但那是他自己的苦惱,跟席野無關。
可在疲乏的精神、黑暗的環境和心裏那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催動下,季知言沒有繼續回答席野的問題,而是緊張地咽了咽口水,問道:“你喜歡一個人,是喜歡他的外表還是靈魂?還是兩者皆有?”
季知言盯着席野的眼睛,等待着他的回答。
“靈魂。”席野脫口而出。
季知言心裏的石頭轟然落地,震得心髒怦怦直跳。
他鼻頭發酸,眼眶泛紅,低下頭猛地眨了眨眼,想要将眼淚逼回去。待心情平複後,他才擡起頭來。
“還真是感人啊。”季知言聽見自己突然用一種調侃嗤笑的語氣說道。
季知言猛地一震,意識到什麽。
他看向席野,只見席野死死盯着他的眼睛,臉上的表情變幻莫測,最終像是發現被人搶走寶物的惡龍一般,怒不可遏。
季知言的脖頸,不,準确地說,應該是季時予的脖頸被席野一把掐住。
可季知言對施加在脖子上的那股力道感同身受,強得仿佛要生生扼斷他的喉嚨。
他從沒見過席野這副像是恨不得将人挫骨揚灰的樣子。
季知言現在的感覺非常糟糕,他脖子上分明什麽都沒有,可他卻感覺呼吸困難,大腦缺氧。
季知言雙手扒着脖子,眼神發花,像是舊電視的黑白雪花屏,感覺自己快要死了。
季知言痛苦地閉上眼睛,又掙紮着睜開眼。
眼前仿佛晃過一道白光,隐約看見一道花紋。怎麽那麽眼熟?季知言心想,好像在哪裏見過,是哪裏呢?
啊!他想起來了,那不是他現實世界裏被套上的花紋嗎?!
他這是死前走馬燈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