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思考
14 思考
◎“你覺得呢?”◎
季知言頂着炎炎烈日在操場上站軍姿,心裏忍不住向季時予哀嘆:【能不能你來?】
季知言當然知道不能,但他現在身心疲憊,只想找個人說說話,轉移注意力。
【不能。你不要打擾我閉目養神。】季時予哼笑一聲,語氣怡然自得地說道。
【你還有心思閉目養神?】季知言心裏不平衡了。
【你擔心什麽,現在是軍訓,以班為單位集體行動,他們沒什麽機會單獨碰面的。】季時予從季知言忍不住向那幾個方向亂瞟的眼神裏,看出季知言的擔憂。
季知言忍住想要轉頭的動作,心裏五味雜陳。
今天早上出門的時候,他們宿舍的四個人難得是一起的。一開始季知言沒反應過來,只以為是碰巧。等四個人一路尴尴尬尬地順路到同一個操場時,季知言終于反應過來——他們四個人竟然在同一個場地軍訓!
季知言不得不感慨只要作者想,劇情從來不講道理。畢竟在現實世界裏,大學軍訓時四個不同學院不同專業的班級被湊在一個場地軍訓的可能性幾乎為零。
季知言一開始為什麽沒有想起書裏寫的這個場景呢?因為他把自己帶入了。
他雖然之前總是提心吊膽的,但這幾天他的計劃算是小有成功。心裏就有些松懈,沒有太考慮書裏的劇情是怎麽走的,而是帶入自己的日常生活環境了。
季知言心裏苦啊!還沒輕松兩天,現實就悄然而至,在他耳邊偷偷念道:我來了~我來了~
“在看什麽!”季知言正出神之際,教官的聲音在耳邊炸起。
【哦豁。被逮着了。】季時予幸災樂禍道。
“沒……沒有,教官。”季知言有些心虛,底氣不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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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個俯卧撐!大聲數出來!”教官大聲命令道。
季知言瞬間蔫了,走出隊列,趴在地上,開始做起俯卧撐。
“一!”
“二!”
……
季知言做着做着發現:欸?沒有他想象中的吃力,簡直小菜一碟嘛。
“十九!”
“二十!”
季知言輕松做完,歸隊。
【你身體真不錯,二十個俯卧撐輕松拿下欸。】季知言有些慶幸,由衷地稱贊起季時予來。
【那是自然,我之前每周都會定時鍛煉。】季時予有些得意。
【定時鍛煉啊?!那我以後可能做不到欸。】季知言不太喜歡運動。
【你之前不是說你是運動達人嗎?】季時予語氣促狹。
【額……那是以前,我現在不想活得那麽辛苦。躺平多舒服。】季知言又被自己之前随口說的胡話給回旋镖了。
【随你便吧。】季時予無所謂道。
【你不在意這個是吧?】季知言想再确認下他的想法。
【我之前保持運動的主要原因是發洩。現在嘛……我有比運動更好的發洩方式。】季時予語焉不詳,一句話說得季知言兩個問號。
【發洩什麽?你現在有什麽更好的方法?】季知言問道。
【發洩一些……不太好的念頭。】季時予不想細說這個問題,繼續回道。
【現在嘛,看你,再通過你看這個世界。這件事本身就足夠奇妙得能占據人的整個心髒,不是嗎?】季時予隐隐有些激動了。
季知言想了想也是,魂穿這種事确實夠奇妙。
連續訓練幾個小時,教官終于下命令,讓休息了。
季知言渾身的力氣瞬間卸下,聳肩捶背放松下來。
他沒放松兩秒,就忍不住去注意那幾個人的動向,只見席野和蔣旭的班級都松散了,同學都席地而坐,還有人往廁所去了。
季知言視線跟着席野,他隐約感覺席野也朝他這邊看了看。但距離太遠,他不确定。
他中途見席野的視線突然盯着廁所的方向,正想順着席野視線看他在看什麽,誰知還沒等他看清,就見席野起身往廁所的方向去了。
他下意識想要起身跟上去,又覺得沒必要。只要蔣旭沒去廁所,他就沒什麽好擔心的。
于是他往蔣旭的班級看過去,視線來來回回掃了三四遍。完了!蔣旭不在!要不要這麽巧?!
季知言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他從地上跳起來,往廁所奔去。一進廁所,就仔仔細細地将裏頭的人看了個清楚。
只見蔣旭正站在小便池前方便,周圍沒有席野,他的心稍微放下,他猜測席野應該是在隔間。
他進來的時候急匆匆的,一下子吸引了站在門口的幾個同學的注意,幾個人往他的方向看來。蔣旭本來是在靠內的位置,也被帶着往這邊掃了一眼。
這眼一掃,兩個人就猝不及防地對視上了。季知言一下子愣在原地,直直地看着蔣旭,眼神竟然下意識地往下瞟了一眼。
季知言猛然驚醒,忙轉移視線,假裝找空位。
可現在軍訓時期,大家紮堆上廁所,廁所裏一時人滿為患,沒有空位。
季知言更尴尬了,只能裝模做樣地去推隔間的門,看看有沒有人。
期間還裝作不經意地瞄了蔣旭幾次。見蔣旭好了,像是要往外走時,輕舒口氣。
誰知蔣旭出去時,意味不明地笑着看了他一眼。
季知言此時正要推最後一間,氣血一下子都要沖翻天靈蓋了,從耳垂到臉頰紅成一片。
他的手剛碰上門,門就從裏頭開了,他的手像是被蟄了一下,連忙收回。擡頭一看,是席野。
季知言眼神裏有一瞬間的驚喜、解脫:“好巧。”
席野看着季知言,眸色深沉,不知在想什麽,只見他嘴角微微翹起一個不易察覺的弧度,介于笑和沒笑之間,讓人不好分辨:“是啊,好巧。”
說完讓開位置,讓季知言進去。
季知言連忙進去,在裏頭站了幾秒鐘,就趕緊沖水出來了。
他門一拉開,就見席野正站在門外,季知言頓在原地:“……你怎麽沒走啊?”
席野看向他,臉上沒什麽異樣,平靜地說道:“等你。”
“啊?那……那我好了,我們走吧。”季知言真是尴尬死了,根本不敢看席野。地板上現在要是有個地縫,他立馬就能鑽進去。
“嗯。”席野輕嗯了聲,就在季知言以為這事過去的時候,只聽席野慢悠悠地來了一句:“你還挺快的。”
季知言臉一下爆紅,他迅速地瞄了兩眼席野的表情。他一時分不清席野是發現他沒上廁所在試探他,還是借他上廁所時間短在調侃他,還是單純沒話找話陳述事實。
不過,很抱歉,他看不出來。
因為席野向來就是一個表情比較內斂的人,季知言跟他相處的時間也比較短。
還沒修煉出能透過他平靜的表情看透他內心的本事。
季知言只好打哈哈道:“哈哈……一直訓練,沒怎麽喝水,所以比較少。”
席野聞言也沒在這話題上深聊,繼續讓季知言不自在。
兩人洗完手,剛出門口,就遇見一個不速之客。
蔣旭靠在外牆上,本來一臉惬意地看着門口。看見席野從裏頭出來的時候,表情凝固了一瞬。直到接着看見跟在席野身後出來的季知言時,臉色唰地一下就黑了。
“好巧啊。”季知言本來因為尴尬,只悶頭走着,根本沒看見蔣旭,聽見席野說話才擡頭看過去。
只見蔣旭黑着一張臉從他們面前走過,不知有意還是無意,肩膀狠狠怼了席野一下,臨了還深深剮了他一眼。
季知言一臉莫名地看着蔣旭離開,又轉頭看向席野。只見席野不僅沒生氣,還笑了,對他說:“走吧。他昨天就莫名生氣,可能現在氣還沒消。”
季知言一個頭兩個大,他有點迷糊,還有點生氣。他不知道蔣旭從昨天開始就在生什麽氣,氣到今天還莫名其妙地對身邊的人發火。
泥人還有三分脾氣呢,季知言又沒有受虐傾向,別人的怒火無端燒到他身上,他心裏不可能痛快。
季知言心裏不爽,話裏也沒藏着掖着:“誰知道呢。不知道在發什麽神經。”
兩人并肩走向操場。太陽高懸,季知言從陰涼處走到陽光下時,一瞬間有些不适應,閉眼低頭,視線只看向地面腳前三五米的位置。
期間有人和他擦肩而過,季知言覺得身影有些熟悉,轉頭看過去,是顧澤。
只見他形單影只,一個人走進陰影裏。季知言一瞬間從他身上看出些孤獨寂寥的感覺。
顧澤向來獨行。在一個宿舍住了幾天,除了剛見面那會兒,季知言主動和他打招呼之後,就沒聽見他說過話。
他每天出門很早,季知言起床時,他往往就已經不在宿舍。晚上回得也晚,回來以後就洗澡上床,再沒動靜。
季知言一開始發現這個現象時,特地熬了兩天夜,觀察了顧澤的作息時間,只能感嘆一句真是醒得比雞早睡得比狗晚,作息真是規律!
顧澤在宿舍像個幽靈,來無影去無蹤,存在感超低。季知言要不是因為穿書的原因不自覺地關注他,可能都不會察覺宿舍裏還有這麽一號人。
季知言心裏思索着,看着顧澤越來越遠的背影。
只見就在拐角處,顧澤再往前一步身影就看不見時,他卻往季知言的方向看了過來。
季知言一怔,随即揚了揚手,回了一個微笑。
顧澤的身影頓了一下,連忙轉過頭去,消失不見。
季知言看着顧澤的樣子,心裏突然浮現一個問題,如果他改變了書裏的劇情,他們都沒有做書裏那些事,那是不是就意味着一切從未發生過?他們都是好好的人。
那他是不是也不應該把對書裏那些人的不滿帶到現在的他們身上?
他的種種想當然和自以為是不是身為穿書者的傲慢?
“在想什麽?”席野發現季知言悶頭思考的樣子,問道。
季知言看着席野,看着這個在原本劇情裏的最大受害者,問道:“如果,我是說如果時間回到開始,一切發生改變,那以前的事還算數嗎?”
席野愣住了,目光幽深地看向季知言,盯着他的眼睛,仿佛要看透這副軀殼下的靈魂。沒有直面回答,而是反問道:“你覺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