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你怎麽不問我吃沒吃
7 你怎麽不問我吃沒吃
◎“沒你的份,餓死拉倒。”◎
席野關了床頭燈,室內頓時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季知言的眼睛有那麽幾秒鐘是完全看不見的,閉眼緩了緩才恢複正常。他側過頭,看見席野腳伸在床外,平躺在病床上,像是已經睡了。
季知言毫無睡意,百無聊賴地放空發呆。
躺了快一個小時,他想上廁所了。他小心翼翼地爬起來,心驚膽戰地舉着吊瓶架,盡量不發出任何聲響,偷偷摸摸地進了廁所。
席野在季知言從床上爬起來的那一刻便醒了,但他沒出聲。他躺在床上,靜靜地聽着。直到季知言關上廁所門才睜開眼,借着窗外透進來的月光盯着天花板。
沒過多久,廁所傳來水聲,席野的眼神閃了一下。
季知言很快便從廁所出來,鬼鬼祟祟地準備躺回床上。
“今晚的月亮很亮。”一道平靜冷淡的聲音猝不及防地響起,聲音不大,像是自言自語,但在這安靜的空間裏顯得格外清晰。
季知言的腳步被這一句話叫停了,他轉身看向席野。
房間太暗,他只能根據席野的身形輪廓看出他平躺在床上,眼睛睜沒睜看不出來。
季知言不知道席野這句話是在夢呓還是在和他說。
他湊近席野床邊,想要看看席野是不是醒着的。
“今晚的月亮很亮。”就在季知言湊近觀察席野的時候,席野突然側頭面向季知言,又說了一遍。
季知言被吓一跳,向後踉跄半步,差點一屁股坐地上。幸好席野手快拉了他一把,他才得以站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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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知言這才确定,席野就是在和他說話。可這話來得有些莫名其妙了。
季知言看着席野在黑暗中發亮的眼神,像是被野獸盯上了,讓他有些後背發涼。
“啊……是挺亮的,隔着窗簾都能看出來。”季知言裝模做樣地往窗戶那看了看,盡量語氣自然地回道。
接着腦子靈光一閃,語氣關心地問席野:“是不是太亮了,你睡不着?”
席野沒回答,只在黑暗中靜靜地看着他。
季知言有些抓耳撓腮了,他實在是不擅長猜別人的心思。就在季知言快要受不了這種尴尬的場景時,席野終于将他解救出來:“不是,就是看着今晚的月亮,想起了以前的一些事。”
“啊……那你想聊聊嗎?”季知言聽了席野的回答,理所當然地接了這句話。
畢竟按照一般的聊天路線,別人說觸景生情,你怎麽都得把話題往下接一接吧。
“不想,睡覺吧。”席野說完,把頭轉了回去,閉上了眼睛。
額……好吧,季知言無語,默默地躺回床上。
一室寂靜,只聽得見兩道清淺的呼吸聲此起彼伏,互相纏繞。
季知言半夜迷迷糊糊間,感覺有人在給他拔針,動作輕柔。他此時困意正濃,又在藥物的作用下,腦子裏像是漿糊,根本無法思考,眼睛也睜不開,便由着那人動作。
季知言再睜開眼時,已經是第二天上午十點鐘了。
他擡頭看了看吊瓶,藥水早就空了。又擡起手看了看,針眼處用膠布粘上了棉球。他坐起來,把病房環顧一圈,又去廁所看了看,沒有席野的身影。
季知言站在鏡子面前,看着鏡子裏的人臉上毫無病色,讓人完全想不到是在醫院住了一晚上的人。他拎起短袖領口,聞了聞。嗯……味道不怎麽好聞。
他打開水龍頭洗了把臉,還沒來得及擦,就聽見門外穿來開門的動靜。
“你怎麽來了?”季知言連忙用手随意抹了抹臉上的水,就從廁所出來。出來便看見蔣旭站在病床前四處環顧找人的樣子。
“昨天晚上我來的時候,你第一句話也是這個。怎麽?不想看見我?”蔣旭語中帶笑,像是在開玩笑。
“怎麽會?我只是覺得開學第一天就遇到這種事,讓你跑來跑去的,太麻煩你了。”季知言忙解釋道。
“那你怎麽不怕麻煩席野?”蔣旭接着便輕笑地說出這句話。
季知言有些尴尬,他瞄了瞄蔣旭,看他不像是在生氣的樣子。只以為蔣旭還在為昨晚自己不顧他的好意關心,打發他回宿舍的事刺他,只好解釋:“我過敏的時候席野正好就在,也就順便送我來校醫院了,順手照顧我了。沒有必要再多麻煩一個人。”
“跟你開玩笑呢。你還真一本正經地給我解釋啊。”蔣旭看季知言一臉真誠地解釋,心情愉悅起來。
季知言擡頭看向蔣旭,內心腹诽:是嗎?我可沒看出你在開玩笑,我看你小心眼得很。
“席野呢?”蔣旭問道。
“不知道,可能出去了吧。”季知言邊回答,邊走到床頭拿起手機,“我醒來就沒看見他,我給他發消息問問。”
“你有他聯系方式?”蔣旭聞言,語氣試探地問道。
“嗯?當然了。昨天不是都加了聯系方式嗎?”季知言疑惑地反問,覺得蔣旭這是在說什麽廢話。
“喔,我忘了。”蔣旭眼裏閃過一絲異樣,但臉上一副毫不在意的表情。
季知言和蔣旭在兩張病床上對坐着。
蔣旭的目光直勾勾地盯着季知言,看着他發絲上殘留的水珠在發尾搖搖欲墜。終于,水珠滾落,滑過剛睡醒就算是澆了涼水也依舊白裏透粉的臉龐,挂在了棱角分明的下颌。
季知言像是感受到水珠舔過臉龐的癢意,随意擡起手背,食指拂下那滴水珠。
蔣旭盯着季知言的下颌,感覺那被手輕拂過的地方好像也泛起了紅暈。他無意識地仿照着季知言的動作,擡起手用食指拂過自己鋒利的的下颌,好像季知言剛才的動作是發生在他的臉上。
蔣旭突然感覺一股熱意在體內翻湧起來,他慌忙起身,留下一句:“我去下廁所。”
季知言頭都沒擡,只輕嗯了聲,當作回應。
蔣旭站在鏡子面前,單手撐着牆壁,直直看向鏡子中的自己,眼底有欲色翻湧。他像是受不了,猛地打開洗手池的水龍頭,聽着嘩啦啦的水流聲,閉眼低頭,不斷地深呼吸。
過了好一會,才終于平靜下來,用涼水猛潑兩把臉,把自己收拾幹淨,幹起來并無異樣,才從廁所出去。
“席野去買早飯了,順便還要幫我辦理出院,也不确定什麽時候回來,可能還要再等等。”季知言見蔣旭從廁所出來,便開口道,“……要不你先回去吧。”
“又急着趕我走。”蔣旭一出來便又聽見這番話,有些想笑,順手将手裏的紙巾遞給季知言,“擦擦臉上的水。”
季知言忙接過紙巾,胡亂擦了起來,語氣有些急切:“不是,你和我在這幹等,不是浪費你的時間嗎?”
“反正也沒事幹,閑着也是閑着。”蔣旭不以為意。
“他還要很久才回來嗎?”蔣旭像是好奇地問道。
“嗯!很有可能,反正一時半會兒是回不來的,具體的時間我也不确定。”季知言極力渲染席野可能還要很久才回來,蔣旭如果在這等,不知道要等多久的可能。
蔣旭看着季知言一臉懇切的樣子,笑了起來:“是嗎?我可以等。”
說完向季知言探過身來,伸出手在季知言臉龐上輕撚了一下。
季知言被蔣旭這突然的動作搞得一愣,下意識側頭遠離:“幹嘛?”
蔣旭的手随着季知言的急速側頭頓在原地,他反應過來,直視着季知言,手在季知言眼前晃了晃,緩緩說道:“你臉上有——”
蔣旭的話還沒說完,便和從病房外進來的席野對上視線。
蔣旭還保持着向季知言伸手的姿勢,他盯着席野,眼底閃過一絲挑釁,語氣溫柔地将未說完的話重新補上:“你臉上有紙屑。”
說完接着道:“怎麽這麽快就回來了,知言說很有可能要等你好一會兒呢。”話是問向席野的,可眼神卻是看着季知言的。像是在質問季知言,你不是說他要好半天才回來嗎?
季知言在蔣旭視線向門口看時,便也跟着轉頭看了過去。他還沒來得及和席野打招呼,便被蔣旭嘴裏的“知言”二字激起一身雞皮疙瘩。
從來沒人這麽叫過他,他父母和家裏其他長輩多是叫他“小言”,同輩同學一般都直接叫他全名,導師學長學姐那些也是叫全名或者“小季”。
“知言”這兩個字在這種情況下,就這樣順口地從別人嘴裏吐出,季知言感覺很別扭。就像是半生不熟的兩個人,其中一人毫無征兆地幹了一件超出邊界的親密事,另一人往往不會覺得開心,而是尴尬。
季知言現在就是這種感覺,他覺得他和蔣旭沒有熟悉到蔣旭這樣叫他,而不會讓他尴尬的地步。
而且他确實說謊了,他知道席野馬上就要回來了,所以才想找借口讓蔣旭走。季知言被蔣旭陰陽怪氣的質問弄得有些心虛。
季知言急需打破這種場面,他站起身來,面向席野:“你回來了。我們可以回去了嗎?”
“嗯。先吃點東西吧。吃完直接回宿舍。”席野沒有回蔣旭的話,直接向季知言走去。
“你吃了嗎?”季知言看着打包回來的吃食,問道。
“我吃了,你不用管我。”
“哦。”季知言沒再說話,只想趕緊吃完走人。
“你怎麽不問我吃沒吃。”蔣旭的聲音從旁邊穿來,帶着調笑。
季知言想死的心都有了,這個蔣旭怎麽總是讓他陷入這種尴尬境地,于是他憤憤地說道:“沒你的份,餓死拉倒。”
“嗯?”蔣旭沒被這怨氣十足的話氣道,反而哈哈大笑起來:“你好狠的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