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初見
2 初見
◎“你好,我叫席野。”◎
“少爺,到了。”司機輕叩車窗。
季知言從睡夢中驚醒,緩了緩神。車窗外人流往來,好不熱鬧。
他從車上下來,拉上司機早就從後備箱整理出的行李,背上背包,一副準備“上戰場”的模樣。
目之所及,到處都是“A大歡迎新生”的标語,他随着人流走進校園。迎面而來的是各個頂着烈日也精神昂揚的面貌,各種社團、推銷、迎新人員一派勃勃生機的景象。
他們是那麽的真實。
越是真實,他就越無法忍受書裏的事在他身邊發生。
季知言看着立在學校門口的地圖,找到自己宿舍樓的方向。拖拖拉拉走了十幾分鐘,汗流浃背,終于是站在了宿舍樓道裏。
這棟樓主要是新生入住,所以這兩天新生報到期間宿舍門基本都是開着的,只有少數幾個是房門緊閉。
季知言順着門牌號找過去,好家夥,他将要入住的宿舍就是那少數幾個中的一個,這說明宿舍裏八成是已經有人來了。會是誰呢?
季知言心情忐忑,仿佛門內是什麽洪水猛獸。
他在門前站定片刻,平複下心情,終于擡起手來。
“咚咚咚。”試探性的三聲敲門聲響起。
沒動靜。
“咚咚咚。”力道加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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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是沒動靜。
季知言向門靠近半步,将耳朵貼在門上,想要聽聽宿舍內有沒有什麽動靜。
就在這時,門把手轉動的聲音從室內傳來。季知言還沒來得及撤回前傾的身體,房門就在他面前風風火火地猛然大開。
季知言上身連忙回撤,血液一下沖到頭頂,臉紅一片,尴尬得恨不得手腳扣地。
“剛才在洗頭,沒聽見。”只聽面前的人随口說到。
季知言這才将視線擡起,看向站在他面前的人。
頭發稍短,發色極黑。頭上沒擦幹的水,更是襯得頭發黑得發亮。眉目濃烈淩厲。發梢上的水珠滾過微凸的太陽穴,劃過線條分明的下颌,順着青筋微顯的脖頸,隐入被黑色背心遮擋若隐若現的鎖骨中。
透過背心的輪廓和暴露在外的臂膀,可見其衣底肌肉飽滿緊實的軀體。下半身穿着一件黑色寬松系帶運動短褲,褲帶沒系,一長一短耷拉着,随着房門大開的動靜微微晃悠了兩下。
【身材不錯。】腦海的聲音突然響起。
季知言被驚得一下回神,忙回道:“沒事,我也才剛到。”
季知言想,他應該知道這人是誰了,就是書裏那個英俊帥氣,張揚自負,頭腦簡單四肢發達的體育生室友攻一——蔣旭。
面前的人手放在門把手上,往門後站開,讓開位置。自發地自我介紹道:“我叫蔣旭,旭日東升的旭。體院的。”
果然。
“我叫季知言,商學院的。”季知言将行李箱拖入室內,回頭看着他答道,随即轉身找到自己的床位。
“季知言……知言……”蔣旭回想着剛才季知言微紅的臉龐,目光落在季知言修長白皙的後脖頸上,将這幾個字在嘴裏碾過。靠在門邊上,語氣帶笑地問道:“哪兩個字啊?”
季知言感受到身後灼人的視線,沒回頭,裝作收拾的模樣,在背包和行李箱裏翻翻找找:“知道的知,語言的言。”
蔣旭聽罷,關上門,走到自己的床位下,靠坐在書桌上,拿起挂在椅背上的毛巾擦頭。只是目光一直似有若無地盯着季知言。
【他在看你。】腦海裏的聲音響起。
季知言對于此時這人的出聲簡直是有一種謝天謝地的感覺了。
“我知道。”季知言欲哭無淚。這氛圍實在是有點兒過于尴尬了。
【他不會是同性戀吧。】腦海裏這人調侃道。
“嘩啦——”季知言手裏的東西掉了一地。
“你沒事吧。”蔣旭見狀問道,一副準備過來幫忙的樣子。
季知言慌忙擺手回道,制止了他的動作:“沒事,沒事,手滑。”
季知言內心如萬馬奔騰而過,心想這就是同類之間的嗅覺嗎,只那麽幾眼,這人就能猜出別人的性取向。他內心又有些後怕,想起書裏這些人後期的作為,有一種誤入叢林,被野獸在暗中窺伺環繞的感覺。
可他只能強裝鎮定,在心裏故作調侃:【你不會也是吧,別人都說同類之間有“雷達感應”,你覺得他是,說明你自己十有八九也是。】
只聽這人安靜片刻,略帶空茫的聲音響起:【我不知道,我從來沒喜歡過人。】
季知言不知道該怎麽把話題進行下去,他看過書,大概的知道這人為什麽如此。
商業聯姻毫無感情的父母,生下他以後就将他交給保姆照顧,兩人這些年在外邊各玩各的,卻雙方心有默契的保證彼此只有這一個孩子。為了将他培養成合格的繼承人,從小到大身邊的照顧人員定期更換,為的就是防止他對身邊的照顧人員産生感情,被人從情感上拿捏。
從小到大,他從未與身邊任何人産生過情感上的連接。他就是一個在極好的物質條件滋養下長大的空心人。
這也是為什麽,書後期席野向他求救時,他會被席野眼中流露出的對蔣旭和顧澤強烈的恨意所吸引。
那恨意那麽灼熱激烈,他也想嘗嘗,他想看看這濃烈的感情放在他身上是一種什麽感覺。他像一匹惡極的狼,聞到一絲血腥味便不顧一切地撲上去,不管那裏隐藏着怎樣的深淵。
“加個聯系方式吧。一個宿舍的,以後有事方便聯系。”蔣旭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好。”季知言從思緒裏出來,拿起手機,轉過身,掃了蔣旭的微信。
蔣旭站得離他有些近,他都能感覺到他身上散發的熱氣。這距離讓他有些不自在。
他尴尬地摸了摸鼻頭,自以為自然地往後挪了挪,揚了揚手機:“好了。”
蔣旭看着他不自在的模樣,調笑道:“怎麽,我很吓人嗎?我怎麽感覺你有點怕我。”
季知言聞言,臉又燒起來了:“沒有,我只是有點……慢熱,對慢熱,畢竟第一次見面麽。”
蔣旭笑得更開,往前湊近半步:“那我真是期待以後同處一室混熟了,你又是什麽樣子。”
季知言簡直是要抓耳撓腮了,他實在是有些應付不了這種初見便在肢體和語言上表現得有些進攻性的社交。
又不免想到,難怪書裏他是首先對席野動手的人。
書裏他對席野見色起意,便立馬主動發起進攻。裝模做樣,大肆張揚地追求席野,毫不顧忌席野的個人意願。被席野多次拒絕以後便惱羞成怒,強迫了席野,并拿席野奶奶威脅席野聽話。
季知言想到這兒,突然生出一股莫名的勇氣來,直視面前的人,語氣堅定道:“那就拭目以待了。”
蔣旭像是被他短時間內,突如其來的變化搞楞了。嘴角的笑意凝住,眼角跳了一下。
不過片刻,又饒有興味地笑了起來:“行,拭目以待。”
“咚咚咚。”門外傳來三聲敲門聲,打破了室內尴尬的氛圍。
季知言和蔣旭同時轉頭看向房門,“又有人來了,我去開門。”站在外側的蔣旭順勢走向門口,打開房門。
季知言來不及阻止,他怕門外站着的是席野。書裏寫過“蔣旭開門看見席野時,只覺得周圍一切好像變慢了……”,這就是蔣旭見色起意的開始。
季知言向門外望去,看到門外那人時,他輕舒了口氣,他知道,那人不是席野,而是顧澤。
書裏對顧澤的描寫可以概括為三個字——陰暗批。
季知言打眼望去,只覺這三個字可真是貼切。只見那人長相清俊,但面無表情。頭發略長,有些蓋住眉眼。瞳仁很黑,嘴唇略薄。擡眼和季知言對上眼神時,季知言有股涼飕飕的感覺。
蔣旭開門後将人從上到下看了一道,便退回到自己的書桌前,随手拿起毛巾,進了廁所。
季知言想到了一個詞,氣場不合。這是書裏對蔣旭和顧澤兩人關系的概括。蔣旭看不慣顧澤整天一副陰氣沉沉的模樣,顧澤看不慣蔣旭總是一副趾高氣昂,張狂自負的樣子。
所以當顧澤無意間發現蔣旭和席野的關系時,他覺得可以通過占有席野的手段來給蔣旭找不痛快,同時占有席野的過程讓他感受到一種對他人的掌控感。那是他從小在家庭裏被父親鄙夷打壓,從未擁有過的東西。
季知言看着背對着自己,在桌前收拾東西的顧澤。
他如果想要改變書裏的劇情走向,與這些人打交道的過程是必不可少的。
他躊躇着,最終還是開口了:“你好,我叫季知言,商學院的。”
顧澤聞言,身子頓了一下,回過頭來,看向季知言。就在季知言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目光飄忽之際,只聽他語氣平靜地回道:“顧澤,計算機系。”随即轉過身去。
“哦……計算機啊……挺好的……”季知言被尬住了。
他不太應付得來蔣旭那種進攻性強的寒暄,也應付不來這種極其內斂平靜,需要自己沒話找話的社交。
他靈光一動,對啊,先把聯系方式加上再說。剛才蔣旭不是已經給他做示範了嗎。
季知言拿上手機,晃蕩到顧澤身後:“加個聯系方式吧,一個宿舍的,以後有什麽事也好聯系。”
顧澤像是被身後突然響起的聲音吓到了,身體微聳了一下,站定片刻。才伸出左手往褲子左邊口袋摸去,期間動作凝固了一下。随即右手伸進右邊褲帶,從裏拿出手機。
打開手機,掃碼添加,添加完畢。一句話沒說。
季知言見狀也只能厚着臉皮,面帶假笑,說了結束語:“好了。”
便回到自己的位置。
季知言坐在椅子上,他現在沒心思收拾。他擡頭看向與他床鋪相鄰的那個床位。那個位置是席野的。
【喂,你在嗎?】季知言在腦海裏問道。
寂靜無聲。等了一會兒,一道略帶困意的聲音響起:【我在睡覺……】
【你還要睡覺啊?】季知言像是發現新大陸。
【……你說呢?】這人無語地反問道。
【沒有,我這不是好奇嘛。】季知言有些不好意思道,【對了,我給你取個代號吧,我總不能‘喂,喂’的叫你吧。】
【你叫我名字不就完了。】
【我不想叫你名字。】季知言覺得這樣有些奇怪,像自己跟自己說話一樣,他怕時間久了,他都要搞出精神分裂了。
【怎麽,因為我們倆同名?】這人話氣随意。
季知言卻被他這話語驚得一身冷汗,差點從椅子上跳起來,不注意間,喊出聲來:“你怎麽——”
又緊急掐斷話頭,向後看了一眼。見顧澤被他的動靜驚動,向他看來,連忙向他笑着解釋道:“我在自言自語……哈哈……”
【你怎麽知道我的名字的?!】季知言焦急地問道。
【剛才蔣旭跟你打招呼時,你脫口而出‘季知言’三個字,我就有些懷疑。現在嘛……确定了。】這人又恢複一副饒有興致的語氣。
季知言不禁感慨真是防不勝防,這人真是腦子活泛得很。又放下心來,他還以為是被這人參破天機,知道他是穿書了呢。只不過是一個名字,被他知道便知道,又不是一個世界的,知道又能如何。便是書中世界,同名同姓的也不少。
【你現在既然知道了,那我也不跟你繞彎子,我不想叫你季知言,這樣真的很奇怪。】季知言想和他商量。
【無所謂。随便。你想叫什麽?】
季知言腦子裏蹦出的第一個詞便是“變态”,這不能怪他,只能怪書裏的描寫實在是讓人印象深刻。
但他又想到,要是真的天天“變态變态”地叫,保不準會給這人造成不好的心理暗示。
【那就叫你季時予吧。】季知言突然想到,書裏寫過這人剛出生的時候,家裏長輩曾經念叨過他來得及時,來得好,叫過他兩天這個名字,只不過後來上身份證時沒用。
【季時予……時予……】只聽這人低聲将這名字念叨了兩遍,不知在想什麽,片刻後低聲笑了下:【可以啊。】
“咚咚咚。”門外傳來徐緩的敲門聲,聲音不大。
可在季知言聽來卻是如雷貫耳,他迅速從椅子上站起,來到門前,搭上門把手,心如擂鼓,鄭重地打開門。
門外站着的人看見他時,眼底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疑惑。不過,很快,只見這人嘴角微勾,說道:“你好,我叫席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