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Chapter 12(修)
第12章 Chapter 12(修)
第12章
房子裏陳舊的裝修與家具,廚房被油煙熏至泛黃的牆面,客廳拐角處放着一個落地的電扇正釋放着細微的風力左右搖頭,處處無不透露着破舊。
坐下前,祁揚注意到沙發表面被煙頭燙出的幾個洞。
桌上零散堆積着符合頹廢男人标配的三件套——啤酒瓶,花生米,撲克牌。
租房合同就大剌剌地擺在桌角,祁揚看了眼,乙方處的名字寫着:段朗。
大腦中的記憶正在以無法組織的事态複蘇着,像極了枯萎的樹苗被施以靈根後以極塊的速度蔓延着節節複活,很快就生長出了枝葉。
“你……”祁揚剛想開口。
“很不幸,大二那年家裏就破産了。”段朗剛開始講話就點煙,祁揚打量着他粗糙黝黑的手,又将目光移向他在日光下曬到黑至不正常的膚色。
祁揚一瞬間無法将這一切與班上曾經那個白白淨淨,能将撲克牌玩出花來,酷愛研究魔術的小少爺聯系在一起。
“你大學去哪讀了?當時那些人在你的院校沒找見你,聽說還大發雷霆,砸壞了路人的車,賠了兩三百萬進去。”段朗突然問。
“沒去。”祁揚想起這事,眉眼間透出幾分不屑,對他勾了勾手,“給一根。”
段朗原本想習慣性地把煙盒扔過去,臨發力的時候卻又不知為何地停住了,從裏面抽了一支出來,連着打火機一起遞給祁揚。
他看着祁揚熟練地點煙動作,想說這煙便宜,不太好抽,開口是卻又一轉,繼續問:“那你去哪上學了?”
“國內,參加高考了。”祁揚吸了一口,緩緩吐出,他咬住唇間的煙,眼睛被眼前飄起的煙霧熏得微微眯起。
答案顯然出乎段朗的意料,他目光落在祁揚臉上,不知道在看什麽,笑道:“可以啊你,那你這是蓄謀已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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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內高考考前一年陸續就截止了。
祁揚笑了起來,他指節間夾着煙,笑道:“是,沒少麻煩,還找了我爸幫忙。”
“考得好嗎?”段朗問。
祁揚還以為他會由此問起自己的父親,他細微察覺到段朗對他這個人似乎還挺好奇的,對他本人的好奇甚至超過了對他經歷的好奇。
他點點頭,思考了一下,“還可以?我一直在自學國內高考的課程,最後學了個不怎麽感興趣的數學。”
段朗接着就問:“考了多少?”
祁揚說:“六百八。”
段朗眼睛亮了一下,坐得都板正了起來,他發出了自祁揚進門後第一聲發自內心的笑,搖搖頭說:“不可思議,這誰能想到。”
他将剩餘的一點煙一口吸完,然後摁滅在嶄新的煙灰缸裏。
段朗笑起來,想起什麽似的說:“奇了怪了,你大學學數學,畢業怎麽跑致清當英語老師去了?”
“英語也不能白學啊。”祁揚看了他一眼,“數學太煩了,畢業之後再看一眼都嫌煩。”
他看得出,段朗對他挺了解的。
包括剛才,他剛從警局出來,就收到他發來的短信,約他見面,說知道他跟警方聯絡上了,有些話要跟他當面聊。
“我就不怎麽樣了。在加州那邊讀了兩年,後來家裏出事,交不上學費,就回來了。你肯定猜不到我現在在幹什麽。”段朗很快又重新點上一支煙。
“修車?”祁揚問。
段朗點煙的動作頓了一下,随後煙被迅速點着,橘紅色的點點火光再次亮起,他驚訝:“這你能看出來?還是遇到過我?”
祁揚提醒他:“手上有機油。”
兩人相視一笑,祁揚這才發現,段朗笑起來的時候,還隐約能看到從前的影子。
“哎,你怎麽想的,直接就去找警察了。”段朗問。
終于進正題了,祁揚換了個舒服點的坐姿,把手裏剩下那點煙頭一起在煙灰缸裏摁滅,“除了警察還有誰能幫到嗎?”
段朗搖頭:“警察不會管的,這事兒吧,當年我偷偷報過警,我問過幾個人,多多少少都試圖舉報過。但是你想,致清敢這麽猖狂行事,肯定是背後有大勢力靠着。報警在他們眼裏跟小孩子過家家的把戲一樣,畢竟死那麽多人都蓋過去了。”
“領導班子換了。”祁揚說。
“上下穿一條褲子。”段朗又說。
祁揚笑了聲,不得不認可地點點頭,随後無奈地說:“就當我在送死好了,畢竟我一直也算不上什麽聰明人。”
段朗卻說:“我印象裏你一直是聰明人,不過目前看來直接悶頭去找警察這件事,可能有點不聰明了。”
祁揚沒答話,似是默認了。
“三年前那個老師自殺是怎麽回事?”段朗話鋒一轉。
三年前的案子不了了之,最後草草以自殺宣判,後期有人在網絡上曝光了一部分死亡人員名單,才掀起了一些轟動。死亡本身并沒有換來任何的曝光度。
“我查了,最多就是說他良心不安了什麽的。”段朗說,“致清高層還能有良心不安的?我看都安得很,當年死了的瘋了的,多少小男孩小女孩都葬送了,當時沒見誰長良心。”
涉及到致清中學的所有案子,都沒有得到徹查。
但凡深挖一點,都能查到學校曾經以選拔特優生的名號,招收很多沒錢入學卻成績不錯的小孩,多數為貧困家庭的學生,原本在普通公立高中也能順利讀完高中。
奈何致清條件異常優厚,學費全免住宿全包,以超高升學率的幌子,無比誘人的條件,源源不斷的學生通過後臺的選拔方式,“走後門”進致清。
再深挖一點。
就發現這些學生在校出現的頻率不高,多數只會在開學前兩個月插班出現。
然後會發現他們的學籍顯示都是正常畢業,甚至基本上百分百會拿到國外各個大學的offer。
真正去上的有幾個,就不知道了。
祁揚回憶起三年前的案子,他大概知道始末,但是從頭至尾沒有向裴賢透露過半句。
誰知道,誰危險。
他望着段朗,眼睛看上去又像在出神一般,看不出他在想什麽。
“那些人,要麽被查出來,讓這事有個妥善的解決;要麽繼續掩蓋着,掩得住一輩子,把我們所有人都解決掉。”祁揚突然說。
段朗很明顯的愣了一下,随後他将煙頭摁進自己掌心,好像不知道痛似的。
祁揚看着那點橘紅色的光在他黝黑的掌間暗下來,他笑了一下:“別緊張,可能沒這麽嚴重?我只是有一點不太好的預感,畢竟把我們這麽多人神不知鬼不覺地全解決掉,也不是個簡單的事。”
“你是為了調查這個事情,才跟你那個男朋友談戀愛的吧。”段朗突然問。
祁揚有些錯愕。
段朗知道他的一些事,可能是在調查他。
知道他進警局,祁揚以為是知道他插手了這個事情,才派人跟蹤了他。
眼下看來跟蹤很久了。
他歪了歪頭,似乎是有些不解,微微擰起眉,開口卻沒有斥責他跟蹤的行為,而是說:“也許?不然我也說不上自己為什麽要忍他這麽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