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38章 第 38 章
謝臨安是太子伴讀, 總是在宮裏呆着,因此交往的友人不多。但總有主動貼上來的,或者孺慕已久的, 比如趙友玉。
趙家是武将世家, 老國公不想讓兒子再上戰場,便讓大兒子從文,二兒子天賦異禀,還是從了武。也不知道怎麽回事,武将好像比文人低了一等似的。
有時候趙友玉想,大概是因為武将讀書少,那些文人墨客總是覺得他們無比粗魯。
趙友玉從不在意, 認定自己行的端走的正, 腰杆挺直。
不過,見到謝臨安時候還是心虛的。
謝臨安這三個字響徹京城,不止因為出色的容貌家世,更是因為他本人才學驚豔。
他們這些青年才俊年歲相仿, 難免會拿在一起作比較, 尤其是宮宴的時候,皇帝高興了便會讓他們玩些對對子或者解謎的小游戲。
所有人都躍躍欲試,認為這是出頭的好機會。
第一次見到謝臨安時, 就是在一次宮宴上。
那年謝臨安十五歲, 原本坐着喝酒并未參與游戲, 不過皇帝欽點了他, 他不得不加入。
謎題越來越難,出聲解謎的人越來越少, 最後只剩下謝臨安。
後來他一人解了皇帝精心準備的所有謎題,且絲毫不費力, 雲淡風輕的模樣。
趙友玉驚嘆不已,宮宴結束之後想湊上去說話,但沒想到謝臨安随太子走了。
再後來,謝臨安身邊圍着的人越來越多,趙友玉更加沒機會了。
所以這次是鮮有的接近崇拜之人的機會,趙友玉牢牢抓住,在鎮子上閑逛許久,總算買到了能拿出手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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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什麽?”
他自己出去,回門時被謝康安撞見。趙友玉笑笑,兩只手端着厚厚的一沓書道:“是要送給謝世子的生辰禮。”
跑了整個鎮子才淘到的孤本,趙友玉認真檢查過,保管是真跡。
謝康安笑容微妙,什麽都沒說。
客棧裏只有他們一撥客人,趙友玉又開了一間房,打算精心布置給謝臨安過生辰用。房門開着,謝康安緊随而至,站在門口目光怔愣。
窮鄉僻壤之地的小房間,本該平平無奇,甚至在侯府裏下人們住的都比這好。但是經過裝飾之後,竟然風雅不少。
原本深色破舊的家具都搬了出去,牆體重新修整過,三面牆垂了梅蘭竹菊圖案的白紗,清風拂過,有種隐世之感。
屋裏最中間擺放着一套桌椅,上頭放着茶具,靠近窗戶處擺放着矮櫃,有兩株花盆精致的蘭花,旁邊燃着線香。
香氣清幽淡雅,正是謝臨安會喜歡的味道。
趙友玉将孤本小心翼翼的擺放好,過了會松石進來,手裏拿着一個古樸的木盒子,趙友玉接過來擺放好。
“這是我阿兄要送的,先擺在這。”
松石笑呵呵:“都是郎君喜歡的東西,您有心了。”
倆人繼續在房間裏忙碌,松石清理地面,堂堂國公府的二郎趙友玉,則是拿着抹布,去擦拭桌子上壓根不存在的灰塵。
謝康安心中不是滋味。
酸澀的嫉妒如潮水湧現,偏偏他還不能表現出來,甚至還要笑着加入,幫忙收拾屋裏。
“多謝康安。”
倆人熟絡,一起邊幹活邊聊天。過了會趙友玉随意問道:“哎,你是何時的生辰?”
相熟的郎君們都會互相道賀,趙友玉回憶了一會,發現好像沒聽說過謝康安辦過生辰宴。
正擦拭花瓶的謝康安手上一頓,擡起頭時溫和一笑道:“我不過生辰的,這個花瓶是擺放在這嗎?”
他不着痕跡的轉了話題。
趙友玉這才想起來他的身份。
當年謝康安被認回來還是謝臨安的父親侯爺幫忙,否則他身份定不下根本進不了侯府。
出身低微,行事小心謹慎的謝康安,興許是因為這一點他才不過生辰日的吧。
日頭初升,還在睡夢中的趙友成被他二弟拽了起來。
“哎哎,別拽我領子啊。”
趙友玉一身力氣,像是老鷹抓小雞似的抓着他阿兄的領子,直接将人從床上拽到了地上。
“穿上衣服趕緊過來幫忙。”
他随手将衣服扔過來,直接兜住趙友成的腦袋,眼前一黑的趙友成氣的大喊:“沒大沒小,怎麽對你阿兄啊?”
趙友玉抱着膀子,語氣平平:“老爺子說只要我把你抓回去就成,生……”
“生死勿論?不可能吧。”
好不容易從衣服裏鑽出腦袋的趙友成縮了下脖子。
不過看老爺子打他的狠勁,非常有可能啊。
“老爺子說,把你腿打斷扛回去也成。”
“好啊你,還敢吓唬你阿兄了,膽子肥了是不是。”
兄弟歡鬧的笑聲傳到隔壁房間,正在擦拭花瓣的謝康安失手将一片花揪了下來。悄悄擡頭,見松石沒注意這裏,他将花瓣從窗戶扔了出去。
兄友弟恭只在別人家。
亦或者說是,從不會出現在他的身上。
謝家大房只有謝臨安一個孩子,二房則是兒女無數,他是謝家第四個男丁,因此被稱為四郎。也就是說,除了謝臨安這個堂哥外,他還有兩個親哥哥。
因為他的身份,兩個哥哥從沒給過他好臉色。也曾想過多和謝臨安這個堂哥親近做靠山,可惜,對方似乎并不喜歡他。
胡思亂想的時候,聽見腳步聲,趙家兩兄弟進屋了。趙友成瞧着已經布置完美的房間一陣失語。
“這不是收拾好了嗎?非要我過來做甚?”
“你和謝世子相熟,幫忙看看弄成這樣他會不會喜歡,若是哪裏不妥我再改,得盡快收拾好。”
趙友成忍俊不禁:“還有好幾天,急什麽啊。”
剛說完,門口的松石探腦袋進來,急聲道:“郎君回來了。”
他們是秘密準備,暫時不能讓謝臨安知道,因此幾個人忙從房間裏出來,關好門站在走廊裏。
謝臨安出現在走廊另一端。
他穿着一身淺草色圓領衣袍,腰間系着青綠色的腰帶,身材颀長,玉樹臨風。
不過,和清晨出發時的欣喜表情不同,此刻他面色凝重,似乎發生了什麽事情。
“臨安,怎麽了?”趙友成率先開口。
謝臨安走到自己房間門口,吱呀一聲房門被推開,他留下一句:“無事。”
轉身進入房間,砰的一聲關緊房門。
街上百姓流動,熱鬧喧嚣,夏日的陽光穿過窗子照射進屋裏,将凳子照的發暖。
謝臨安坐上去,卻不覺得熱。
他面色微冷,右手放在桌面上,握拳的手掌張開,一個被攥的發皺的香囊掉了出來。
是一個湖藍色的精致香囊,上面繡着如意紋,裏頭則是用紗布裝着草藥,散發着陣陣微弱藥香。
謝臨安眼神沉沉的盯着香囊,回憶起一個時辰前發生的事情。
阿雪動作麻利,沒一會就煮好了面條,上面窩了一個雞蛋還有一把燙熟的青菜。
“嘗嘗。”她笑眯眯的端了過來。
謝臨安拿起筷子,挑起碗裏的一根面,慢條斯理的品嘗着。
阿雪雙手撐着臉頰,“怎麽樣,好吃嗎?”
“不錯。”
清湯寡水的面,本該不那麽好吃才是。但謝臨安覺得美味,吃完面後漱口。
就在這時,阿雪不知從哪裏掏出來一個香囊,彎腰過來,作勢就要給他系上。
世家子弟大多喜歡在腰上系玉佩等裝飾物,但謝臨安很少佩戴那些東西,一是不喜,二是嫌麻煩。畢竟之前出過有人拿玉佩來侯府,讓他負責的事情。
因此,他甚少佩戴這些東西,免得再出差池。
但阿雪低頭系香囊的時候,謝臨安坐着沒動。
他稍擡眼,便能看清近在咫尺的小娘子臉上的細絨毛。興許是忙的熱了,她臉頰紅撲撲,此刻宛若熟透的水蜜桃。
“郎君,你腰帶系的太緊了,我穿不過去。”
謝臨安耳根子有點熱,他低聲道:“我自己來。”
“我來,今日是你生辰,吃完長壽面收禮物,生辰才是完整。”
阿雪忙着系香囊,沒注意到頭上的人面色微變。他思忱片刻道:“你從哪裏知道我的生辰日?”
京城裏不少小娘子專門等着他生辰這日送他東西,但這等小地方沒幾個人知道他的身份,或許是她打聽錯了也未可知。
阿雪回答的幹脆:“我當然知道啊,你每年都是五月初十過啊。”
每年。
謝臨安捕捉到這個字眼。
腦子裏忽地閃過之前她說的莫名其妙的話,他直覺不妙。但謝臨安沒表現出來,他性子便是如此,不動聲色的繼續和阿雪說話。
“那為何之前沒有告訴我?”
香囊快要系好了,阿雪熱的滿頭大汗。
“想給你驚喜啊,再說,你自己的生辰怎麽都忘了,難道京城那邊的習俗不同,他們不過生辰的嗎?”
說完話,香囊也系好了。
阿雪小心的捋平,直起身子笑容滿面。“裏面加了避蛇驅蟲的草藥,而且味道也好聞的。”
謝臨安神色淡淡,之後有客人上門,他就先行離開。
被女子捋平的香囊早就沒了體溫,皺巴巴的像是被人丢棄之物。
謝臨安垂眼看着它,片刻後叫來松石。
“郎君。”
“你去查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