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 情書
16 情書
◎“你是不是早就認識我了?”◎
沈祐獨自站在舞臺上, 臺下數千雙眼睛看着他。他神态自若,動作從容,沒有一絲怯場和緊張。
他微微笑着, 一只手随意地拿着話筒底部, 好像随時都要開始一場脫口秀表演。果不其然,他緩緩開口:“我呢,沒有你們學姐那個正式的發言。”
說着,他的視線朝桑瑜看過來,好像早就知道這一切,沒有一點驚訝的樣子。而後, 他視線轉移, 接着說:“我想就來一場面對面的談話吧, 你們有什麽問題盡管問,我來解答。”
話音落下, 場內寂靜無聲,臺下的人你看我我看你,不大确定的樣子。
李老師發話:“同學們有問題可以舉手示意。”
有人躍躍越試,試探着舉起了手。
沈祐注意到,“這位學弟, 你有什麽問題?”
李老師給了一個話筒給學弟,“學長好,我們班主任經常和我們說大學去就輕松了,我想問大學真的輕松嗎?”
桑瑜聽到問題,心裏暗笑, 果然每一屆的PUA話術都是一樣的。
臺上的人也輕笑了一聲, 笑道:“這個問題, 我肯定不能直白地說老師騙了你, 肯定還是要維護一下老師的面子。”
臺下頓時響起一陣笑聲。
“大學生活更自主更自由,有很多個人時間,如果你想要輕松度過那也可以輕松,但是你也可以把這些時間安排好,學習、考證、參加各種社團活動、提升個人能力等等,你又會發現一點都不輕松,重點是自不自律的問題,有的人大學四年碌碌無為,宿舍躺平打游戲混個文憑,有的人十八般武藝樣樣精通,證書獎狀拿到手軟,所以,要成為怎樣的人,選擇權在自己手上。”
桑瑜坐在臺下贊同地點了點頭,的确如此。
有了先例,臺下陸陸續續有人舉手提問,都是關于大學生活和學習的,沈祐結合自身實例作了解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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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有一個戴眼鏡的女學妹提問,“學長好,我是學文科的,剛才聽老師介紹你是學天文的,我覺得宇宙很浪漫,請問宇宙到底是什麽樣子的?”
桑瑜擡眼望着臺上的人,她也好奇他的答案。
臺上的人像是感應她的目光,眼含笑意的眼睛和她的視線對上。他沒作停留,就這樣随意地瞅了她一眼後,他邁開了腿,在臺上來回踱步,邊走邊說:
“宇宙什麽樣子,或抽象,或具化,我們在課本裏對宇宙了解過只言片語,對宇宙充滿了無限的想象。”
他一只手拿着話筒,另一只手适時地做着簡單的手勢。他閑庭散步般,娓娓道來,游刃有餘,整個現場更像是他的專場,他在做一場獨屬于他的演講,他是舞臺的絕對掌控者。
“大家都聽說過宇宙大爆炸理論吧,可以閉着眼睛想象一下煙花綻放的樣子,宇宙就是慢動作的煙花,在100多億年前開始持續至今。”
他停頓了一瞬,留了時間給大家想象。
随後,他繼續說,“大家是不是又會覺得宇宙很遙遠可望不可及?”他笑了笑,搖頭,“不是。學理科的同學應該清楚,宇宙由星系構成,每個星系又包含了數以十億計的恒星,而構成恒星的物質是一些小得看不見的粒子,質子、中子、電子,還有更小的誇克。這些粒子也可以組成我和你,組成我們在場的每一個人,我們身體裏的每一顆原子都來自一顆爆炸了的恒星,我們擡頭看星星,覺得星星遙不可及,但其實我們就是星辰。”
“還有我們身體裏的元素,碳元素、鈣元素、鐵元素等等,都是大爆炸時代造就的,它們經過上百萬年的聚合分離,最後聚集在一起,構成了你,無論兩個有多麽地相似或相近,你都是宇宙中獨特的,絕無僅有的。”
“如果你覺得還不夠,《人類簡史》裏有說,把你體內的DNA搓成一條線的話,能延伸100億英裏,比地球到冥王星的距離還遠,足夠你離開太陽系了,所以從字面意義來看,你也是宇宙。”
“所以當我們遇到挫折感到你迷茫的時候,大家不要氣餒放棄,因為我們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宇宙,爆發你的小宇宙能量,在自己的宇宙,種自己的花,我相信一定會綻放出你想要的并且只屬于你的花朵。”
他沒再往下說,臺下的人聽得入迷。
随後,現場響起熱烈且經久不衰的掌聲,無疑,大家對他的回答認可極高。
他站在舞臺上,臉上挂着和煦又自信的笑容,盡情地享受着此刻的歡呼和掌聲,他就是天生的強者,衆星捧月。
桑瑜怔怔地靠着坐在原位,耳邊的掌聲已經漸漸模糊,她已經陷入了自己的沉思。
認識他以來,他時常笑臉相迎,他笑得恣意,笑得坦蕩,更笑得自信。他的笑幹淨清爽,就像清晨東邊升起的旭日,熾熱又熱忱,帶給人希望和期盼。
他看起來好像又什麽都漫不經心,整個人散發着散漫閑散的勁兒。
但是,原來他也如此細膩,他也是一個心懷浪漫情懷的人,他骨子裏的浪漫掩藏不了。
她忽而想起那天問他為什麽學天文,他只簡單回答了三個字。
其實看星星已經是我們能夠做到的最簡單的浪漫的事了。
我們的眼睛被城市霓虹渲染,我們的時間被生活瑣事絆住。我們有多久沒有擡頭仰望天空,我們有多久沒有看過星星了。
“在自己的宇宙,種自己的花。”桑瑜喃喃道,随後思緒拉回來,看着臺上的人,他亦看着自己。
他的唇動了動,“我相信你們還有很多其他方面的問題,這樣吧,邀請你們的學姐一起上來給大家解答。”
桑瑜微怔,不由地瞪大了眼睛,像是在詢問“我嗎”。
沈祐點了點頭,她遲疑了一下,從座位上起來走上舞臺。
兩人一左一右站着,好像婚禮上接受衆人祝福的新人。
現場變成了向兩人提問,誰的問題誰回答,公共話題的話,另一個适時補充一些。
兩人一唱一和,倒像是說起了雙口相聲。
在回答了一些常規問題後,有人向桑瑜提問:
“學姐,哲學應該屬于冷門專業,就業的話也不大樂觀,你當初為什麽學哲學呢?”
桑瑜愣了愣,那天沈祐也這麽問過她。
她舉起話筒,徐徐說道:“哲學确實有點冷門,在興趣和就業當中,我選擇了興趣,我對哲學有很大的興趣,至于就業我沒有過多的思考,所以大家不要學我,選擇專業時要深思熟慮再做決定。”
她實話實說,沒有刻意地用言辭去渲染這門學科。她頓了頓,接着說:
“哲學在希臘語裏是追尋智慧的意思。我們中國古代也有自己的哲學。老實說,我沉迷于春秋戰國時期諸子百家思想的碰撞,也陶醉于西方哲學家們各種新奇的觀點。學哲學,可以觀世界觀衆生觀自己。從宇宙的誕生到人們的日常生活行為,一切都可以成為哲學思考的對象。哲學既是世界觀也是方法論,它指引我們前進,追求真理。而我也一直在追求着我人生的答案,希望你們也能找到你們人生的真理。”
話落,室內又陷入了沉默。
接着,身旁的人傳來掌聲,而後感染了整個會場,掌聲接連不斷。
桑瑜偏頭看向旁邊的人,他仍舊鼓着掌,話筒裏依稀不斷有“咚咚”聲傳來,他也偏頭看她,唇角輕揚,對她表示贊許地笑了笑。
到最後,有大膽的同學問:“學長,你有女朋友嗎?”
沈祐笑了笑,“沒有。”
同學又問:“學姐,你有男朋友嗎?”
桑瑜頓了一下,搖頭,“沒有。”
“那你們兩個剛好合适。”臺下的同學開始起哄,“在一起,在一起……”
桑瑜和沈祐在鬧騰的空氣中心有靈犀地相視一眼,氣氛變得微妙起來。
忽而,他看着她笑了起來,整個人肩膀都在抖動。
她趕緊若無其事地移開了視線。
臺下的聲音越來越大,李老師不得不出來維持秩序,“無關話題就不讨論了,沒有其他問題的話,就到此結束。”
于是,各班班主任組織學生離場,桑瑜終于松了口氣,從臺上走下來。
她在一旁靜靜地等着李老師,想要去打聲招呼再回家。餘光瞥見沈祐也去和他的班主任打了聲招呼,随後向她走了過來。
桑瑜看着他越來越近,心也開始突突跳,現在兩人多了一層關系——校友,一時不知該怎樣相處。
他在她面前停下,笑了笑,“一起回嗎?”
桑瑜怔了一瞬,躊躇着點頭,“嗯。”
這時,李老師過來。
李老師笑得開心,“今天麻煩你們了,耽擱你們時間了吧,希望能對他們起到鼓勵,你們以後也要常回母校看看。”
桑瑜标準的好學生回答,“李老師,這是我們應該做的。”
沈祐在一旁笑道,“李老師,不麻煩,以後我們常回來看看,我好懷念在母校念書的日子。”
李老師欣慰地點了點頭,誇贊道:“今天現場氛圍不錯,你講得不錯,桑瑜也是。”
“多謝李老師誇獎。”
明明是自己的班主任,桑瑜倒成了個局外人,在旁邊看着兩人相談甚歡。
片刻後,李老師才放兩人離開。
兩人走在校園裏,他臉上仍舊挂着和煦笑容,但就是沉默着不說話,好像在等她開口。
實在有太多的疑問了,心裏像有一只貓一樣,一直撓啊撓,心癢得很。
終于,桑瑜憋不住了,她偏頭看他,問道:“你是不是早就認識我了?”
沈祐埋頭聽着,頓了一下。他擡起臉來,瞅了她一眼後,環顧了一圈,目光落在了不遠處的櫥窗裏,若有所思。
桑瑜順着他的目光看去,櫥窗裏展示着優秀學生模範,分了文理科,她的頭像以前也經常出現在文科那欄。
“也許吧,可能在那上面看到過。”他垂下眼,嗓音沉沉,夾雜着一些不明的情緒。
“?”
什麽叫也許,認識還是不認識?
“走吧。”他輕聲說,轉身向前走。
桑瑜還愣在原地,看不見他的神色,只看到他高大的背影卻有一種不可名狀的悲傷情緒。
到了校門口,星期五正是學生放學時刻,門口熙熙攘攘。
沈祐站在臺階上望着向下走的人群,有腳步匆匆單獨趕路的,有三五個男生勾肩搭背走的,也有男男女女一起說說笑笑的。
他神思恍惚了一下,他曾經也這樣幻想過,和她一同放學回家,他們聊着最近發生的趣事,講着要去嘗嘗街角新開的甜品店。
如今,已經實現了第一步,她和他終于可以像熟人朋友那樣站在一起,終于不再像陌生人那樣擦肩而過。
“你要回家嗎?”桑瑜問。
沈祐回過神來,恢複了神色,臉上挂了個淺笑,“不了,我還有點事,我幫你打個車。”
桑瑜見他終于笑了,也跟着笑了笑,“不用了,那我先打個車回去。”
沈祐遲疑了一下,點頭,“行,我送你上車。”
正是放學高峰期,打車還在排隊中。
桑瑜怕他有急事,“我自己等就行了,你有事先去忙。”
沈祐笑笑,卻沒有動靜。
等了會兒,終于打到車,沈祐親眼目睹她上了車後才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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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在家,桑瑜仔細回想了一下,她和周思喬同一天認識的他,但是他對她和對周思喬好像是有點不同,還有很多可疑的點。
按他的話說,好像早就認識她,又好像不認識,可能只是聽說過?
她不大拿得準,撥通了歐陽倩的電話。
電話接通後,她試探着問:“倩倩,以前我們高中有個人叫沈祐你知道嗎?”
歐陽倩一聽,咋咋呼呼大叫一聲,“你居然問他?”
桑瑜趕緊把手機拿開,震得耳朵疼,随即去關了卧室房門,開了免提後把手機扔在床上,自己也趴在一旁。
“他……他怎麽了?”
歐陽倩有點激動,“桑瑜,他就是以前理科班的第一名啊,我以前跟你提過,你是一點興趣都沒有。”
聞言,桑瑜支起身子撐着腦袋,“你确定是他嗎?祐是那個示字旁,一個右邊的右。”
為了保險起見,她還是确認一下名字。
“沒錯啊,他這個字不多見,就是他。”歐陽倩很肯定地說,又話頭一轉,“你怎麽突然問起他?”
“他現在和我同一個學校。”
歐陽倩頓了一下,仔細回想,“好像是吧,記得那時候理科班的人說他報了慶大,本來是要去國外的。不大清楚了,畢業後理科班的事就了解的少了。”
桑瑜點了點頭,也沒在意歐陽倩看得見不。
“不對。”歐陽倩嗅出點蛛絲馬跡,“你上次說的人不會就是他吧。”
桑瑜又點了點頭,“嗯,就是他。”
“啊啊啊啊……”歐陽倩尖叫。
桑瑜趕緊按了音量鍵調低聲音,擡眼看了看門口。
“他喜歡你?”冷靜下來後,歐陽倩問。
桑瑜怔住,随後把發生的一些細節告訴了歐陽倩,又把下午座談上他看到她沒有一點驚訝的樣子一起說了。最後,她遲疑着說,“我也不知道,他好像很早就認識我了。”
“很多次遇見?很早就認識你?”歐陽倩分析道,“如果他很早就喜歡你,那為什麽一直不說,要等到大三。如果高中不能早戀,那大一大二總可以吧,難不成他一直在背後默默喜歡你這麽多年,現在還有這樣純情的人嗎?”
桑瑜認真思考着,沒應聲。
歐陽倩繼續補充,“而且我覺得他那樣性格的人應該不大會這麽做,老實說吧,他高中的時候挺多女生喜歡的,性格陽光又張揚,成績好長得好,聽說他家庭也好,這樣的人不像是會把喜歡藏着掩着的,說不好聽點兒,人家根本就不缺愛。”
桑瑜想到确實是這樣的性格,“好像是。”
“那可能就是以前在學校聽說過你,沒準兒現在喜歡上你了。”歐陽倩建議,“要不你直接問他什麽意思?”
桑瑜手撐得發酸,頭埋進被子裏,悶聲說:“啊?這樣會不會太直接了。”
歐陽倩笑道:“我倆在這兒懷疑來懷疑去,也沒有個答案。”
桑瑜想了想,“我再考慮一下。”
她在床上翻來翻去思前想後,要怎麽去印證這個問題,當面問還是發消息說,不管哪一種都顯得很唐突,畢竟對方還沒有表态,自己先聲奪人。
她糾結着,卻收到了陸千羽發來的消息。
習習:【姐姐,你覺得我哥長得帥嗎?】
桑瑜看着消息心一跳,她現在滿腦子都是那個問題,任何相關的話題都會不自覺地往那個方向去想。
這是什麽意思,找他妹來試探她嗎?
她斟酌了一下,給了一個萬金油答案。
秋刀魚與貓:【将就】
習習:【那你喜歡我哥嗎?】
桑瑜愣住,一直在想他喜不喜歡她這個問題,卻沒有想過她喜不喜歡他,而且,這也問得太直接了吧。*
喜歡他嗎?談不上。
不喜歡嗎?也談不上。
只能說相處還算融洽。
可能是陸千羽等她回消息太久,又發了消息過來。
習習:【你說将就表示我哥還是帥的嘛,那他長得帥你喜歡他嗎?】
桑瑜算是明白了陸千羽的意思,笑了笑。
秋刀魚與貓:【我們總不能只看外表就喜歡一個人吧】
她回的委婉。
習習:【我知道了,謝謝姐姐偷笑.jpg】
桑瑜疑惑,知道什麽了?謝她幹嘛?
與此同時,沈家家宴。
陸千羽套完話,拿着手機耀武揚威地對着沈祐,“你別自戀了,總覺得自己長得好看全世界的人都喜歡你一樣,除了我,還有人不喜歡你。”
沈祐眼都沒擡,自顧自地看着手機。
陸千羽見他沒反應更氣了,“你看,桑瑜姐姐就說不喜歡你。”
沈祐一滞,掀起眼皮看她。
陸千羽被他一記淩厲的眼刀吓住,定了定神,又氣沖沖地說,“不信你自己看。”
沈祐手一伸,她把手機遞給他。
他翻着陸千羽的聊天記錄,覺得又好氣又好笑。
陸千羽明顯地在故意下圈套,套出想要的話。雖然她沒明确表達,但是字裏行間也是那個意思,心裏還是覺得很難過。
心髒狠狠地收縮了一下,像是壓着一塊大石頭,喘不過氣來。
他把手機還給了陸千羽,起身走向窗邊,望着一望無際的天空長舒了一口氣,心裏暗道,慢慢來,絕不能有一絲的差錯。
這時,手機震動傳來消息。
他點開查看,是她發來的。
秋刀魚與貓:【我覺得你很早就認識我了】
她話裏有話,他心裏了然。
Uranus:【別誤會,校友情】
【作者有話說】
宇宙和哲學那一段綜合了網絡和書籍知識,有錯請溫柔糾正。
“在自己的宇宙,種自己的花”是我改編的,原句是我在網絡上看的“種自己的花,愛自己的宇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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