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捉蟲)
第027章 第27章(捉蟲)
那一頭, 程绾绾跟着江訣,已經出了宮,坐上了回東宮的馬車。
程绾绾捧着兩個匣子置于膝頭, 微微垂着頭, 不知在想什麽,神情仿佛有些苦惱。
江訣一貫的口舌都耗費在政事之上, 平素也不怎麽喜歡閑話, 但時值正午,許是外間車水馬龍的繁華,讓車廂內的過分安靜顯出了一種怪異的別扭,江訣罕見地覺得有幾分不适, 主動開口打破沉默。
“在想什麽?”他問。
程绾绾略微走神,被他一問, 猝然擡起頭來, 頓了頓道:“在想剛才……方才那位殿下就是二殿下嗎?”
程绾绾适才聽見太子稱呼那人為“二皇兄”。
江訣不太想提起掃興的人, 只是淡漠地點了下頭, 可有可無地“嗯”了一聲。
程绾绾便沒作聲了,低頭小小地嘆了口氣。
“怎麽,剛才被他吓到了?”江訣又問。
程绾绾搖搖頭:“沒有呢,只是……二殿下不是皇後娘娘的孩子嗎?二殿下和皇後娘娘不太相像呢。”
江訣怔了下,繼而笑了。
何止是江昊和皇後不像,風風火火的昌樂公主江婉筎, 也和皇後不怎麽相像。
沒準兒那兄妹兩個都是随了他那個不着調的皇帝老子,江訣腹诽。
江訣看身旁的人,小太子妃似乎對江昊是皇後的兒子這件事頗為遺憾, 江訣越發覺得好笑,不知江昊要是知道小太子妃如此替他的母後操心, 會不會感動得暴跳如雷。
提起皇後,江訣順便想起來,問起:“皇後方才帶你去內殿,同你說了什麽?”
一提起此事,程绾绾立馬将旁的事都抛之腦後了,立即打起精神來,一雙眼睛炯炯有神地看着江訣:“沒、沒說什麽……”
江訣神色如故,好似沒看出小太子妃的緊張來,只又問了句:“嗯,那賞了你些什麽,拿來孤瞧瞧。”
江訣作勢要伸出手去拿匣子,程绾绾頓時慌亂了,不敢躲開,只好把匣子往懷裏抱了抱,抱得死緊死緊的,兩瓣唇瓣飛快一張一合:“沒、沒什麽!就是一些……一些……”
江訣只是随便問問,其實對匣子裏的東西沒有半點興趣,想來左不過是一些貴重的首飾之類的——皇室新婦入宮,一般都賞這些。
但小太子妃的反應着實有點奇怪。
江訣不由看她一眼。
程绾绾心虛,想不出來個說辭,只把匣子抱得更緊了。
正這時,馬車突然颠簸了一下,她手中一滑,兩個匣子一起掉到了地上去。
好險匣子鎖着,萬幸沒有摔開。
不等馬車行穩,她趕忙彎腰去拾,手剛要碰到,另一只修長寬大的手橫裏伸出來,竟搶先一步把匣子給拿走了。
程绾绾彎着腰擡頭,就撞進男人玩味的長眸。
江訣撿起匣子,拿在手裏朝小太子妃晃了晃。
匣子裏的東西傳出響動,但掩蓋在馬蹄聲和車外的市井繁華中,聲音悶悶的,幾乎不可聞——很顯然不是什麽首飾之類的東西。
這倒是讓江訣有些意外了。
江訣作勢要打開匣子看看,才一動,那頭小太子妃立馬緊張兮兮地咽了咽口水。
江訣手搭在匣子上,停住了。
罷了,小姑娘家的東西,他非要争來看什麽?
江訣不打算看了,但也沒把匣子遞還回去,故意問了句:“孤能打開看看麽?”
他的手指在匣子上輕輕摩挲,小太子妃緊張得不行,又咽了咽口水,小嘴一抿,幹巴巴又有些委屈地說道:“還是……還是不要看了叭。”
江訣如願逗到了小姑娘,笑了下,便把匣子還回去:“好,那孤不看。”
程绾绾趕緊把匣子接回來,如釋重負地松了口氣。
她怕匣子再被颠簸掉,想了想,就把匣子放在了身側,還是靠近車門、遠離太子的那一側。
放好,她還把手搭在匣子上護着,又用餘光悄悄瞟了一眼太子——還好太子沒什麽反應。
江訣全都看在眼裏,但只當沒有看見,把目光轉向了車窗外。
然而他看着窗外晃過的街景,心中卻起了一絲好奇。
那小匣子裏到底裝的什麽?讓他的小太子妃這樣緊張,生怕他看見。
*
江昊午後從宮裏回到自己的蜀王府,很是喪氣,不過他離京一月有餘,還是先去看過女兒的功課。
江昊娶了一位正妃、兩位側妃,有三個孩子。正妃只生了個女兒,今年四歲了,是王府的嫡長女,兩個側妃都生了兒子,但一個只有兩歲,一個只有一歲,還都遠沒到據鞍讀書的年紀。
所以,他只能先抓長女的功課了。
但他去了正妃院中,女兒卻還在午睡。
江昊給長女拟定了一份嚴苛的課業計劃,這個時辰女兒應該在書房讀書了。
江昊進屋,蜀王妃正在外間給女兒做衣裳,屋中一片安靜。
江昊有些生氣,但考慮到女兒在午睡,聲音卻壓得很低:“你怎麽還有心情在這裏做衣裳?玥玥本來就是個沒用的女兒身,更要好好讀書用功才是!”
蜀王妃乍見夫君回府,還來不及高興,就先被呵斥了一通,頓時有些難過。
她起身迎,江昊還在責備她,她只得默默聽着。
一旁嬷嬷見狀,悄然退去內室,沒一會兒,牽着小王女出來了。
小王女才睡醒,乍看見外出月餘歸來的父王,高興得不行,歡喜喚着父王飛撲過去。
江昊一見女兒出來就止了話聲,那些話并不當着孩子的面說,只問女兒怎麽午睡這麽久,沒去書房讀書。
小王女撒嬌說是太困了,又說讀書太累了,江* 昊好聲訓導了幾句,卻到最後也沒帶小王女去讀書,反倒陪着女兒玩了整整一下午。
到晚上,他才想起來“東宮的陰謀”,趕緊召了幕僚商議。
江昊說出自己的猜測,幕僚們面面相觑,也和皇後一樣覺得江昊想多了。
但幕僚們可不敢如皇後那般直言,只能委婉勸說:“卑職等詳查過那位太子妃的家世,但……确實沒什麽玄機。”
江昊一驚:“連你們都查不出來?此女藏得這麽深?!”
衆幕僚:“……”
幕僚勸道:“殿下,也興許太子真的只是喜愛那位太子妃,并無什麽隐情呢?”
江昊思索着點頭:“你說得對,也許江訣真的喜歡那程家女……那試一試不就知道了!你們給本王想想法子,怎麽試探才好?”
“……”衆幕僚只得想法子。
半晌,有人硬着頭皮說道:“這男女之間,感情一事本就可以假裝,尋常看不出什麽,除非是……遇到什麽緊急關頭?”
江昊眼睛一亮,想起了什麽,頓時有了主意。
*
兩日後,青影查到了毒藥的來歷,向江訣禀報。
青影:“殿下,那毒藥是來自瓦剌。”
江訣:“瓦剌?”
這倒是讓人出乎意料了。
瓦剌此前在西邊挑起争端,眼下兩國暫時恢複了相安無事的局面,在這個當口,瓦剌會冒險派人暗中行刺大邺太子嗎?
莫說瓦剌國力不敵大邺,就算暗中敢有什麽動作,也很難把大批刺客安插進東宮來。雖然大婚之日人員往來複雜,難免疏漏,但也正因如此,那時才是東宮戒備最嚴的時候,也最難得手。
江訣不相信是瓦剌人做的。
他剛大婚完,立馬回京的江昊,時間上雖然巧合,但以江昊的腦子,應該想不出這麽正常的主意。
青影提醒道:“殿下,八皇子之前在東宮安插了細作,盜走了咱們應對瓦剌的計策,有沒有可能……”
江訣眸色轉深,沒說話。
江丞野心勃勃,一向表面看不出什麽,但背地裏就不好說了。
江訣有些煩躁地捏了捏眉心——朝事繁雜,這些兄弟,一個個也都不省心。
“此事你派人留意着吧。”江訣道。
青影應是。
江訣還有事,離了園子去書房。很快,書房裏就亮起了燭光。
*
天色已暗。
太子已經又有兩日沒歇在西宮了。
這兩日二皇子回京,岐山春祭的事他不樂意禀報給太子,禀去了皇帝那裏,可皇帝才不管這些,就轉手還是扔回給了太子。
太子這兩日都很忙,白日都見不到人,晚間更是了。
程绾绾幽幽嘆氣——成婚幾日了,圓房還沒圓呢。
這事像路上遇到的小坡,她非得爬過去不可,但又不知道該怎麽爬。
桂嬷嬷留在東宮,兩日觀察下來也知道二人還未圓房,皇帝那頭每日派人來問,桂嬷嬷也跟着着急。
趁這日,聽底下人禀說太子已經回來了,難得太子回來得早,可不能放過這個機會。
桂嬷嬷從廚房煮了一碗馬蹄銀耳湯,又備了一小碟熱騰騰的糕點,裝在食盒裏,交給程绾绾:“太子妃,太子殿下連日操勞國事,想是辛苦,您把這些吃食送去,好叫殿下歇歇,順便……”
桂嬷嬷附耳到程绾绾身邊,低語幾句。
程绾绾聽完,立馬紅了耳朵。
但她心裏也記挂着這事,到底赧然點了點頭,小聲應下,提着食盒悶頭朝書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