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豪門文片場
第06章 豪門文片場
季窈太過震驚以至于完全沒意識到一件事情,那就是他在自由落體的過程中還有這麽多時間刷屏內心戲,說明這不是真的自由落體了。
等季窈終于意識到這個問題時,他和謝迢兩個人已經一起站在一樓的地板上。
“所以這是怎麽一回事?”季窈呆呆地轉頭看向謝迢。
“我們被拖入了鬼路,重複了鬼的死前景象,這是個循環,所以從四樓掉下去之後又回到了這裏。”
季窈聽完後還是呆呆地,他眨了眨眼,問道:“我之前看到你上樓了,所以追進去,到了四樓你卻不見了,你那時是掉下去了?”
謝迢點點頭。
季窈也跟着點點頭,想明白了什麽,肯定地說:“所以你追着我跳下去的時候就知道不會發生意外。”
謝迢猶豫了下,其實他那時沒有想那麽多,看到季窈掉下去,本能地就去救他,他也有救人的能力,但這只樓鬼确實不像其他冤魂不散的鬼那麽兇厲,雖然也執念深到形成了鬼路,但鬼路裏沒有危險,所以季窈這麽說也沒錯。
于是謝迢又點了點頭。
季窈也跟着又點了點頭。
他懂了。
他都懂了。
別人出于善意的一伸手,他竟然一個人腦補了那麽多!
季窈內心瘋狂土撥鼠尖叫。
不能不能不能再見到謝迢了,不然每次都會想起以為自己會死時還在癡漢時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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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窈痛苦掩面。
謝迢看到季窈的動作,以為他受到了鬼路影響,安慰他道:
“鬼路之所以形成,是因為鬼執念深重一遍遍重複死前的景象,只要消除鬼的執念,就可以破開鬼路了,”謝迢已經走過兩遍鬼路,“我想我大致猜到這只鬼的執念是什麽了。”
季窈聞言,從小我的痛苦中先走出來,把腦子讓給大我的格局,研究兩個人如何一起破開鬼路,“怎麽講?”
“這是我剛進來時撿到的。”謝迢把撿到的東西遞給季窈。
季窈接過,這是一張法院傳票,擡頭蓋着本區人民法院的公章,案由是貸款逾期,起訴方銀行,被傳人楊明。
最下方是傳票時間,已經是五年前。
季窈看完,沉默了一會,對謝迢點點頭,表示自己看懂了。
謝迢便繼續道:“接下來要找出這只鬼。”
“能形成鬼路的一般都是厲鬼,冤魂索命,倒黴撞上的人非死即傷,”謝迢不自覺間蹙起眉,“但這只鬼一直沒有出來,形成的鬼路即使在最終的一段也沒有危險性。”
“說明它生前是個善良的人,”季窈看向謝迢,“你是不是找不到它在哪?我知道。”
謝迢有些意外的看向季窈,神情傳遞出願聞其詳的意思。
季窈挑了挑眉,有些找回場子的得意,沒有那麽介意自己剛才腦補過多這件事了。
“你不是摸出來過我有陰陽眼嗎?”
季窈沒吊着謝迢,随手就把包袱抖開了。
謝迢跟在季窈身後,豁然開朗,“一時沒有聯系起來。”
天生陰陽眼在玄學圈是一種罕見的天賦能力,除非鬼物自己顯形,或是已經将人拖進了自己的鬼蜮空間,否則大部分天師要看見鬼物都要作法開天眼。
所以謝迢的慣性思路就是,要找到樓鬼,就要從鬼路的蛛絲馬跡上進行分析。
謝迢微笑了起來,“你真的很有當天師的天賦。”
季窈咳咳了兩聲,沒有搭話。
要是告訴你,我已經是個新手菜鳥天師了,會不會吓到你——又是娛樂圈演員,又是豪門圈少爺,還是玄學圈天師,啧,自己都為自己感到辛苦。
兩個人就這樣一前一後地相随走着,突然,謝迢在後面問:
“你看到了鬼路,知道裏面有危險,為什麽還要進來?”
季窈上樓的步伐頓了一下,“……”
他若無其事地反問道:“你呢?你也進來了。”
謝迢像說一件平常事,“我是天師,這是我的責任。”
季窈對仗回答:“我是産權人,這是我的樓。”
季窈突然停下腳步,指向前方,“就是那裏。”
那裏,一群老鼠聚在一起。
謝迢疑問地看向季窈,他沒有陰陽眼,并不能清楚地明白季窈說的是什麽。
季窈垂下眼簾,嗓音有些堵塞地說:“是那群老鼠。”
他有陰陽眼,應該能直接看到鬼的魂體的,但直到鼠群沖向他,和謝迢一樣,季窈也沒有看到鬼的存在。
直到第一只老鼠爬到季窈褲腿上,他才知道那既不是真正的老鼠,也不是執念形成的幻象,而是真正的魂魄。
謝迢驚訝地停在原地。
半晌,他走過去,站在矮牆前、鼠群的旁邊,面對着窗外,仿佛在說一件無關的事,“身死債消,銀行會銷掉這筆壞賬,不會去追及你的親人朋友,你已經不欠任何人了。”
季窈也走過來,看到鼠群中的一只流下眼淚,然後是第二只、第三只……
眼淚流成水泊,鼠群消失,一只魂體透明的女鬼從水泊裏站起來。
“楊明,你執念解開了嗎?”
謝迢緩緩開口,他的聲音不含悲喜,帶着某種禪的意味,此時不像道教像佛教。
“嗯。”楊明在淚水中點頭。
謝迢不知從哪翻出一個瓷瓶,拔開瓶塞,“那就随我走吧,我會為你做法事超度。”
“好。”
“等等。”
季窈突然開口打斷。
一人一鬼看向季窈,季窈面對着這兩道澄淨的目光,心裏念頭轉了幾番,說出口時已經做好決定。
“楊明,你和銀行的貸款糾紛,是不是因為這棟爛尾樓?”
楊明點頭。
比起謝迢,季窈看的更深,他有身在商圈的敏感度。
五年前房價還不誇張,楊明能向銀行貸到款,說明她有穩定的工資收入能通過銀行的資質核驗。
楊明突然斷供,到了銀行通過法院催繳的程度,一定是她的生活中出現了重大變故。
季窈沒有去追問楊明當初具體發生了什麽事才導致斷供,他只是說:“楊明,當初的爛尾樓,五年後改建成了商業樓,現在這棟樓由我接手,當初你被欠下的,就由我來還。”
楊明猛然擡頭望向季窈,不敢置信,但看到對方認真堅定的神色,知道對方是說真的,并不是裝裝樣子。
楊明想到當年她因為這棟房子走投無路,貸款70%買的房子爛尾,母親突然重病,因為經常請假去照顧母親被公司辭退,失去收入,存款都付了醫藥費,房子爛尾無法轉手,逾期斷供,收到法院傳票……
那時候感覺天都塌了,但也沒有想到死,母親的病雖然花光了錢,但也好轉了,房子将被銀行拍賣,但也卸去了壓在心頭的一座大山。
她最後來看一眼曾經寄予了對生活的美好期望的房子,沒想到被突然咬她的老鼠驚到意外墜樓而死。
想了這麽多,楊明最後還是搖了搖頭道:“謝謝你的好意,但不用了,當初欠我的不是你,也不是這棟樓。你接過這棟樓,能讓爛尾樓變成一座商業樓,我想對當初的其他業主來說,也是好的。”
季窈态度溫和,“你不用介懷,這不是我對你的憐憫,房子爛尾不是你的錯,你付了錢,本來就有得到商品的權利,你要是不好意思,”季窈想了想,“這樣,我按當時的房價和你已經出過的所有錢,給你折算同等價值的一套房子。”
季窈看楊明還要拒絕,用手勢讓她等等,先聽自己說完最後一句話,“畢竟活着的人還需要供養,你有要贈予財産的親人嗎?”
楊明的眼淚幾乎是一瞬間就下來了,“媽,我媽,”她哭的不能自抑,“她一個人,我、我不能照顧她……”
面對這樣與親人陰陽兩隔的痛苦,季窈感同身受,他從謝迢手裏扯過包着瓷瓶的黃符紙,遞給楊明。
楊明接過,掩住自己的眼睛,黃符紙逐漸被一只鬼的眼淚浸濕。
良久,楊明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緒,她對季窈真誠道謝道:“五年前我意外離世,不知道我媽一個人要怎麽堅持活下去。我唯一放心不下的只有她,我被困在這裏,沒能回去看過她……”說到這裏,楊明又有些哽咽。
季窈主動接過話道:“我會替你去看她的,你放心,買房的錢我會看老人家現在的情況,給她現金或者一套靠近醫院的小房子。”
楊明聽完季窈細心的應承,看着他的眼睛道:“你這麽幫助我,我不知道如何感謝你,如果你需要我做什麽——”
季窈搖搖頭,“你也幫助過我。”
楊明不解,“嗯?”
季窈笑道:“我從你的鬼路掉下去,因為你沒有想要害人,所以我現在才安然無恙的站在這裏,善因結善果,都是冥冥之中。”
楊明知道季窈說這些都是為了減輕自己的心理負擔,也笑道:“那我不再謝了,就祝你,”她也轉向謝迢,“和你,祝你們所得皆是所願,所欲如己心意。”
楊明說罷,就團成一只白胖的靈魂,鑽進了謝迢手中的瓷瓶。
謝迢蓋上蓋子,和季窈對視。
剛才季窈和楊明的對話,他一直在旁邊安靜的聽。
身死債消,楊明已自願投胎,鬼路會随之消散,季窈本沒必要做後面的事。
但他去做了。
謝迢突然想起自己年少受挫時,師父曾經對他說過的一段話。
這世界上人有很多種,有的人愛人,有的人愛己,只是剛巧你這次碰到的人愛己而已。
你不必對這世界感到懷疑,你以後也會遇到愛人的人,去做那些在世人眼裏不必要但他仍會“多此一舉”去做的事。
季窈見謝迢不說話看着他,歪頭對他笑了下,“怎麽了?”
謝迢從回憶中回神,看到季窈關心的笑,嘴角不自覺間被季窈帶着牽起了相同的弧度,他搖搖頭。
季窈便道:“那我們出去吧,鬼路已經在消散了。”
幻境編織出來的景象正在剝落,假象與現實交錯,他們還停留在幻影中,如果不小心走到了幻象和現實的夾縫,就會比較麻煩。
好在季窈有陰陽眼,他讓謝迢跟在自己身後,在重重坍塌的幻境中,帶着對方以一種閑庭信步的姿态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