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危險
第24章 危險
都道女子善變,畫畫果然是嫌他了嗎?
齊眉出去好一會兒了,沈怿還坐在開始的位置沒有挪動,他心下難受得緊,身為男子衆目睽睽下被女子那樣抱着走了這大一圈,雖不是第一次,但他也實在難為情。
可抱都抱了,丢人也丢了,雖說這回丢人丢大發了,滿朝文武全知道了,但再多想也無濟于事,沈怿也能裝作潇灑的不去多想,別人背後怎麽說他也聽不到,大不了就是當面被調侃罷了。
但女子的态度,那面無表情的模樣,那聲嗤笑。沈怿咬着唇,手也不自覺捏了衾被,那嘲諷的笑一遍遍在腦海裏重放。
他手上用力,修長如玉的指節開始泛白,她到底是什麽意思,她分明說喜歡他,不嫌他,想兩人過好,不在乎他腿疾,還是會喜歡他。
沈怿繃直着脊背卻低垂着腦袋,若女子當真不嫌他,不在乎他腿疾,那他便想不明白更想不出自己哪裏沒做好。
除非,那些話只是女子心善,只作當時安慰他罷了。
再或者,她确實不嫌他,這些話屬實,但前提是沒在人前給她丢人時。
所以,說到底,她還是嫌他丢人。
沈怿眼神放空看着雙腿,果然沒有人會當真喜歡這樣一個殘廢,他該拒婚,該跪求皇上收回成命,或者一開始就出家不婚才是。
反正是不該抱有奢望,不該耽誤人家女子。
齊眉走出院子,随便找了個地方坐着,她心情郁郁。
齊眉知道沈怿又擰巴起來,但她鬧不明白沈怿為什麽那麽大反應,只不過是抱了他,至于嗎?齊眉當真想不通沈怿為什麽不讓她抱。
他分明腿疼難受,不良于行,那她樂意抱他多好啊,他應該求之不得啊。為什麽沈怿會那麽抗拒呢?在齊眉看來,他倒像是情願跌跌撞撞步履蹒跚,也不想被她舒舒服服抱着。
齊眉想不通,夫妻一體,他倆再親不過,沈怿到底不好意思個什麽,再別說丢人,齊眉更不知道為什麽會丢人,一沒偷二沒搶又沒做什麽丢人的事為什麽會覺得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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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站起身伸個懶腰,索性不再想這些,就當沈怿是只貓呗,過一陣總要鬧回脾氣,她還是該怎樣就怎樣便是。
蘭因湖是清光殿有名的景致,此時平靜的湖面讓風吹起層層漣漪,琴心端了盞醒酒湯自湖上長廊款款走來。
許是湖心亭風大,琴心還沒走到湖心亭,身上帕子便讓風吹掉在了地上,琴心只好将手中托盤先放在亭中石桌上,再轉身回去撿那方帕子,月白色繡竹葉,琴心很喜歡。
卻不料帕子過于輕薄,風吹着飛過來飛過去,琴心只好跟上去。
一個人影過去,白色細粉落下,溶于水後無色無味,石桌上淡棕色的醒酒湯冒着熱氣。
琴心終于撿回帕子,她回身端起醒酒湯往長廊盡頭走去,湖上景美,觀者衆多,作為宮女的琴心再三行禮方才到達湖對面。
她分花拂柳般走進雲英亭外的院子,癡癡笑了一路,清了嗓子方才敲響了門,柔聲道:“沈大人,奴婢是給您送醒酒湯的。”
齊眉此時一個人來了小木橋邊,她斜坐在欄杆上,手裏捧了一碟問宮女要來的魚食,有一下沒一下喂池塘裏五彩斑斓的小魚。
其中一條胖胖的紅錦鯉,極讨她喜歡,她每一次魚食都準确丢在大魚嘴前,看着大魚張着嘴巴吸入絕大部分魚食,齊眉笑了,雙腿也悠然自得晃蕩起來。
齊眉不算個有耐心的人,她每次喂的多,導致一盤魚食喂得飛快,她喂完後拍拍雙手跳下欄杆,察覺一旁站着的宮女還在暗自偷瞄她,齊眉挑起眉問:“我莫不是把魚食沾臉上去了?要讓你這麽一直盯着看?”
那宮女是個膽小的,立馬縮着脖子道:“夫人息怒,奴婢,奴婢……”她吞吐幾次說不出個所以然,齊眉冷聲道:“說!”
那宮女怯懦道:“奴婢是好奇夫人怎麽那麽大力氣。”
齊眉眨眨眼,對她揮了揮手,小宮女如蒙大赦跑得比兔子都快。
齊眉看夠了魚又去看花,丞相夫人徐氏正同幾個年紀相仿的婦人說話,她看見齊眉便沖她揮手,齊眉笑一笑并未過去,她耳力極佳,隐約聽見她們說她,便不想過去自讨沒趣。
齊眉轉身又在花廳裏遇上了上太子慕盛和太子妃衛娴雅,太子妃身後嬷嬷還抱了個七八個月的小孩,小家夥白白嫩嫩,一雙眼睛烏黑明亮,齊眉行一禮笑嘻嘻走上前,“這是小殿下嗎?他好可愛!”
齊眉聽沈怿說過,太子與太子妃今年初誕下嫡長子,因皇家供奉的道士說小殿下命裏缺水,時下又流行小名,便取了名字叫水水。
果然太子妃笑應,“他小名叫水水,平日裏最喜歡人多,今日宮裏難得熱鬧,天氣也好,便帶他出來玩玩。”
太子妃美麗溫柔,小殿下可愛乖巧,像個軟乎乎的白團子。齊眉彎彎眼,她問太子妃,“我能抱抱小殿下嗎?他看起來好乖。”
慕盛見她們聊得來便去了別處,齊眉和衛娴雅起先圍着孩子說,後來天南海北都說,兩人有緣說說笑笑很是投機。
過一時,五公主挽着四皇子妃,身後跟着好幾位年輕婦人,衆人有說有笑走進花廳。
席間還一起喝了酒的,一番見禮後,五公主笑,“四嫂跟我和衆夫人要去繁華錦看花,我記得去年重陽時,那的白山茶開的特別好,枝頭上一朵朵白山茶和即将飛起來的蝴蝶似的,飄飄欲仙,大嫂和沈夫人要不一同前去?”
左右也是無事,太子妃和齊眉都打算一起去。
而繁華錦,琴心端着醒酒湯走進去,沈怿擡頭看她一眼,“醒酒湯放那下去吧。”
他還以為是那女子令人送來的,果然想多了,沈怿自嘲一笑,這宮女他見過,是賀貴妃身邊的,好像叫琴心。慕盛母妃早逝,自幼由賀貴妃撫養,所以這宮女應該是太子差遣過來的,這樣也合理。
沈怿揉一揉太陽穴,那宮女還在,她低着頭将醒酒湯遞至他面前道:“醒酒湯涼了不好,還請沈大人趁熱喝。”
沈怿順手端起來,将還溫熱的湯一飲而盡,而後打發宮女下去。
琴心順從的端着空碗出去,沈怿掩嘴打了個哈欠,靠着床柱假寐。
沒過多一會兒,沈怿迷糊着覺得好熱,他心中一股無名火起,從內到外都燥得不行,伸手扯松了領口也無濟于事。
實在太熱,他下意識尋求冰涼處,雙手用力握上床柱,這點涼意聊勝于無,沈怿咬牙一聲不發,卻又難耐的不知如何是好。
外間的門吱呀打開一道縫,琴心從門縫中鑽進來,她見一貫清冷的公子渾身都透着粉,那種難以言說的欲色讓她心跳砰砰,琴心早做好準備,她想做他的解藥,她主動跨上床。
沈怿感覺到身上坐了個人,他用力擰了自己一把,微微清明幾分認出是那個小宮女,沈怿用力把人往開推,手上卻沒多少力氣,那宮女還八爪魚似的纏住他一個勁往他懷裏鑽。
沈怿心煩意亂渾身燥熱,他預感這樣下去要壞事,好容易擡手取下發簪捏在手裏,神智越來越模糊他心知不能再耽擱了。
沈怿捏着發簪發了狠用力紮在自己大腿,簪子入肉,疼痛使他清醒很多。
琴心賴在他懷裏脫自己衣裳,并未意識到沈怿做了什麽,沈怿諷刺的笑,擡手将人攬在懷裏,琴心大喜以為藥效徹底上來了,結果後頸一疼便暈了過去。
齊眉一行歡聲笑語往繁花錦而來,快到院門口齊眉笑了,“原來公主說的這,我今天還來了的呢。”
五公主慕慈憫彎眼笑得很甜,“那齊姐姐可曾看見什麽好看的花?我去年來時滿眼奇花,都走不動道了呢。”
齊眉眨眨眼,她心下有些說不出的怪異,卻還實話實話,“來得匆忙,未仔細打量。”走的時候又心不在焉,更是沒心思細看。
一少婦笑,“繁花錦一聽名字就覺得必然繁花盛開之處,既然都到院門外了,那便快快進去好好欣賞一番吧。”
衆人皆無不可,只齊眉費心想到許是會擾了沈怿清夢。
慕慈憫挽着李水秋和齊眉衛娴雅一同跨進院門。
沈怿打暈琴心,踉跄着下床,他烏發披散,淺色衣袍被腿上鮮血暈染,大片大片血跡,觸目驚心。
若到此時沈怿還不知自己被下藥了,只怕脖頸上長的不是腦袋而是花瓶了,他本就疲乏,這一折騰更沒力氣走動,可若留在此地他真不知自己會做出些什麽來。
趁着意識清醒,他一步步往屋外挪,那藥效實在強勁,他磕磕絆絆沒走多遠,就又開始精神恍惚渾身躁動,細細密密的汗濡濕發際。
沈怿只好拿簪子紮手臂,紮一下清醒一會兒紮一下清醒一會兒。
可他實在走不動,晃晃悠悠沒走幾步,腦子就又開始不清醒,這院子也不見個其他人,沈怿覺着自己說不定今天就得交代在這了。
他艱難走到院子,好在記憶沒出錯,确實有個池塘,他賣力往荷塘走去,一步一踉跄,小臂上的鮮血蜿蜒向下,順着指尖滴落。
終于到了池塘邊,沈怿擡手抹去糊了眼的汗,毫不猶豫擡腿邁進秋日水冷的池塘。
太子妃五公主一衆人等走進院子,皆是各處打量,想找個外邊沒有的奇花異草觀賞。
齊眉抽了抽鼻子,她聞到一股血腥味,想到沈怿那副模樣,若遇上危險定然只能任人宰割,齊眉飛快沖向屋子,看見臺階血跡往外不由得回頭看過去。
繁花錦臨着浣蘭溪修建,引活水迂回形成一個秀氣的池塘,齊眉回頭,順着血跡看過去,那半截身子趴在池塘邊的人不是沈怿是誰?
齊眉吓一跳,跑過去就跳下池塘給人半拖半抱撈起來,沈怿已經快意識不清了。
齊眉一聲聲叫他,沈怿勉強睜開眼,似是想笑卻沒成功,慘白的唇瓣微微翕動,聲音微弱的幾乎聽不見,“你來了啊……還以為見不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