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第73章 第 73 章
可他的欺騙, 差點讓系統抹殺了自己。
這是蘇橙最介意的。
“大人想知道什麽,我都可以告訴你。”
身心忽然被深深的無力感束縛,她想知道什麽, 她什麽也不想知道。
一個不重要的解釋而已。
“今日晚了,明日你自行離開吧。”她擺擺手,一副不願多聽的模樣。
事已至此, 宋恪言也知道再行解釋只會讓她更加厭煩。
可他不願離開,只懇切道:“大人之憂,或我可解。”
蘇橙掀起眼皮靜靜的看了他一眼,他總是這樣,知道自己想要什麽。
知道自己全部的底細, 還是蘇銘老爹信服的人。
好半天,兩人都沒有說話,時間在安靜中一分一秒溜走。
夜風穿堂而過, 吹起宋恪言發間綁着的發帶,他依舊是那麽怡然,知道做什麽能讓蘇橙把他留下來。
這樣的人,值得信服,卻也很可怕。
“若你在意那契約, 我現在就讓人找出來毀掉,你大可放心離去。”
蘇橙轉身欲走。
“大人!”
宋恪言急急上前兩步, “我并非有意欺瞞,而是我從未想過恢複從前的身份。”他眉眼沉重, 卻字字懇切:“從前, 我承蘇銘大人之恩, 僥幸從屍身火海中留下一命,原想以終身為報, 可蘇銘大人拒絕了,他教我頗多,卻從不求回報。”
對于父親和宋恪言的過往,蘇橙是一點印象都沒有,可聽他的言辭,細節頗多,應當是真的。
“直到你被推上丞相之位,我才受蘇銘大人所托,護你周全。”
蘇橙嘴角露出一絲苦笑,現在說這些有什麽用,她都是死過一遭的人了。
“可是,你并沒有做到啊?”她眉眼涼薄,完全不在意,“托你的福,我好幾次差點死掉。”
平日裏與人相處,蘇橙總是什麽都不在意的模樣,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心中一旦對某個人産生了介意,許久都無法消弭。
而她,也很少會真的對某些人某些事介懷。
宋恪言,算一個。
他自知沒有做到與蘇銘的承諾,也虧欠蘇橙頗多,自她第一次重傷,他便深感愧疚。
所以在彩玉國的事情安定後,他立刻趕了回來,宋恪言原本以為這世上沒有什麽不能讓他割舍掉的東西,可自從離開後,他夜夜難寐。
是無法履行諾言的痛苦。
這次回來,他便不走了。
“我自知虧欠大人良多,願以終身侍奉來償還。”宋恪言直直的跪倒在地,毫無預兆。
膝蓋砸在冰冷的石板上,發出一聲悶響。
一如他從前最珍視的傲骨,被至親之人踩在腳下踐踏,可今天是他心甘情願如此。
就算不能讓她再度接納,消些氣也是好的。
燭淚随着時間一層一層疊起,很快便燃至深處。
蘇橙躺在床上翻來翻去,沒一會兒又呈大字平躺着,杏眸盯着承塵看,思緒卻早跑到天外去了。
冬夜已至,今日白天時還落了薄雪,外面正是寒風浸骨的時候。
宋恪言還在那裏苦苦跪着。
蘇橙向來對旁人狠得下心,她也說了,可以再留宋恪言一夜,可院中的男子固執的過分,誰勸都不肯挪動半分。
若他只是跪一跪,蘇橙就心軟,那以後怎麽辦,她才不要心疼別人。
鎏金香爐裏的安神香漸漸斷了,蘇橙睡得不安穩,翻身下床又添了一些。
添着添着,人就到了窗戶邊,借着淡淡月色,她悄悄打開一個縫隙往外看。
外面不知何時又開始下起了雪,雪花一片一片如鵝毛般散落在地上。
只是一小會兒,地上就成了白茫茫一片。
院子裏的那個男子,脊背依舊跪的筆直,似乎連身形都沒動一下。
風雪加身,渾然不覺。
宋恪言眨了下眼,睫毛上粘着的雪花很快落下。
再這樣下去,不被凍死也要落下病根。
門嘩的的一聲從裏面打開,宋恪言這才像有了生命一般緩慢的擡頭朝她看過去。
他的眉眼處染上了一層雪,臉色也白的吓人。
蘇橙披着外衣,連傘都沒打就走了出來,可她手裏卻拿着一件披風。
那幹燥的、溫暖的披風,還帶着安神香的氣息,似乎還有蘇橙身上的氣息。
就這樣輕緩地落在了宋恪言的肩頭。
他賭贏了,他賭蘇橙一定會心軟。
無關感情,僅僅是人性。
雖然成功了,可他忽然覺得自己好惡劣,連那一點善良都要拿來做賭。
蘇橙為他拂去了肩頭的風霜,幫他攏了攏披風,她就站在他面前。
她說:“回去吧。”
“可是......”直到再度開口,宋恪言才發現自己的嗓子啞的不成樣子。
“你不是要聽我的話嗎?”她沒在重複,而是問了別的。
宋恪言沉寂的眼神忽然迸射出一絲光亮,他能留下來了。
“多謝、大人。”似輕嘆,似低喃,卻讓冰涼的身軀開始自心口處滾燙起來。
說實話,就這麽原諒他實在是太便宜他了。
可誰讓他趕上了刮風又下雪的天氣,只要是個人跪在這裏,蘇橙都不可能視而不見,更何況此人是宋恪言。
她轉身就走,沒有片刻停留,卻在關門那一霎,聽見風雪中那人說:“大人所需之物,興許在醉墨樓能找到答案。”
醉墨樓,蘇橙聽着外面緩慢的動靜,想着這座樓。
若記得沒錯,這是蘇銘從前常去的書樓。
可惜蘇橙對筆墨紙硯不感興趣,除卻最初去看過一眼,後來再也沒去瞧過。
因為裏面已經是空樓一座,蘇銘愛書如命,歸隐也不忘帶上這些寶貝疙瘩。
那裏面不像是能藏東西的樣子。
更像是能藏錢的樣子。
不管那麽多了,等天亮了再說。
誰知第二天,蘇橙果真在裏面發現個地下室,裏面金燦燦的,全都是金銀財寶。
突發橫財,蘇橙的好心情又回來了。
這麽多錢,後半輩子吃喝都不用愁了。
錢已到位,接下來就該想想去哪裏游玩了。
瓊澤的提議固然好,可她并不想一直待在一個地方,如果有機會,她想游遍天下山水,把沒見過的壯麗風景都看一遍。
閱盡大好河山,賞盡天下美景。
軒轅珏的十八歲生辰是在軍營裏過的,皆因蘇橙要他親自去檢驗軒轅将士的練兵成果,他自己也想去,自從上次親自帶兵作戰,才知道這兵營裏也有許多不同的兵種和作戰技巧。
他足足在那裏待了一個月才回來。
緊接着便是軒轅國的春考和官員大考,事關江山社稷,蘇橙事事親力親為,從不假手于人,甚至還會讓軒轅珏也在一旁仔細看着。
這些以後都是他要清楚的事。
這一年的狀元是個熟人,正是那位不遠千裏求學的崔冰宸。
半年後,朝廷官員有了調整,地方官員裏也增添了不少新面貌。
軒轅珏也能将瑣碎繁雜的政務處理的井井有條,只是偶爾還是會跟以前一樣,得了新奇的東西總是要拿來給蘇橙看。
今日是一面水銀鏡,明日是一把寒光劍。
每到這個時候,他就會流露出如從前那般的情态,蘇橙也會笑着點評兩句,就如同最初時那般融恰。
又過了一年多,軒轅珏已能獨自坐穩朝堂,他培養自己的心腹,提拔有才能的官員。
耳邊能聽到的聲音也越來越多,其中不乏讓他貶斥丞相的,罪責便是把控朝政,專制蠻橫,過去數年總是自作主張,如今陛下大權在握,自然要好好懲治一番。
可軒轅珏不但責罵了那些言官,還親自為蘇橙正名。
朝中發生的這些事,蘇橙并不知情,此時她正替軒轅珏巡邊,犒勞邊關将士。
等到朝內外完全安置妥當,該操心的事都操心的差不多了,蘇橙才從外面回來。
民心,功績,這些帝王成名的必備條件都有了,只等接下來的加冠禮了。
沒有人比蘇橙更期待這一天的到來,到那時,軒轅珏會以帝王的名義大赦天下,減免賦稅,恩澤衆生。
等各國使臣前來賀過,這坐穩帝王之位的最後一步就算完成了。
她也算圓滿完成任務,可以功成身退了。
站在今天想想,這幾年過的很快,也算有趣。
就是身邊有幾個人一直陰魂不散的。
這日蘇橙忙碌了一天,腰痛的厲害,扶着宮門一別一扭的往外出。
前腳剛跨過那高高的門檻,手腕就被溫熱包裹,擡首一看,來人一身寒意,一雙清水眸正一眨不眨的望着她。
蘇橙輕輕掙開,笑着寒暄:“褚大人下值了,大理寺今日不忙?”
褚明軒被升調為大理寺正卿,手底下管着不少人,每日的案子都處理不完,還要算着時間來接蘇橙。
自那荒唐約定之後,蘇橙跟他說的明明白白,朋友同僚都可以做,其他的別想了。
誰知道這厮居然說他不在乎,只希望能日日看見她,當時聽到這句話,蘇橙頭皮都在發麻。
幸好沒讓他知道自己就是他愛而不得的绾绾,否則非要鬧上天不可。
還有那瓊澤,不好好在仙滿樓練他的琴藝,隔三岔五跑來府上獻殷勤。
前段時間還搞出個什麽鳳凰引,調子寫的纏綿悱恻,非說是她跟他一起做的曲。
還傳的人盡皆知。
至于軒轅珏,老是打着幫她強身健體的名義要她陪着練武,有一次她剛半死不活的跑完十裏地,腿軟的厲害,差點摔倒時被他單手給提了起來。
也不知道是哪個碎嘴的傳了出去,以至于她去街市,直接被一個熱情攤販塞了只活潑大鵝,說送給她補補身子。
自那以後,只要蘇橙走在路上,就會引起城中百姓的連連嘆息和竊竊私語。
“唉,丞相大人儀表堂堂,可就是太瘦弱了,聽說陛下拎她跟拎小雞仔兒一樣,輕輕松松的就提起來了,唉!”這話說的就跟親眼看見了一樣。
蘇橙剛想上去理論,展示自己的勇猛“雄風”。
一個粗壯手臂把她攔下,“丞相大人啊,這是我們藥堂最新制成的猛虎藥,喝了保管你虎虎生威,威風不倒,別跟咱們客氣,拿去!”
蘇橙推拒的手被輕飄的擋回,竟是一點力氣都沒處使。
從那以後,全國百姓都知曉,跟當今陛下相比,丞相大人的雄風......接近于無。
蘇橙:我的威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