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第70章 第 70 章
她與何常告別, “何公公您快回去吧，天色已晚，早些回去歇着。”
等何常離開, 那輛馬車也幽幽停在蘇橙跟前。
她定睛一瞧，這車夫十分眼生，未曾見過, 且馬車外面懸挂着一枚芙蓉樣式的玉牌，一看就是有身份的人才會如此。
确定了，這不是來接她的。
正當她垂頭喪氣，決定提着兩條腿溜達回去時，馬車簾自內掀起。
一陣茉莉清香随風而來。
真是好雅興啊。
可蘇橙沒功夫欣賞, 落寞轉身往官道上去。
“丞相大人這是怎麽了，就這麽不願見我一面。”說話者似有淡淡哀怨，說出的話帶着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容易引人想偏。
蘇橙回首，那輛華貴的馬車上正走下來一位翩翩公子。
這般勝的容顏，找遍全都城都再難出現第二個。
正是近來行蹤不定的郎君瓊澤。
他怎麽又出現了。
還是這個時間點。
莫非這人一直在監視自己？
蘇橙心下多出幾分警惕，沒有貿然開口。
瓊澤一身錦繡白衣，看似尋常, 湊近了才發現，那上面的一針一線皆是名家針法, 暗含乾坤。
“郎君深夜來此，該不會是尋我的吧？”指尖指向自己, 蘇橙疑惑, 按照她的想法, 自己之于瓊澤并無甚大用，除了官位高些, 之前去仙滿樓的次數多些，其他的也沒什麽特別。
瓊澤無功名在身，自然不會是入宮拜見陛下的，且并未聽聞他與朝中哪位官員走的近。
倒是蘇橙，從前跟他傳出不少壞名聲的流言。
“有何不可？”瓊澤微微一笑，臉頰上浮現一抹淡淡的紅暈，只不過在月光下，顯得不那麽清晰。
“我瞧大人這是、打算走回去嗎？”他意味深長的頓了頓，又道：“若大人不嫌棄，便讓在下送大人一程吧。”
天灰蒙蒙的，又這麽冷，有順風車坐自然是好的，蘇橙也沒跟他客氣，道了聲多謝擡腳朝馬車旁走去。
這輛馬車比一般的底座要高，蘇橙提起衣擺踩着踏凳往上去，一只玉白的手适時出現在她左側。
瓊澤朝她溫文一笑，那只帶着淡淡暖意的手再次湊近了些，示意她搭上來。
蘇橙也不好拒絕，畢竟蹭了人家的馬車，她把手放上去，借了點力
溫熱與冰涼相觸，給彼此留下不同的印記。
她沒有久停，很快就松開了。
瓊澤跟在她後面進來。
蘇橙搓着被夜風吹冷的手，一個小巧精致的手爐被推了過來。
“剛添的熱水，現在捂着正好。”
蘇橙把手放在小手爐上，很熱乎，但因為外面套着一層絨絨的外衣，并不燙手，反倒很舒服。
這麽貼心，又這麽殷勤，蘇橙不信他不是有所圖謀。
“說吧，你來找我做什麽？”她把那手爐往前一推，不受他的好，擺出一副要談事的模樣。
一杯還冒着騰騰熱氣的熱茶放在了她眼前，濃郁的茉莉花香撲面而來。
蘇橙沒骨氣的探出手，這茶都煮好了，別浪費了。
她可是完全為了勤儉節約，沒有一點私心的。
瓊澤溫柔的注視着她，緩緩道出：“想必今日朝中官員都在為大人的回歸而感到開心，可在下只想問一句，大人打算何時離開都城？”
蘇橙的心狠狠顫了一瞬，除卻對軒轅珏有過暗示，她不曾與任何人說過自己退休的打算。
四目相對，蘇橙的眼神中多了幾分窺探，像是要看透瓊澤的內心，好知道他究竟在想什麽。
朝中官員供職期間，若無大過錯，是能致仕返鄉養老的，朝廷還會按照規定撥一筆豐厚的養老金，好讓他們晚年無憂。
古代的鐵飯碗也是鐵飯碗，沒有誰會傻乎乎的半道退場。
蘇橙哼笑一聲，額角的頭發遮住了她大半視線，“郎君在說笑吧，我這丞相當的好好的，為何要離開？”
瓊澤只是提起茶壺，為蘇橙滿上熱茶，擡手揮袖間行雲流水，賞心悅目。
蘇橙支着頭靠在小案上，斜睨着他這一套動作。
“大人不說，但我猜的到，陛下如今長大成人，又文武兼備，尤其這滬水河一戰打的漂亮不說，更贏得了天下民心，頗受黎民擁戴。”他俯身靠近，為她拂開遮住眼睫的碎發。
輕柔的呼吸掃在蘇橙臉頰上，讓她覺得很癢。
“大人不會一直把控權勢，終有放權那一日，不如早做打算，瓊澤也可分擔一二。”
這話蘇橙不愛聽了，她自己的事何須別人來分擔。
還是說，他想插手朝堂事。
“你這話什麽意思？”
瓊澤自壁櫃中取出一方寶匣，珍重的放在蘇橙面前，“軒轅東南有一小國，名為洱靈，依山傍水而建，春長冬短，是這四海之內最宜居的地方。”
他這是在給她推薦去處嗎？
怎麽跟自己預想的不太一樣。
“聽你的描述，确實是個極好的去處。”
蘇橙打開了那一方匣子，裏面赫然躺着一枚通體玄色的令牌。
看上面镌刻的字，是洱靈的入城令牌。
“這雖然是個小國，但關隘處地勢險要，易守難攻，還未有兩國交戰被打破城門的情況，這裏比軒轅還要安全。”
“多謝你，我會考慮的。”那枚令牌蘇橙沒收，而是把蓋子合上又推了回去。
通行令牌在無論在哪個國家都是稀有的東西，黎民外出往往只靠短期內有效的文書，不會想着尋一塊令牌。
這種東西，擁有了就代表在一國之中可以暢行無阻。
其作用和價值，非尋常物所能比。
瓊澤有一瞬間的訝異，他以為如蘇橙這般見慣了好東西的人，是不會拒絕自己送上的禮物的。
“想必此物你也是耗費了不少力氣才得到的，你留着吧，我若想去會自己留着的。”
她拒絕了他的好意，掀簾看向外面的街道。
路上行人三兩，幾處攤販商戶還開着門做生意。
許久不曾回來，這街道都陌生了好些。
“再過兩個街口就是大人的府邸，不過府上少了管家，消息不大靈通，想必還不知曉你回來的消息。”瓊澤透過她掀開的簾子，瞟了一眼外面，很快推斷出位置。
聽他這麽一說，蘇橙心沉了片刻，也不知道府上的人如何了，沒了宋恪言，她又這麽久不在，估計要滿地落葉無人掃了。
“若丞相擔憂今晚休息不好，不如去我那裏休整一夜，明日再回府也不遲。”
再怎麽樣蘇府也是她的家，她今日也該回去看看。
她拒絕了瓊澤的提議，卻在轉身時被吓得不輕。
這人是什麽時候坐到她身後的，一點動靜都沒發出。
瓊澤的眼睛很清澈，如午間陽光照射下的粼粼湖水，幹淨到能看清一切。
他卻用這樣純淨的眼睛，試圖看透蘇橙的心。
結果自然是無解，女子的眼神中有片刻的慌亂，但很快就鎮定下來，不加掩飾的薄怒從她眼底浮起。
瓊澤卻不想與她拉開距離，因為那抹熟悉的香味出現了。
蘇橙也察覺到了不對勁，以為是馬車裏太悶，而她剛好喝了熱茶，所以才會覺得熱。
馬車停在蘇府前，兩盞半舊不新的紅燈籠挂在門前。
蘇橙謝過瓊澤後，轉身就去敲門。
一連敲了兩三次，那扇朱紅色的大門才“吱呀”一聲從裏面打開。
開門的人無精打采，正打算說幾句打發人的話，卻在擡頭看清來人後，激動的說不出話來，“丞、丞……丞相大人！”
門房歡喜的眼淚直流，拉着蘇橙的衣袖問好，“您可算是回來了，我們都快擔心死了。”
蘇橙回來的消息不胫而走，原本黯淡無光的院落，很快點起燈來。
蘇橙只在門口站了一小會兒，就瞧見不少熟悉的面孔從小徑上冒了出來。
他們瞧見自家大人回來，都歡喜的不行。
如今府上主事的是燕青，自秋狩結束後，他獨自一人回了蘇府，因着蘇橙失蹤一事，他深感愧疚，簡直夜不能寐，直到今日終于親眼看見大人才真的安下心來。
說什麽也不肯做這個管家，執意要回到自己原本的位置上去。
見他如此，蘇橙也不好再強迫，便同意了，還讓他明日去張貼個招工告示，雇傭個會管家的人來。
蘇橙雖然失蹤多日，可蘇府的一切還在按部就班進行，只是衆人沒了主子給發銀錢，日子過得緊巴巴，連府上的蠟燭都要省着用。
幸好大人安全回來了，一切又能回歸到從前的模樣。
蘇橙的院子還如往日一般，幹淨整潔，不曾沾染半分塵埃，一看便是日日有人打掃。
她府上這些人，除了蘇銘給她留下了，其餘的幾乎都是宋恪言一手調教出來的，做事規矩有條理，即便主家不在，也能按部就班行事。
等她洗幹淨躺在柔軟的被褥裏，才覺得身體已經很勞累了，可腦子還清醒的不行。
瓊澤有一點說的不錯，她的确要放權。
那第一步，就從兵權開始。
她記得自己手裏好像有塊兵符，具體放哪裏卻想不起來。
幹脆掀被下床，把書房翻了個遍，終于在角落裏找到一個落了灰風紅木盒子。
打開一瞧，裏面靜靜的躺着半塊兵符。
把它放在手心裏，份量還挺重，就這麽個小東西，能調動一半的兵力。
蘇橙毫不猶豫，打算明天就給軒轅珏帶過去。
朝中官員也到了該考核的時間，憑功績升降貶谪，再納入一批新鮮血液，剩下的事就由軒轅珏全權接手。
她再過兩年悠閑日子，只等軒轅珏加冠。
以後的生活，想想就美滋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