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第47章 第 47 章
被子拉開, 露出蘇橙早已心死的臉。
疲憊的雙眼下是濃重的黑青。
這天夜裏,軒轅珏問了她三次要不要起身放水,又問了五次渴不渴, 最後加上無數次的腳踝疼不疼!
他到底哪裏來的精力,每當蘇橙眯着眼快要睡着的時候,總能在耳邊聽到他關切的聲音。
可偏偏他老實的很, 說侍候守夜就真的在做。
問完又倒頭就睡,睡眠質量好到過分。
她羨慕,她嫉妒,她生氣!
一夜沒睡,黑眼圈也毫不客氣的跳出來侵占領土。
軒轅珏伸出的手一頓, 訝異:“丞相你眼睛!是被誰打了嗎?”
蘇橙雙眼無神,語氣極為無力:“臣沒事,只是沒睡好罷了。”
她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樣, 軒轅珏也不好再催她,便讓她今日好好休息,養足精神,還下令其他人無事不得打擾。
蘇橙喜提一日清淨。
等到軒轅珏翻身上馬,帶領一衆人離開的腳步聲傳來, 蘇橙才徹底放心,翻了個身, 把被子全部緊緊的裹在身上後沉沉睡去。
從日出到日落,這一睡就是一整日, 期間連飯食都沒吃。
還是燕青擔心她的傷勢, 費了老大力氣才幫她把腳腕上的藥給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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傷處已經消腫了, 只是還泛着不正常的紅,想來再過兩日便能好全。
夜幕降臨之時, 軒轅珏又來了,這次蘇橙打死也不讓他睡這裏。
直接強硬拒絕,“你影響我睡眠,回去!”
軒轅珏咬了咬下嘴唇,把命人趕制出來的貂皮圍領遞給她,“天氣變涼了,這個送給丞相,你戴上能暖和些。”
這東西通體潔白,觸之柔軟,冬季最是防寒保暖,蘇橙不由再次感慨,他真是讓人生不起氣來。
軒轅珏走後,何常借着送藥材來了一趟,他送完也不走,蘇橙給他倒茶也不喝。
最後問了又問,才嘆了口氣道:“丞相大人,陛下自幼過得苦,剛入宮那段時日,總是一個人趁夜色跑去興慶宮,在那裏一坐就是一整夜。”
何常回想起那時的軒轅珏,心疼不已。
連眼眶都紅了一圈,他泣不成聲,“您不知道,棗花兒出世後,有它陪着,陛下才能漸漸安寝。”
“陛下他也很苦,希望丞相能對陛下仁慈一些。”何常像一位為孩子操碎了心的家長,拉着蘇橙絮絮叨叨的說了好些。
最後,還一臉心疼的問:“真的不能讓陛下睡在這裏嗎?”
蘇橙:......好一手感情牌。
差點就中招了。
答案當然是不行,他都多大了。
終于送走何常後,蘇橙攤在椅子上無所事事。
不去狩獵不去參席,什麽事情都不做,确實有點無聊了。
尤其白天還睡了一天,現在正精力充沛,漫漫長夜,做點什麽好呢?
“五皇子,沒有陛下手令您不能進去!”
帳篷外,盡職盡責的護衛将來者擋在外面。
傅雲湦瞧着橫亘在面前的兩把長槍,隐在披風下的手攥成拳頭,似乎下一刻就要打過去。
蘇橙給燕青使了個眼色,後者心領神會朝門口去。
“丞相正在休息,吵嚷什麽?”
那護衛見他出來,立刻躬身,就事論事道:“陛下有令,一切閑雜人等都不能打擾丞相。”
此言一出,傅雲湦身後的侍從臉都綠了,惱怒道:“大膽,我家殿下是彩玉國的五皇子,不是什麽閑雜人等!”
那護衛反倒跟沒聽見一樣,也不怕得罪他們,直挺挺的站着,明顯是等燕青示下。
燕青倒沒有反駁,而是和顏悅色的朝傅雲湦道:“五皇子,陛下關心丞相才派人守護,底下人言行無狀還請您莫要生氣。”
伸手不打笑臉人,何況他們此次前來就是為了見蘇橙。
燕青又是她身邊的人,自然不會斤斤計較。
“這是自然,本皇子有要事要告知丞相,事關白馬,有勞通報一聲。”
“殿下稍待片刻。”
燕青與他們的對話,蘇橙在帳子內聽得一清二楚。
他一進來,蘇橙就點了點頭,示意他把傅雲湦請進來。
香茗呈上,侍者退下,帳內只餘他們二人對坐。
“丞相應該知曉,彩玉國的五皇子名叫傅雲湦。”他眼睫下垂,遮擋住了全部的眼神,卻讓人覺得有些落寞。
“我知道啊,這不就是你的名字嗎?”
舉到唇邊的茶杯突然停下,傅雲湦又将其放下,苦笑一聲,“丞相,人很容易被表象迷惑的。”
聽完他這莫名其妙的一番話,蘇橙原先不迷惑都要迷惑了。
“所以呢?你大半夜來找我不只是為了說這件事吧。”
傅雲湦自袖中取出一把手指長的彎刀,放在桌上推到她面前。
“丞相請看,這把彎刀精細且小巧,形狀奇特,非軒轅國所有,也非彩玉國所有。”
蘇橙把那東西舉在眼前,借着火光仔仔細細的打量了一番,刀尖彎成鈎狀,若被刺中很容易帶下皮肉來。
這麽小,很适合用來作暗器。
“狄戎多野蠻,卻擅長使用武器狩獵,這把彎刀足以讓他們獲得足夠的獵物。”
蘇橙臉上的神情明顯嚴肅了,對于傅雲湦的話,她并不能完全相信,卻也不能不防。
若真如他說的,又狄戎人混了進來,在占有天然優勢的狩獵場中,他們未必不能逃脫。
可褚明軒這幾日都沒查出來是誰動的手。
這些人也太沉得住氣了。
很明顯,軒轅珏的安危受到了威脅。
“你告訴我這些應該不只是出于好意吧,有什麽要求你可以直說。”
蘇橙的食指在桌面有節奏的敲擊着,看似不動如山,其實已心急如焚。
傅雲湦起身,罕見的朝她行了個俯首禮。
——
“我要回去。”
冷靜的聲音在蘇橙猶在耳邊回蕩,她很痛快地應了。
甚至都沒有多問一句。
傅雲湦雖然詫異,卻也沒有停留太久,拿到丞相的通行令牌後,立刻吩咐人收拾行李,幾欲是今夜就要離開。
傅雲湦前腳剛走,蘇橙後腳就命侍衛們加強戒備。
尤其是護在軒轅珏身側的,她親自耳提面命了一番。
——
第二日中午,軒轅珏氣勢洶洶的從帳外大步跑進來,跟在他身後的何常都追不上,跑的氣喘籲籲。
此刻正是該狩獵的時段,他卻甩掉衆人獨自歸來。
當時蘇橙正在看崔閣老寄來的書信,裏面清晰的寫着都城內這段日子的近況。
她正思索着如何回複時,軒轅珏掀起簾子就闖了進來。
蘇橙帳中除了随侍的燕青,還另有兩個服侍的婢女,他掃了一眼,語氣沉沉:“你們都退下,朕有話與丞相說。”
雖然有意收斂,可話語中夾雜的不滿和怒氣還是被蘇橙敏銳的把握住了。
燕青偏首看向蘇橙,蘇橙朝他微擡下巴,順便讓他把信箋收好。
軒轅珏看着燕青,心中不悅更甚。
待到衆人完全散去,空間內只餘他二人時,軒轅珏才開始質問:“你為何私自讓那五皇子離開,還故意安排那麽多侍衛不分晝夜的守在朕身邊,限制朕的自由。”
他眯了眯眼,手指不由自主的攥緊再攥緊,連帶着呼吸都開始沉重起來,“你是不是擔心......”
擔心我長大了,會奪走你的權勢,影響你的地位,所以才這樣安排。
軒轅珏還是不願說出自己心中猜想。
蘇橙以為他在鬧脾氣,接過他的話便說,“陛下,你要知道,你的安危對我來說是最重要的事,甚至遠超過我的生命。”
軒轅珏垂下眼眸,內心五味雜陳,自從他出宮,已經連着好幾日聽到旁人說丞相權勢在身,不會輕易放手,還說軒轅珏成長得太快不是好事,他們之間遲早會出現猜忌。
他也告誡過自己要保持清醒,不要被迷惑,可他畢竟年少,受不得挑撥,聽得多了便生了疑心。
蘇橙的存在對他來說至關重要,不僅僅是輔佐他,更是他成長中最重要的參與者。
他很想與她親近,可每次都被拒絕。
軒轅珏私底下也偷偷盤算過好多次,一直沒有定論,如今看來,是他們的關系有問題。
一君一臣,本就不平等,又如何能親近。
他甚至想過不做這個皇帝,可蘇橙勢必會很不開心。
進退兩難間,他徘徊了好久,今日才終于找到爆發點。
“此舉是為了保護你,陛下莫要想多了。”蘇橙将狄戎人存在的消息告訴他,也解釋了為何傅雲湦會離開的那麽匆忙。
不到一刻鐘的時間,軒轅珏耷拉着的眼皮才重新擡了起來。
他還是有些不放心。
“陛下還有何疑慮,一并問了吧。”蘇橙見他欲言又止。
軒轅珏搬了圓凳,直接坐到蘇橙旁邊,就連上半身都靠了過去。
“丞相曾說過,朕加冠時會放權于朕,可還作數?”
“君子一言,驷馬難追,本相說過的話自然作數。”
軒轅珏抿了抿唇,又問:“那放權後,丞相還是軒轅國的丞相嗎?”還會留在朕身邊嗎?
蘇橙看着他認真的神情,心跳忽地漏了幾拍,她的計劃不會被知道了吧,她面上鎮定自若,“陛下說笑了,本相還不曾退位讓賢。”
“我說的不是現在!”軒轅珏猛地從凳子上站起來,很不滿意蘇橙含糊的回答。
蘇橙心虛的摸了摸鼻子,又揉了揉太陽穴。
她語重心長,發出一聲長嘆,頓時四下都寂靜了,“陛下,您真的讓我太失望了。”
軒轅珏臉色瞬間大變,這麽多年來,蘇橙對他向來是褒揚多過貶責。
在通往明君的道路上,一直不遺餘力地為他引導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