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21章 第 21 章
蘇橙覺得眼皮子有點疼,像被針紮着一樣,于是用盡了力氣掀開沉重的眼皮。
入目,便是三個圍在榻邊的太醫,都安安靜靜的。
“丞相您醒了。”為首的醫正先發現她睜開了眼,可眼皮太重身體太累,蘇橙只是清醒了片刻,很快又昏死過去。
再次睜眼,是兩日後。
守在她榻前的人變成了宋恪言,軒轅珏,還有何常。
只聽軒轅珏有些擔憂的聲音傳進耳朵裏,“何公公,丞相不會有事吧。”
哎,蘇橙心裏甚是快慰啊,不枉她幹了這麽多天的活,廢了這麽多的力氣。
“鄭閣老日□□朕上朝,朕去了也聽了,他反倒反駁朕,丞相大人就不會這樣。”小皇帝一股腦兒把這幾日受的氣全都發洩出來,蘇橙昏迷這幾日,何常一直在勸解小皇帝,讓他不要同丞相怄氣。
雖然蘇橙不是個頂頂好的丞相,但相比較意在挪權的鄭閣老來說已經好太多了,畢竟蘇橙是真的煩公務,任職以來也沒有以權謀私,反倒很有人情味。
先帝能同意她做丞相肯定是有幾分道理的。
餘毒未清的蘇橙此刻虛的很,她只能先聽着他們對話。
“宋管家,朕要住在這裏守着丞相,你安排人給朕收拾個房間。”
“在下已讓人安排好了,就在隔壁。”宋恪言一如既往的細致。
蘇橙忍不住皺了下眉,感情這小皇帝是來自己這兒躲清靜了,她用力咳了聲,只覺得嗓子又幹又澀,難受極了。
還算安靜的房間裏乍然一聲響,很快引起了他們的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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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管家站的最近,腿長步子又大,衣袖擺動間就到了蘇橙跟前,他只是掃了兩眼,便拎起一旁備着的溫水,到了大半杯,随後将蘇橙扶起半抱在懷中喂她喝下。
蘇橙總覺的宋恪言哪裏變了,但又說不上來,明明是一如既往的細致入微,讓人挑不出錯。
蘇橙簡直就是牛飲,她體內缺水太多,急急喝完一杯後示意宋恪言還要,宋恪言反而先取了帕子為她擦拭下颌上挂着的水珠,而後又給喂了她兩杯溫水。
等到嗓子不再難受,終于能說幾句話時,她擡頭,迎上何常和軒轅珏期望已久亮晶晶的目光。
軒轅珏:“丞相,朕已命都衛司加強巡查,勢必保護都城安全,也安排了人去查那刺客的下落。”
哦,小皇帝在她昏迷的這段時間居然這麽能幹,是可塑之才。
“陛下處理的很好。”
何常:“丞相大人,您昏迷這幾日,老奴把宮內看的嚴嚴的,把陛下照顧的妥妥當當的。”
這兩人,一見到自己就來彙報,好像自己是個管事大總似的。
就是語氣有點不對勁。
“你們怎麽這麽反常?”她無心一問,軒轅珏扁了扁嘴,扭身跑了出去。
何常也是嘆了一聲,随後行了個告退禮。
機會輪到宋恪言,可宋恪言明顯不想說。
這一個兩個的怎麽都如此奇怪。
“發生了什麽,你們怎麽都這樣?”就好像在安慰她,讓她放心那樣。
跟交代後事沒什麽兩樣。
想到這裏蘇橙有點心慌了,那箭矢上的毒不會解不了吧。
“宋恪言,你老實告訴我,我是不是活不長了。”蘇橙問出這句話的時候,嘴唇都在顫抖,無論是現代還是現在,她一直都是以一個年輕鮮活的面貌存在,突然面臨死亡,她有點無法适應。
可宋恪言卻望着她的眼睛問:“大人是女子對嗎?”
驚天大雷自頭頂降下,蘇橙做夢都沒想到,自己都要死了,女扮男裝的事被人知道了。
宋恪言眼神很複雜,驚訝,無奈,無可奈何,無法接受,甚至還有一絲的想要落荒而逃。
“宋管家,你在說什麽?”她手心都冒了冷汗,蘇橙不知道自己該不該承認。
“大人只需回答,是或不是。”他很強硬的要求,不容拒絕。
她從未覺得一個人眼神如此駭人,與宋恪言溫潤端方的君子外表不同,他嚴肅時很像冷面判官,若是将他和褚明軒放在一處斷案,誰先吓破犯人的膽,還真是不好說。
蘇橙摩挲着衣角,突然發現自己身上的裏衣是換過的,府中婢女被她耳提面命過,絕不會是她們換的,那就只有——宋恪言。
蘇橙緩緩呼出一口氣,挺直腰背,靠在軟枕上,佯裝鎮定道:“你都知道了,又何故來向我求證?”
她以為他看見了,可實際上宋恪言為她更衣時覺得不對勁,痕跡初顯時就閉了雙眼,再結合此前蘇橙抗拒下人貼身伺候和蘇銘臨走前的囑托,不難猜出他們到底隐藏了什麽樣的秘密。
果然,這件事在今日得到了驗證。
這如何讓他不受到沖擊,記憶中纨绔風流、行事放浪的丞相大人某日搖身一變成了一個女子。
那日為她更衣時,視線中無法忽略的那一截雪白柔軟的腰肢,似烙印般時不時在腦海中游走。
他本不是孟浪之人,也多修身養性,可事發太過突然,完全沒有給他接受反應的時間。
幸而宋恪言反應敏銳,才沒釀下更大的錯誤。
蘇橙也是心裏直打鼓,可她可能都要死了,還想那麽多做什麽,這個可惡的破系統,不跟她說自己會被刺殺身亡的消息就算了,現在還在裝死不理她。
蘇橙的臉色慘白柔弱,幸而頭發束着,若是放下來,更顯脆弱的女兒姿态。
宋恪言深深看了她一眼,随後起身,廣袖滑過蘇橙指尖,又癢又涼,卻很安心。
他語氣堅定:“我會離開幾日,大人不會死的。”他要去尋藥。
在蘇橙疑惑的目光中,宋恪言很快安排好府中事務,打點行裝,決定離開三五日。
他走的實在太過突然,蘇橙都不知道自己中的什麽毒呢。
還是太醫告訴她,這是鄰國特有的見血青,無色無味,只有遇到血液才會呈現青黑色,雖不至于一朝斃命,卻十分折磨人,最後氣血衰亡而死,形狀極為可怖。
太醫說的言之鑿鑿,蘇橙聽的兩股顫顫。
這麽狠的毒居然用到了她身上,對方是有多恨她呀。
蘇橙閉了閉眼,先睡為敬。
死不死的再說,她現在頭暈的厲害。
等到再醒過來,小皇帝急急忙忙正指揮着太醫做事,他們臉上原先的郁色消散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隐藏在皮囊之下的喜悅。
不是吧,她就要死了,這麽高興嗎?
醫正見她再度清醒,歡聲道:“丞相醒了,快把藥拿進來!”
緊接着四位手持不同物件的侍女魚貫而入,蘇橙一句話沒說,醫正就開始清人。
連小皇帝也沒能幸免。
再然後,蘇橙被灌了一大碗又苦又澀的黑湯藥并幾粒藥丸,手臂和頭上紮上了數不清的銀針。
不知過了多久,只知道黑夜取代了白日,屋外仍能傳來亂糟糟的聲音,不少人候在外面。
到了最後,她實在是疼的受不住了,頭一歪昏死過去。
夢裏昏昏沉沉,身體卻漸漸松泛起來,想來,她是得救了。
次日一早,蘇橙是被餓醒的,已經不知道多久未曾進食了,可房內安安靜靜,連個人毛都看不見,空氣中還飄着濃厚的中藥味。
蘇橙随手披了件外衣踩了鞋子,走到窗邊推開了緊閉的窗戶。
清新自然的空氣從外面流了進來,蘇橙深深吸了一口,只覺得滿腔舒适。
一抹不合時宜的竹葉清香掠過她的鼻尖,蘇橙睜開眼簾,果不其然,在院子中的石桌旁看到了擦拭古琴的瓊澤。
他對這把琴還真是愛不釋手,走到哪帶到哪。
聽到這邊的動靜,瓊澤側過身來,視線在空中與蘇橙對上,只見他微微一笑,旋即起身,“大人身子可好些了?”
蘇橙輕咳兩聲,清了清嗓,“已經好多了。”
“那便好,如此也不算枉費了在下送來的解藥。”
此話頗有提醒的意味,蘇橙眯了眯眼,想把他臉上的表情看的更清楚些,可除了誘人深入的眼眸和絕色容顏,她甚至找不到一絲想要以此要挾她的表情。
得,又被迫欠了個人情,還是跟命相關的大人情。
“你想要什麽?”蘇橙很直接。
“我想與大人結交為摯友。”
蘇橙暗罵:虛僞!
想要曲譜直說就是,何必搞這些彎彎繞繞的,她可沒功夫陪他玩。
蘇橙伸手讓他打住,直截了當:“我欠你這人情就用曲譜來還,其他的就算了。”
瓊澤一聽先是一愣,随後很快反應過來,“我救大人并非為了讨要,而是真心實意想與大人結交,大人為何要拒絕我?”
從前只聽碎嘴的人常說女人善變,原來這男人善變起來,女人就是拍馬也趕不上啊。
從最初的厭惡到後來的有求于她,再到現在的套近乎拉關系,瓊澤一天一個樣,蘇橙想不明白,到底是什麽原因讓他對自己的态度接二連三的發生變化。
下人們适時送來膳食點心,看到蘇橙精神大好,開心的溢出淚花,還說:“丞相您都不知道,得知您出事後,宋管家都急壞了,那幾個護主不力的侍衛現在還在受罰呢!”
蘇橙正喝着雞絲粥,聞言趕緊嚼吧嚼吧咽了下去,急切問:“那些侍衛如何了?”
真要算起來,也不能全怪他們,是蘇橙要給他們買包子,再者他們趕過來的也算及時,只能說那刺客太過大膽,青天白日居然敢刺殺朝廷命官,居然還不遮掩,挑釁,絕對是明目張膽的挑釁!
“按照家規各罰了三十鞭,現在關在柴房裏,就等您醒來發落呢!”
宋恪言行事向來有規有矩,在蘇橙的印象中,這還是他第一次體罰下人,還這麽迅速,完全沒有想過等她醒來後再處置。
“傳我的令,把他們放出來請大夫給他們療傷,好好休養一段時日。”
“可是宋管——”
蘇橙一記冷眼橫掃過去,那下仆立刻噤聲,她前段時日太忙,只顧着宮裏的事,原本想着府內事宜有宋恪言便能夠井井有條。
可現在看來,府上人等似乎更願意聽從他的命令行事,自己這個原本的主人說話反倒沒那麽好用了。
放權有時候的确能省不少心。可相應的也會帶來不少隐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