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16章 第 16 章
傅齊府老大人怒氣沖沖的拎着一本被燒到碳化了一半的書找了過來,途中那些本就輕薄如煙的紙灰悠悠灑灑的飄了一路,等到了蘇橙跟前,已完全看不出那是何物了。
傅齊清高了一輩子,除卻放肆清談時與人争辯,多數脾氣爆發都占足了理。
他絕不會無緣無故找上門來,且這個時間正是他該給軒轅珏授課的時間。
只見他掌心一揚,煙灰噗呲呲的飄了滿天落了滿地,蘇橙下意識扇了扇鼻尖,忍住了想打噴嚏的兆頭。
“丞相,臣自知履歷不足,難以教導陛下,陛下若有不滿盡可罷免,何苦辱我至此!”傅老大人明顯氣急,說到情緒激動時,發白的胡須都在跟着顫抖。
“這究竟發生了何事?”怎麽還扯上人格侮辱了,蘇橙瞧見跟在他身後心急如焚的小太監,使了個眼色讓他前來回話。
“奴才見過丞相大人!”那小太監颠颠的跑過來行了個大禮,頭貼在地上不肯起身。
到目前為止,蘇橙還是不太習慣他們這動不動就跪就拜的規矩。
也就是她官位高沒跪過,否則肯定要痛斥這階級禮儀。
“你是何人,可知發生了何事,速速起身回話。”蘇橙揮手讓他起來。
可那小太監頭垂的低低的,始終不肯起來,蘇橙見喊不動,也不強迫。
只聽那小太監脆生生回道:“奴才是文淵堂打雜的書四,沒能看好傅老大人帶入宮的書,都是奴才的錯,奴才罪該萬死!”說完結結實實在地上磕了幾個求饒的響頭,紅印子很快顯在白白的腦門上。
這操作直接把蘇橙給吓一跳,立刻出聲制止。
“你先別急着認錯,把來龍去脈盡數說出來,本相聽了自會有所判斷。”眼看傅老大人的面色未曾緩解半分,她又道:“本相處理事務絕對公正,若誰犯錯絕不姑息,也絕不傷害無辜之人。”
可那小太監肩頭還在發顫,蘇橙等不下去,直接厲聲喝問,那小太監才磕磕巴巴的将事情說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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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傅老大人帶了不少書入宮,除卻用于給小皇帝授課的,還有一本新得不久的名家孤本,那是前朝劉大家親筆書寫的經學,是有市無價絕筆之物。
傅老大人也就這點愛好,好不容易拿到那叫一個愛不釋手,可以說是走到哪帶到哪的程度。
誰成想今日帶進宮,還特意用匣子保護起來,卻還是被小皇帝拿去當做引火紙給燒了!
等找到的時候,就已經被燒成現在這個樣子了。
蘇橙頭疼的捏了捏眉心,無奈的問:“陛下緣何引火?”
書四微微擡起頭,瞧着蘇橙不好的臉色低聲道:“為了……烤鹌鹑。”
心肺只差一點就要炸了,她就知道,這個小皇帝根本安省不下來。
蘇橙也從沒指望他立刻成長為一個冷靜成熟的大人,也給足了他轉變的時間和空間,昨日軒轅珏突然上朝又問了朝事,還以為他徹底轉了性。
沒想到都是一時興起。
書四自幼淨身入宮,所接受的教導便是皇帝永遠無錯,若真出了事,那便是他們這些做奴才的錯,是以今日事發時他戰戰兢兢如履薄冰,生怕一個不留神那把要人性命大砍刀就架在了脖子上。
尤其這位丞相,一心輔佐陛下,書四心想自己的小命快要不保了,驚懼之餘眼淚吧嗒吧嗒的往地上砸。
蘇橙理了理思緒,轉而問:“你可知,此事是陛下一人所為還是有旁人誘導?”
書四帶着哭腔回:“丞相大人,文淵堂此前無人來,是以只有奴才和經五兩個人打理,陛下外出時是經五引的路,至于有沒有誘導奴才真的不知。”
蘇橙不認為小皇帝會燒掉傅老大人的名家孤本,他畢竟也識得幾個字,不會不知道那是什麽東西。
但烤鹌鹑這樣的事的确是他能幹出來的。
昨日軒轅珏剛在朝堂上立了威,今日就發生他故意毀壞經書的事,前後一連接,只會讓人覺得皇帝裝模作樣,如此一來,昨日的努力就都白費了,底下人也再難信服于他。
這裏面肯定有蹊跷,蘇橙擺了擺手,“行了,你先回去吧。”
書四不可置信的離開了,原來丞相并非傳言中那般不近人情,她沒有随意定罪,而是決定先查明原因。
蘇橙又是好好安撫了傅老大人一番,又抽空問系統能否安排一個獎勵古籍的任務好給傅老大人當做安慰。
【當然可以,只要宿主能完成興建書樓的任務。】
興建書樓,正是不久前折子裏呈上來的內容。
這可是一筆不小的錢財,戶部那個鬼樣子,能管好目前的財政支出就不錯了,要真逼迫他們拿出這筆錢,估計要全體哭鬧上吊了。
想到能通過系統任務搞錢,蘇橙咬了咬牙,決定先應下。
畢竟這書樓建成有百利而無一害,不對,應該有一害,害慘了她這個苦逼打工人。
蘇橙堆出個笑臉,勸傅老大人先去歇上一歇,喝盞茶降降火,還打着保票說肯定會賠給他一本價值同等的孤本。
誠意已到,傅齊老大人雖然還是很生氣,但事情畢竟不是蘇橙做的,況且他來此處只是想要一個交代。
皇帝冥頑不靈,實在不是繼承江山的最好人選,傅齊卡在嗓子裏的話提了又提,最後還是沒說出來。
畢竟丞相大人已經夠操心的了,她作為第一輔佐人,可以想象日常要處理多少瑣事。
安撫好傅老先生,蘇橙喊了正在處理各宮內務的何常一同前往。
何常聽了這件事後,一百個不相信,拍着胸口為軒轅珏辯解,“老奴走時,陛下剛練完傅老大人布置的字帖,還挑出了好幾張寫得不錯的打算拿給丞相您看呢!”
他說的情真意切,蘇橙也願意相信,畢竟軒轅珏的秉性她是知道的。
可當他們看到坐在石桌前啃鹌鹑啃得正歡的軒轅珏時,蘇橙無奈的叉腰看向何常,何常則是扭頭捂臉。
軒轅珏似乎還不知道知道自己捅了大簍子,見他們過來,把特意留出來的鹌鹑遞給他們,像獻寶似的開心道:“丞相、何公公,這是朕親手烤的,比禦膳房的還要美味,你們要不要嘗嘗。”
蘇橙看着他嘴角沾上的油光,一股怒氣從胸口冒出,伸手打掉了他遞過來的東西。
他不是普通人,是一國之君,到底什麽時候才能不讓人操心。
那幾串賣相最好最完整還冒着熱氣的烤鹌鹑咕嚕嚕滾在地上,沾滿了灰塵,軒轅珏嘴裏的東西瞬間不香了,揚起的嘴角很快耷拉了下去。
只見他雙手無力的垂在身側,像做了錯事那樣可憐無辜。
他被突然架在皇帝的位置上,還沒反應過來就要被逼着成為一個大人,他只是在休息的時間做了自己喜歡的事,這樣也算錯嗎?
“丞相。”軒轅珏眼底蓄了些淚水,強忍着不讓它掉下來,倔強的問:“我今天又做錯什麽了,你為什麽要打掉我辛辛苦苦烤好的東西?”
情緒上來時,他連自稱都不顧了,在他看來,當皇帝遠沒有在鄉野村間玩耍時自由快樂。
可蘇橙也正生着氣,壓抑着怒氣值問:“陛下當真不知做錯了何事?”
看着蘇橙嚴肅的神情,軒轅珏回顧了今天做過的事,很快搖了搖頭。
事到如今,蘇橙也不相同他多費口舌,只冷冷道:“既然如此,那陛下就将今日發生的事原原本本地寫出來,直到想明白為止!”
是她此前太過和善了,才讓小皇帝犯下錯誤,惹誰不行,偏偏要惹給他授課的傅老大人,若是這件事處理不到位,傅齊去外面痛訴幾聲,皇室的名聲也不用要了。
若非蘇銘給她留下偌大的家業和人脈,她都很難扶持軒轅珏坐穩這個皇位。
軒轅珏背過身去,捏緊拳頭氣沖沖的跑了,何常看着那桀骜的背影心疼不已,腳步一擡就要追過去,卻被蘇橙攔下。
“你先別走,先把今日與陛下接觸過的人都召過來,我倒要看看是不是有人故意縱容陛下。”
何常一聽也顧不得心疼了,靈活的腦袋轉了又轉,很快就把範圍給縮小了,他離開前陛下一切正常,他不過是去安排了一會兒宮中內務,傅老大人的孤本就被燒了,時間也太過湊巧了。
勤政殿前,零零星星的跪着三個人,一個是文淵堂外灑掃的婢女,一個是禦膳房專管食材的蔡公公,還有一個就是書四提到過的經五。
三人此刻都垂着頭跪在太陽底下。
不愧是大太監何常,訓斥起底下人來那股範拿捏的死死的,只聽他壓着嗓音質問他們:“你們今日都為陛下辦了何事。都是在哪辦的,要事無巨細一字不拉的全都說出來,若有隐瞞——”他有意頓了頓,帶着威脅的意味,“咱家也不敢保證你們的項上人頭能安然無恙。”
幾人被吓得不輕,全都将事情說了出來。
可蘇橙聽着感覺都大差不差。
一個說自己灑掃時陛下讓她引路去花園。
一個說陛下問他要了些清理幹淨的鹌鹑和考東西用的細棍。
還有一個說陛下讓他取些練字用過的紙和打火石來,但他沒尋到打火石。
蘇橙的視線在蔡公公和經五之間徘徊,問:“那打火石是誰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