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談話
鄭老爺停在他們桌前,負着手,道:“不給為父介紹一番?”
鄭越風這才回過神來,忙讓小二添了椅子碗筷,待他爹落座,将衆人給他一一介紹過,才看着他的臉色,斟酌着開口,“爹,您怎麽來了?”
鄭老爺常年為商,眼光自然毒辣,看過人幾眼,便能摸透對方的性子。但是那個叫祁越的,他是真的有些看不透,他兒子能結交到這般人物,倒也算是他的造化。
他又把目光移到許華身上,這個哥兒好懂的很,見到他的時候對方就很緊張,但他的脊背始終都挺的很直,亦沒有露出什麽獻媚讨好之态,像面對普通長輩一般跟他見了禮。
他兒子的眼光果真不差,對方身上确實是有可取之處,要入他鄭家的門,的确是要有這份骨氣在的,“自然是來吃飯,聽掌櫃說你也在,便上來看看。”
感覺到他的目光從自己身上移開,許華淺淺的松了口氣,今日才發現鄭越風對他的心思,就見了人家長輩,自然是心中不安,也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他總覺得對方對他的關注似乎多了些。
“那可真是湊巧,湊巧!”鄭越風讨好的給他盛了碗雞湯,心裏很是忐忑,他跟許華的事兒,他爹肯定是知道了的,雖明白他娘交代過了就不會有什麽問題,但還是怕他爹突發奇想的為難華哥兒。
許父看着鄭老爺把湯接過去不緊不慢的喝了一口,也覺得心中難安,就怕對方看出什麽,對他的華哥兒發難!
祁越瞄一眼幾人詭異的氣氛,卻是勾起了唇角,看來喝鄭越風喜酒的日子不遠了。
鄭老爺喝了幾口湯就把碗放下,他擡眼笑道:“犬子慣愛胡鬧,平日裏一定給幾位添了不少麻煩,今日不必客氣,請多用些。”
他這一笑,鄭越風才算是放了心,看來是沒存什麽為難的心思了,他也忙開口招呼,“對對對,都別跟我客氣!”
讓另外三個人去接鄭老爺的話,顯然是不太可能的,祁越便道:“鄭老爺哪裏話,能與鄭公子結交,是我等的榮幸!”
“常聽越兒提起祁公子,今日一見果真是人中龍鳳!”鄭老爺适時地給了贊賞,鄭越風在處理生意的事情上做得一直都很不錯,但是對人的時候卻少了些氣勢與游刃有餘,這一點,眼前的人做得很完美,但願他兒子能夠學着些。
一頓飯下來,幾人對鄭老爺都是改觀了些,正是應了那句話,有其父必有其子,從鄭越風的性情上,便可看出他的父親也不是什麽眼高于頂的人,不過是年歲長閱歷更豐富,比起他來更多幾分圓滑智慧。
身為一名商人,如鄭老爺這般不沾染滿身銅臭的,當真是沒有幾個,着實是位能令人敬佩的長輩,這點便是祁越,也不反駁。
在與他們作別之前,鄭老爺的目光停留在許父身上,對他一颌首,道:“可否借一步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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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父怔愣,心中有了些預感,獨獨找他個鄉下老頭談話,必定是關于孩子們的,看來對方早已是心知肚明,他嘆了口氣,點頭應了。
許華也同樣訝異,心裏開始擔心,可長輩的事情,他也不好随意插嘴,只能眼睜睜地看着兩人去了旁處。
“華哥兒,你別擔心,我爹不會把許叔怎麽樣的!”鄭越風見他不安的攥着手,湊到他身邊出言安慰。
許華倒也不是怕鄭老爺對他爹做什麽,只是對他要說的事隐隐有了猜測,心裏不踏實,怕許父為難,他配不上鄭越風他是明白的,也沒想和對方有什麽,他不想因為此事讓他爹有了憂慮。
“相公……”何淩也跟着緊張了起來,鄭老爺看着是挺好相處的,但他若不贊同兒子娶個鄉下哥兒,刁難許叔可怎麽辦?
看他擔心的眉頭都打了結,祁越笑着湊到他耳邊,輕聲道:“你說鄭越風成親時,我們給多少禮金合适?”
何淩覺得他這話問的莫名其妙,現在這種狀況,怎麽就扯到成親的事情上去了?
自家小夫郎明顯沒能領會他的意思,祁越也沒再多做解釋,總之這事兒是注定能有一個好結果了,就讓他之後當個驚喜吧。
兩人離去了有近兩刻鐘的時間,才重新出現在他們眼前,鄭老爺的神情與去時沒有什麽不同,笑盈盈的,倒是許父看起來很是恍惚。
“爹!”許華幾步迎上去,挽扶住步子都有些飄的父親,很是擔憂。
“越兒,你就好好陪同幾位在鎮上逛逛!”鄭老爺拍拍兒子的肩膀,并解下腰間的錢袋扔進他懷裏,“身為東道主,連錢都不帶!”
鄭越風接住沉甸甸的錢袋,喜上眉梢,有了錢他就能給華哥兒買東西了,“謝謝爹,我會好好招待他們的。”
鄭老爺最後又意味深長的看了許父一眼,就對衆人道:“那我便先走一步了。”
幾位小輩向他拱手,目送他在兩位小厮的陪同下離開,心中各有思慮。
許華有心想問父親對方跟他說了什麽,許父似乎已經料到,拍拍他的手,“先莫問我,日後你自然會知道。”
既然都這麽說了,許華也只能忍下滿肚子的疑惑,不再追問。
鄭越風手裏有了銀子,下晌就有底氣多了,見着什麽新鮮有趣的都買下來,往許華手裏塞,又在對方想拒絕的時候,給何淩也塞上一份,說是給兩位哥兒的禮物。
何淩明了他是有心給許華送東西,又怕他不收,才把自己也捎帶上,就照單全收了。
他都沒有拒絕,自己若堅持不要,豈不是顯得更加矯情,許華只好硬着頭皮收下。
到了離開的時候,幾個人手裏全都提了一堆的東西,鄭越風依依不舍的一直把他們送到鎮口的馬車那裏。
上車前,一下晌都沒怎麽說話的許父突然看着他,話裏有話的道:“日後若是有了空閑,就多來家裏坐坐。”
正滿心憂郁的鄭越風聞言,立刻就來了精神,樂的都要找不着北了,“我知道了許叔,我一定會去的!”
許華驚異地看着他爹,以他對他的了解,他不是會說出這種話的人。
許父點了點頭沒在多說,轉身就上了馬車。
“華哥兒,我會去找你的!”鄭越風看着許華,頭回認真了神色,像是在說什麽誓言。
許華被他注視着,慢慢紅了臉,他慌亂垂下眸子避開他的目光,逃也似的上了車,耳邊卻回蕩着他那句話,久久不息。
鄭越風凝望着漸行漸遠的馬車,擡手撫上并不平靜的心口,露出了抹溫柔似水的笑容,得到那人的日子,似乎更近了。
昨日在鎮上買的東西着實是有些多,回來的時候已經很晚了,就沒有整理,今兒何淩才算是把該歸置的都歸置好。
他把吃的用的都分出來一份,打算送到林生家,還有一些給孕婦吃的補品,是特意買給吳玉蘭的,她先前動了胎氣,得好好補補。
祁越坐在凳子上,看他滿屋子亂轉,在一堆物品中忙來忙去,勾着唇角笑了,“若是我們再不過去,人家都要吃晌午飯了。”
“好了,好了!”何淩把最後一樣東西收好,點了一遍要拿到林家的,道:“咱們走吧。”
祁越笑着搖搖頭,把東西都拿上,拉着人出了門。
兩人還沒怎麽靠近林生家,便隐約傳來吵吵嚷嚷的聲音,因那聲音陌生,起初他們還以為是旁人家的,直到靠近林家的院牆,不但聲音清晰了,隔着半人高的泥培牆,也能瞅見裏面的情景。
“玉蘭啊,人家鎮上大夫可是說了,你弟弟這傷要想治,那可是得花大把的銀子啊!”一個不認識的中年婦人正拽着吳玉蘭的手,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淚,“你弟妹剛生了孩子,身體還虛,得進補,這孩子也得□□細的,哪來那麽多錢!”
吳玉蘭被她拉着,一臉的疲态,“娘,你跟我說這些有什麽用?”
林生站在她身邊,臉色不怎麽好看,但念着對方是長輩又是女人,他也沒法兒說什麽。
“巧了,我們玉蘭之前動了胎氣,這身體也虛着呢!”方氏可不管那般許多,說出來的話明顯的帶着諷刺。
那婦人心裏不高興,不過是動了些胎氣,都這麽些時日了,還有什麽好補的,哪恁嬌氣,面上她卻沒說什麽,全當沒聽見那話,“人家大夫可是說了,你弟弟這手便是花錢,也只是好些,以後可算是廢了,你說往後我們這一家子可怎麽活啊?”
說到這兒,婦人哭的是真的傷心,也不知是哪個殺千刀的對他兒子下這樣的毒手,那可是他們家的獨苗苗啊!
聽了這麽多,祁越他們算是有些明白了,這婦人應該就是吳玉蘭提過的那個親娘了,看這架勢,是來哭窮要錢的?
“祁兄弟,淩哥兒,你們咋來了,咋站在門口?”本是不想看他而撇過頭去的林生,正巧瞅見站在牆外的小兩口。
祁越一笑,道:“見家裏似乎有客人,就沒好意思打擾。”
“什麽打擾不打擾了,你們這倆孩子跟我們還客氣什麽!”方氏見着他們,立刻便迎到門口來,“再跟我客氣,嬸嬸可不高興了!”
“嬸嬸莫氣,我們可以帶了東西來孝敬您呢!”知道她這會兒心裏不怎麽舒坦,何淩挽着她的手搖一搖,很配合地讨好。
“是嗎?那看在你這東西的份上,我就不氣了吧!”方氏佯裝被收買的模樣,看見祁越提的一堆東西,還是沒忍住拍拍他的手,“又亂花這許多錢!”
自家的親戚成天想着從自家手裏面摳銀子,這沒血緣的,卻反而有口吃的都想給自家送一份,當真是讓人心裏複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