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026章 第 26 章
游輪餐廳。
熙熙攘攘的人群中, 剛拿完自助餐的黎青大老遠就看見池柚頂着一頭漂亮的新頭發輕快地走過來。
只見池柚一頭的黑發都紮出了一小束一小束的小尾巴,每條小尾巴的末尾都裝飾了奶白的小貝殼發飾,所有小尾巴又向後挽成了一條蠍辮, 繞着後腦盤成規整的發髻。
小貝殼們懸墜在她脖頸後* 面,走動時, 還會發出貝殼清脆碰撞的啪啪噠噠聲。
莊重中, 又躍動着幾分少女的活潑。
“喲, 逛一圈的功夫就換了個發型,這麽上心,萬一晚上沒有那什麽舞會呢?”
黎青忍不住笑了, 拿餐碟的動作捯了一下,空出一只手來,用手指挑了一下池柚的辮子,順便還捏捏。
“編得不錯啊, 真整齊……”
池柚小心地盯着黎青的手, 姿勢将躲未躲的,生怕對方一個不注意給捏亂了。
“這是老師送給我的生日禮物,黎師姐你小心一點。”
一旁的宋七月下巴都快掉到肩上了。
“你別告訴我這是她給你編的!”
她實在難以想象白鷺洲那個死人臉給小姑娘親手編辮子的畫面。
池柚忙解釋說,白鷺洲只是出了錢。
“那也是夠稀奇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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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七月啧啧搖頭, 端着裝滿小蛋糕的餐盤先轉身走了。
池柚正要跟上, 卻聽到黎青喚她:“等等。”
她回過頭:“嗯?”
黎青靠近過來,笑道:“你跟着她走什麽?咱們去找宿舍其他人, 她們已經在另一邊幫咱們占好位子了。”
池柚這才反應過來:“啊, 好。”
黎青帶着池柚向相反的反向走去,始終笑眯眯地, 邊走邊和池柚随口聊着什麽。
好像是在誇她的辮子,又好像是在唏噓着別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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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點鐘衆人按時回到一開始的待客廳, 導游已經在那裏等候他們多時了。
待客廳中央有一條長長的會議桌,導游就站在首端。待所有人都落座,導游便幹咳兩聲清清嗓子,介紹道:
“今晚游輪中心大廳有一場舞會,強調一下,這不是咱們旅行社的活動,這是游輪統一組織的活動,游輪上的所有客人都會參與。人會很多,希望大家到時候不要拘謹,也千萬小心,不要弄丢自己的舞伴。畢竟成百上千的人同時在一個大廳裏,要是沒抓牢,一回頭,可能就真的一晚上都找不到對方了呢。”
衆人不禁叽叽喳喳議論起來。
醫科大的幾人也交頭接耳,說果然下午偷聽到的沒錯,還真有這麽個安排。
“說到舞伴,考慮到旅團裏可能有落單的朋友會不好意思,或者三五結隊來的不好搭配,我們旅行社為大家準備了一個有意思的配對方式。”
導游不知道又從哪摸出來一套小巧的牌。
“玩個小游戲,勝出的人可以任意指定在場的一個人作為舞伴,并且作為游戲勝利的獎勵,被邀請者是不可以拒絕勝出者的邀請的。玩到旅團裏所有人搭配完畢,游戲就結束。”
此言一出,全場嘩然。
白鷺洲自從坐下就一直在走神,也沒聽導游都在說什麽。正恍惚着,宋七月忽熱猛地搖她的胳膊,叫道:“不能拒絕啊!啊!這麽牛的規則!!”
白鷺洲:“……什麽?”
宋七月激動地和她複述了一遍剛剛導游的話,“好好好,我可得抓住這個機會……”她喃喃不住地念叨,嘴角壓不住的竊喜。
“……”
白鷺洲對這些沒什麽興趣,又恢複沉默。
“表甥孫女,要是你贏了,你會邀請誰啊?”宋七月興奮地問白鷺洲。
白鷺洲還在想着自己那一團亂麻的心事,随口說:“我不想去。”
宋七月:“那萬一你被邀請了呢?要是有人主動選你,你可是不能拒絕的。”
緊接着,宋七月變了副看樂子的嘴臉,笑着低聲說:
“就比如說,要是池柚邀請你,你怎麽辦呢?”
……
白鷺洲愣了幾秒,這才想起,把剛剛宋七月轉述的那些選人規則還有舞會什麽的事在大腦裏又仔細地過了一遍。
于是遲鈍地意識到,宋七月問的問題可能會對她造成的真實困擾。
——如果池柚來邀請她,她怎麽辦?
大腦在這一刻卡殼了一樣,不會轉動了。
宋七月不提便罷,一提就越想越覺得可能性很大,嘴巴說個不停:
“真的!我覺得不是沒有這個可能啊。剛剛她不是還主動要你送她那個頭發當禮物麽,她們宿舍的都知道有舞會這碼事,我不信她真的什麽其他的都不感興趣就想梳個辮子,這還能說明什麽?只能說明,對她來說,現在最想要的就是打扮漂漂亮亮的和你一起跳場舞,她算盤早就打好了,你等着看吧,我猜的絕對沒錯……”
聽着宋七月的唠叨,白鷺洲心想:這世上除了憲法之外,就沒有什麽絕對不可打破的規則。
如果她堅持不答應池柚的邀約,導游也不可能真的勉強什麽。
只是那樣的話,是不是……會把場面弄得比較尴尬?
……旅行團裏的人都是出來玩的,就是玩個熱鬧。弄得大家掃興而歸,真的好嗎?
你在給自己找借口嗎,白鷺洲?
她腦海裏突然出現這句話,後脖頸裏有根筋都痙攣了一下。
好半天——
大腦裏都是茫茫一片空白。
白鷺洲皺着眉擡起頭看向池柚的方向,發現池柚此時也在看她,兩個人的目光措不及防地撞到一起。
池柚有點受驚,忙心虛地移開了目光,似乎心裏真的藏了一些隐秘的想法。
所幸池柚先躲開了視線,所以白鷺洲可以繼續看着她。
看着她紅了臉坐在桌子的另一邊,雙手在膝蓋上絞成結,可愛的小貝殼在她頸後輕輕晃着。
看她今天穿着一身雪白的無袖連衣裙,兩只胳膊比裙子還要白,嫩果瓤子似的挂在身體兩邊,因為打結的雙手而緊張地夾緊了身體。
池柚清瘦的肩膀在一群喧鬧的大人之間被襯得很單薄,越發顯得她這副剛剛成年的軀殼藐小而青澀,仿佛一粒不發紅的甜雪莓。難以從外表的顏色判斷她是否已熟,果子裏面,裝着未知深淺的靈魂。
白鷺洲好像從未如此仔細地、長時間地、認真看一看池柚。
她忍不住去揣測池柚這時的內心活動。
是在忖度着一會兒要怎麽和自己開口,邀請自己去跳舞嗎?
臉紅成那樣,生怕別人不知道她的心思一樣。關于這一點,池柚倒是很容易被猜到深淺,她對于感情從來都生疏慌張得像個真正的小孩。
白鷺洲端起面前的一次性紙杯,喝了一口裏面幾乎沒什麽味道的荞麥茶。
……可是她心裏也很清楚,她不可能答應池柚的。
跳一場舞,表面來看其實并沒有什麽。但她明白,跳舞就意味着池柚的手會搭在她的肩上,她的手會握住池柚的腰,她們還有一雙會交握一整場舞的手,如果舞步失衡,她們的身體還會偶爾撞到一起。
而她始終堅守的底線,就是堅決不可以和池柚有任何肢體接觸。
當初修燈泡的時候她都不會去扶一下站在高凳上的池柚,更別說是一場會有無數機會親近彼此的舞會。
絕對不可以碰觸到的皮膚。
這是拉扯在最後一條退路盡頭的、她永遠都不會去接近的禁忌線。
從這一秒開始,就去思索等會兒該怎麽拒絕池柚吧。
還要好好思索一下,該怎麽面對那雙一定會滿是失落的眼睛。
白鷺洲已經在心底做好了該有的打算。
導游安排的游戲很簡單,幾乎是拼運氣。他最先從手裏那疊塔羅牌裏抽一張,抽到的人就可以優先選擇,選完搭檔之後,再由此人從牌堆随機抽出下一個可以優先選擇的幸運兒,以此不斷推進。
游戲性很弱,可就這麽簡單的規則,卻因為它的不可預測性而足夠刺激。全場的人都安靜地專注起來,眼裏閃着興奮的光。
池柚也一直很緊張地盯着每個人抽卡的動作,雙手仍在桌子下面絞着。
終于有人,看着新抽出的塔羅牌,意味深長地環視大廳一周,念道:
“下一個是[倒吊人]。這[倒吊人]是誰呀?”
導游笑着走到了池柚的身邊。
“恭喜,這位[倒吊人]小姐。”
他向池柚遞上了牌堆。
“請你先抽一張。”
池柚明顯松了一口氣,抹了一下額角的汗,抽出一張牌遞還給導游。
“你抽到了[愚者]。”
導游舉起牌公示給所有人看。
“那麽,你現在要邀請誰呢?如果你邀請除[愚者]之外的人,等你選完之後,下一個擁有主動選擇權的就是[愚者]。如果你想選擇[愚者],就可以提前截胡她,讓她沒得選,直接跟你走。”
導游又問一遍:
“你要怎麽選呢,[倒吊人]小姐?”
[愚者]。
在暗嘆真巧的同時,白鷺洲不禁瞥了一眼自己袖子上別着的卡牌。
還能怎麽選?
池柚怎麽會放過這個機會,還把主動選擇權再下放回給她。
嗯——
沉靜一下,再複習複習剛剛準備好的那些拒絕的話。還是要盡量溫和地、不傷害到對方地去……
“我選她。”
池柚的聲音打斷了所有人的思緒。
場上又安靜了,衆人紛紛不約而同地看向被她選擇的人。
池柚指向那個人後,還有點不好意思,于是馬上彎了腰,小心翼翼地主動詢問起對方的意見。
“黎師姐,你、你……願意和我一起去跳舞嗎?”
就挨在池柚旁邊坐着的黎青帶着淡淡的笑,很自然地彎起了眉眼,答應道:
“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