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8章
小傅蹲在床邊，火急火燎地想要把手抽出來，可由于他骨骼行動緩慢，再急動作看起來也是“喀喀喀”慢吞吞，而睡夢中明輕輕又用力攥住他。
于是在這個過程當中，他僵硬掌心依次感覺到了明輕輕灼熱柔軟手指、指尖——人類雌性手怎麽會如此柔軟？！
簡直軟得不像話！
小傅身上體溫變了，心髒也跳動得快要爆出來。
他像看什麽殺傷力武器一樣驚恐地看向昏睡當中明輕輕。
成年以後，身體第一次出現這樣大反應。小傅整個一手足無措。
即便他已經松開了明輕輕手，已經不再觸碰到她柔軟臉頰。即便他後退到距離明輕輕床兩米遠牆邊，緊緊貼着牆站着，可為什麽，心跳還是不正常飛快？
“怦”、“怦”、“怦”
“嗖”地一下，房間裏小傅消失了。
珠穆朗瑪峰峰頂砸下來一個僵硬黑影，倒立着一頭将腦袋紮進雪堆，試圖把燥熱溫度給降下來。
天亮。
明輕輕醒過來時候渾身汗水，宛如浸泡在潮水中。不過，昏昏沉沉感覺已經褪去一大半了。
她有氣無力地擡起手，用手背摸了下自己額頭，發覺自己已經退燒了。
這次退燒竟出乎意料地快。
明輕輕是那種不容易生病，但一旦生病立刻會倒下十天半個月類型。先前每次感冒都發展到了讓私人醫生來家裏打點滴程度。這次倒是一夜就好了。
明輕輕沒精打采地看着天花板，思緒放空，本打算躺一會兒再起來熬點粥給自己喝、順便給狗做飯，今天應該是小周安排救助中心上門來收留蛋蛋日子了。可不知為什麽，她腦子裏忽然劃過一些片段。
仿佛斷了片一樣，只是零星幾個畫面，但卻格外清晰。
灰藍色眼眸。
蒼白皮膚。
漆黑挂着水珠發梢。
明輕輕悚然一驚，立刻撐着身體坐了起來。
她環顧四周。
然而，房間裏安安靜靜，窗簾拉着，只一縷陽光透進來。床頭櫃邊什麽也沒有，沒有玻璃杯、沒有冷敷毛巾、更沒有剩下感冒藥盒子。
肥肥在床腳邊伸了個懶腰，窗戶外響起鳥兒叽叽喳喳聲音，昭示着此時此刻一片寧和。
她腦海裏劃過那些片段，仿佛只是她做了一個無比真實夢。
明輕輕屏住呼吸三秒鐘——
三、二、一。
周圍什麽都沒變。
她還在現實世界當中。
她終于吐出了這一口濁氣。
明輕輕用手指揉了揉自己眉心，将濕漉漉長發捋到了耳後，眼神放空地看着窗外。
最近古古怪怪事情實在是太多了，換個正常人心髒都得受不了。
明輕輕自诩是個膽大，但也仍然感到非常不安。
雖然總感覺哪裏有點淡淡30340違和，不過，應該只是一場夢而已。
明輕輕下床，進浴室泡了個熱水澡，熱氣沖刷着每一個毛孔，有助于感冒恢複。感到身上輕松不少後，她才擦幹身體，穿上浴袍出來。
肥肥也醒了，從床上跳下來。
它肥胖身體剛好将明輕輕棉拖鞋弄到了床下。
明輕輕一看見肥肥，就會如釋重負很多。不管怎麽樣，還有只貓陪着自己。
她蹲下來将它抱進懷裏，親昵地使勁兒rua了一下。
然後伸手去夠自己棉拖鞋。
緊接着，明輕輕就看見了床底下冰涼地板上，靜靜躺着一枚散落白色感冒藥片。
“……”
那一瞬，她瞳孔猛縮。
幾小時後，一輛黑色大衆飛快駛入別墅，在草坪旁邊停車場上停了下來。
小周急匆匆地從駕駛座跳下來，拉開車子後座門，從上面下來兩個穿羽絨服人。
年輕先下車，一只手拎着個牛皮箱，一只手拿着個螺旋指南針一樣東西，一下車就神神叨叨地對着別墅進行探測。跟着下車是一個年長老頭，背着手，徑直朝別墅門口明輕輕走過來。
幾人在客廳沙發坐下來。
小周趕緊去泡茶。
老頭對明輕輕道：“明小姐，請把您在電話裏說情況詳細講講。”
明輕輕确是個無鬼神論者，但現在出現情況，無論如何都要讓她覺得這棟房子出現了什麽異常了。
娛樂圈是個水很深地方，有些多年不紅藝人突然一朝爆紅，金姐有時候會對明輕輕八卦，說傳聞誰誰誰“養小鬼”，明輕輕因為不信這些東西，便從沒往心裏去過。
但現在，她在床底下發現了那枚白色藥片——
因為極少生病緣故，她沒有在家裏備藥習慣，所以不可能是肥肥從哪裏叼來。況且，前幾天小周還帶了人從頭到尾打掃了一遍，那些清潔人員時薪幾千塊，能力是足夠優秀，不可能在床底下遺漏垃圾。
換句話說，藥是昨晚掉在那裏。
有什麽東西在她身邊出現過。
居然沒有傷害她、而是照顧了她。
但即便如此，人類對于未知東西，還是會有種恐懼感。
明輕輕本能地脊背上爬上一層雞皮疙瘩。
因此便打電話給了小周，讓他聯系上了專門從事這方面人。
明輕輕捧着熱茶，把最近發生所有事情都講了一遍。從冰箱裏食物莫名減少，到屋頂上忽然出現一只狗，盒子裏金桔，然後自己墜湖後被救上來，發燒被照顧，一樁樁一件件。
突然出現蛋蛋，本來明輕輕沒有懷疑什麽，但是這只狗偶爾撕書、偶爾不撕書，還時常消失不見蹤影，又實在是讓她覺得有點奇怪。于是索性把自己感到奇怪地方都講了。
“對了，還有四樓房間裏出現窩，也是突然出現，那麽大箱子，真不太像是狗會鑽進去睡。”
老頭和他徒弟聽了，面面相觑。
徒弟解釋道：“那些東西跟随着人，往往是有所圖。有會讓人精力有所損耗、氣運有所改變，有甚至是以傷人、報複人為目。可聽明小姐您講述，一切都很正常，僅僅像是您家貓最近學會了開冰箱，叼走了一點食物藏起來而已……”
趴在明輕輕腳邊肥肥：？？？
徒弟面對漂亮女明星，撓了撓頭，不好說下去了。
老頭打斷他，直接對明輕輕開門見山：“是不是你最近壓力太大？墜湖之後時間停止這種事情，實在是……”
老頭找不到形容詞來形容。
最後用了個委婉說法：“像科幻片。剛好明小姐你上部電影我們看過，《流浪者號》，也是一部類似科幻片。”
“其實，演員這一行是很特殊行業，或許你需要定期心理咨詢。”
就是暗示這些可能是明輕輕入戲太深，出現了幻覺。
明輕輕就知道最近這些古怪事情和別人說，根本沒人會相信，要不是今早那顆藥片還躺在茶幾上，就連她自己都要覺得自己精神出了問題。
明輕輕皺起眉頭。
小周連忙對老頭和他徒弟道：“這樣吧，還是麻煩二位對整棟別墅進行一個檢查。我們好放個心。”
送上門生意兩人不可能不做，便起身，收拾帶來一些道具。
明輕輕忽然擡起頭，忍不住問：“如果抓到了一些東西，你們通常做法是什麽？”
老頭道：“抓到了自然是要焚燒掉。明小姐可別以為這些東西沒有傷害人，就是無辜。和人類不同形态東西，都統稱為髒東西，會對人構成威脅。現在沒傷人，遲早會傷人。”
明輕輕目送老頭和他徒弟去別墅外面，開始勘測。
她心頭有點不安。
她想到了那枚金桔，如果不是蛋蛋送話，那麽難不成是“那個存在”送？她還想到了冰湖底下短暫接觸、以及昨晚額頭上冰涼觸覺、喂進嘴裏感冒藥片——對方是真從沒想過傷害她。甚至真像是沒有壞心眼小狗狗，一門心思對她好。
如果真被老頭找到了，并就此處理掉話……
明輕輕捧着茶杯手指抖了一下。
小周在她旁邊坐下來，道：“你感覺怎麽樣？”
指是她昨晚感冒發燒。
明輕輕摸了摸額頭，額頭已經恢複了正常體溫，她道：“沒什麽大事，吃過感冒藥，已經退燒了，現在就是還有點虛而已。”
小周猶豫了下，試着道：“這部戲反正已經簽了，要不然我讓金姐和劇組那邊協商下，先拍男主和配角那邊單獨戲份。你再休養幾天，等精神養好了再去。咱們公司之前有一個藝人，你認識，演喜劇，也是經常失眠耳朵嗡鳴，出現幻覺，公司給他安排心理醫生還挺有用……”
話沒說完，明輕輕沒好氣地打斷了他：“我沒失眠過，我心理狀态一切正常。”
小周只好閉嘴。
過了會兒小周寬慰道：“不過不管怎樣，那老頭很有點名氣，如果真有什麽，他們會解決。”
明輕輕心不在焉地“嗯”了一聲。
連和自己關系相對較好小周都不太信自己所描述這些事情，看來其他人更不會相信了。
明輕輕覺得很無奈。
事實上，她自己都覺得自己所說那些天方夜譚。
可是一閉上眼，湖底冰涼，灰藍色眼眸，卻又清晰出現在腦海當中。
她都不知道該相信自己直覺，還是相信真是自己拍戲拍出幻覺了。
這件事很快就有了結論。
老頭和他徒弟将整棟別墅，甚至以明輕輕別墅為中心大半個小區都檢測了一遍。結果他們拎着那些黑乎乎器具沒有任何反應。
結論是，什麽也沒有。
不管是鬼，邪祟，還是什麽成了精東西，都沒有。
“而且，你住這地方很幹淨，別一些大面積建築物因為風水緣故，或多或少都出現一些陰影部位，你這裏像是鎮了一座鐘馗一樣，格外幹淨。”老頭奇怪道。
小周在旁邊聽了，多少放下了點心，對明輕輕道：“你看，我就說沒什麽事吧。”
明輕輕沒吭聲。
老頭和他徒弟已經裏裏外外檢查了幾遍了，用盡了最大本事，仍然什麽都檢測不出來。
老頭在這一派中算是從未失手過人物，因此他也不認為自己會有什麽纰漏。
那麽得出結論便只能是——
這位女藝人可能壓力過大，出現了一些幻覺。
都這樣了，明輕輕還能怎麽着。
她只能硬着頭皮承認：“最近确是看劇本看太多了，有點頭昏腦脹。”
今天這樣，也沒辦法讓救助中心上門取狗了。
小周安慰了明輕輕幾句，先送老頭和徒弟離開，一行人這便走了。
大衆車留下一股尾氣。
明輕輕其實也松了口氣。
不管自己身邊存不存在什麽未知東西，她都是不希望它被抓去焚燒。
但事情對于明輕輕而言還沒解決。
別人可以不相信，但她讨厭含含糊糊感覺，她一定得弄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麽。
她得自己把它找出來。
明輕輕先抱起肥肥壯膽，摸着肥肥肚子上肥肉，她心裏安定不少。
她朝着一樓養蛋蛋房間走去。
一切奇奇怪怪事情都是發生在這只狗出現之後，明輕輕直覺告訴她，這只狗身上應該有什麽線索。
肥肥一開始對蛋蛋極其抗拒，甚至一靠近這個房間，就開始“喵嗚喵嗚”地叫起來、哈氣、拱背、炸毛，全身上下一股敵意。
但自從那天蛋蛋救了它之後，它好像就沒那麽大敵意了，現在自己抱着它過來，它也只是軟綿綿地躺在自己懷裏，掀了下眼皮子。
如明輕輕所料，她推門進去，蛋蛋又不在。
這只狗總是神出鬼沒。
明輕輕将肥肥放在地上，然後在房間裏逡巡了一圈。
然後她便發現自己給狗準備沙發，狗根本沒睡過。
那它一直是睡哪裏？地上？
她又去了別墅外面，在草坪上，所有地方都細細找了一圈。
房間裏都很幹淨。
她一直以為蛋蛋拉在外面。
可草坪上卻——
也沒有。
沒有哪怕一坨便便。
蛋蛋來到她家也有三四天了，難不成從來沒拉過沒尿過嗎？！這狗是機器狗？
“……”
越是仔細尋找，明輕輕就越是發現了一些奇怪端倪。
她腦子都快炸了。
明輕輕世界觀發生天崩地裂同時，小傅正悄悄閃身進了一座市內圖書館。
現在地球上人都在用能發光扁平盒子和更大扁平盒子，幾乎已經沒人看實體書了，因此圖書館內無比冷清。
只有一個穿制服管理員坐在入口處低着頭玩手機，裏頭一排排天花板那麽高書架下一個人也沒有。
小傅拉上自己兜帽，兜帽上還沾着一些珠穆朗瑪峰雪。他将腦袋埋在雪堆裏冷靜幾小時後，覺得有些事情還是得來弄清楚。
他作為一個蛋時候，在克拉弗林星上得到了很好教育，但有些事情克拉弗林星宮廷教師卻沒教過。
比如——
“沒有結婚情況下，碰到雌性臉怎麽辦，該怎麽道歉？”
克拉弗林星很保守，男人尤其保守，通常不會去看除了自己命定之人之外人臉。
皇室裏有一位老祭祀，在三百多歲時候發現自己命定是一只青蛙，于是他下半輩子一直抱着青蛙過，也從來沒多看別女人一眼。這件事情在小傅還是個蛋時候就廣為流傳，并且作為皇子們榜樣。于是他來到地球上之後，盡管地球街道上到處都是長發女人廣告牌，他也沒停留過眼神。
但現在完全是突發了一件意外。
他摸了明輕輕臉！！！
會需要剁掉這只手去道歉嗎？
小傅遲疑地看着自己右手。
地球人開放可見一斑，小傅查到資料裏，竟然一大堆随意親吻面頰、親吻額頭、甚至親吻嘴唇。
他看着看着，眼神逐漸變得驚懼。
但是他能認識地球文字不多，還停留在剛讀懂《識字大全》層面上，他也不知道自己所理解意思對不對。
總而言之就是，地球上似乎沒有剁掉右手規定？
小傅稍稍松了口氣。
但随即，他又擡起修長蒼白五指，以僵硬姿态按了按自己心口處。
還有一件事，從昨晚到現在心髒一直怦怦直跳是怎麽回事。
是第355號元素含量過少，導致自己身體機能再度降低嗎？
小傅确定這絕對與“發熱”無關。克拉弗林星人發熱症狀僅僅只是全身發軟發熱，并沒有什麽文獻提到過“心髒狂跳”這一項。
而且克拉弗林星人心跳一直很平穩，有條不紊地為90次每下，絕對不會這麽異常地跳動。
他懷疑自己是不是患上什麽未知絕症了。
小傅猶豫了下，艱難地轉動脖子，偷偷探出一顆腦袋，頂着一夜未眠黑眼圈朝入口處管理員看了眼——對方仍在低頭玩手機。
确認對方沒發現這邊動靜之後，小傅戴好兜帽，瞬間移動到了電腦查詢處。躲在了一張大桌子後面，打開了電腦。
他見人操作過，這點模仿本事還是有。
小傅打開了被地球人稱作“萬能”百度，一根手指頭一根手指頭地打字，還時不時提心吊膽地往管理員那邊看一下。
足足花了半小時，他終于輸入進去了：“新髒一直跳很快怎麽回事？”（新是錯別字）
出現頁面果然有好心人回答。
小傅精神一振，定神看去。
回答是：“窦性心動過x，心髒神經官x症，更年期x合征，通常會出現心動過速，建議去x院看一下。”
x是不認識字。
果然是患上了未知絕症。
剛成年小傅兩眼一抹黑。
小傅心情沉重地回到別墅時候，明輕輕已經吃完晚飯了。由于感冒體力不支，小周叫了個阿姨上門給她做了一頓。
明輕輕讓阿姨順便煮了些牛肉，自己端過去給一樓蛋蛋送過去。
小傅雖然滿腹關于自己絕症心事，聳拉着腦袋，非常憂郁。但是見明輕輕去給狗送吃，他還是不想讓明輕輕失望。
更何況，他心裏還有點心虛和內疚，他心髒有毛病，見到明輕輕就發病，這實在是一種冒犯。
于是他在明輕輕下到一樓來之前，就瞬移過去将狗抱來了，然後自己躍上屋頂，心事重重地看月亮。
在多次驚吓之後，串串犬已經習慣了時不時跑來這裏一趟。
反正每次來這裏，都能有一頓好吃。
它就當走親戚。
因此，明輕輕過來時候，串串犬正怡然自得地趴在油汀旁，等待投喂。
但這一次，明輕輕是抱着肥肥來。
只見——
白天還對靠近這裏十分無所謂、只是掀一掀眼皮子肥肥，此時此刻見了趴着串串犬，忽然就開始哈氣、弓背、露出嫌棄表情、甚至要從明輕輕懷裏跳下去。
明輕輕将盤子放在地上。
串串犬過來吃，肥肥則更加惱怒了，幾乎是發出“嗷嗷嗷”聲音。
……肥肥會對救了自己那個存在友好，但是卻對待這只狗仍舊惡劣。
明輕輕又看了眼地上憨厚狗，狗眼睛是褐色豆豆眼，和漂亮灰藍色一點也不沾邊。
她悚然一驚，心裏忽然冒出一個念頭。
會不會，前幾天英勇救肥肥，根本就不是眼下這只狗，而是另一個存在？
也就是真正“蛋蛋”。
那麽就很好解釋了，其他事情也是那個存在做。
她身邊有一只狗精。
很可能還是有一雙漂亮藍眼睛狗精。
無論精怪是好還是壞，對于普通人而言，都是令人腳底板生寒、畏懼存在。
明輕輕努力忍住心中恐懼，當機立斷地掏出手機。
下單了兩百個攝像頭。
她一定要抓到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