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覺悟的狐
第0063章 覺悟的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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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牆黃瓦,在藍天下更顯得莊嚴。
胡玉就跟劉姥姥進大觀園一樣,哪裏都想去轉轉。
三個人陪他走了将近三個小時,才得空休息。胡玉買了四個雪糕分給大家吃,正當他跟王迎春回頭時候。
突然看到了兩個熟人。
胡玉拍拍宴青山:“你快看,那是不是胡猛和劉雲城。”
宴青山順着他的手指看過去,正是他們倆。
劉雲城坐在輪椅上,胡猛推着他。
“是他們,這麽巧。”宴青山終于清醒了一點,“別打招呼了,碰到再說。”
“噢噢。”胡玉安心地吃雪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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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知道碰見一次就一直能看到,出門也遇到了,走老城區的小胡同也看到了,到了天壇,得了,直接在大門口相遇。
“真巧!”胡玉朝他們打招呼,“俺們不會看得同一份攻略吧。”
“正好你們來了,過來幫忙拍個合照。”胡猛笑着把相機給他。
“我不會用相機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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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舟從他手裏接過來:“我來吧。”
“哦。”胡玉乖乖地站在一旁。
陳舟給他們拍了好幾張合影,劉雲城接連誇他拍得好,然後胡猛就迫不及待把人推走了,看來是根本不想跟他們一起逛。
“跑這麽快啊……”胡玉忍不住吐槽,“還沒好好說話呢。”
陳舟問他:“這是你新的朋友?”
“是的!”胡玉信誓旦旦,他認為自己跟劉雲城已經成了朋友了。
“是個der,”宴青山拍拍他腦袋,“這是報案的群衆而已。”
“這樣啊,他們倆是一對兒吧。”陳舟一針見血。
胡玉驚呼:“你也太牛了,我跟你說我也這麽想的,他們倆之間可能有一段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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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過了三日,劉雲城也沒有來過辦事處,臨近國慶,胡玉忙得腳不沾地。
以前他想的是戀愛之餘工作挺好,現在是工作都忙不過來,跟宴青山說個話的工作都沒有,整天就是在一聲聲胡老師的叫喚中。
這天加班到七點,胡玉正在寫材料,一聲熟悉的“小同志”把他叫起來。
“劉老師?”胡玉擡頭,正式劉雲城站在門口,只不過這次他背着一個黑色的書包“您這是要去哪啊?”
劉雲城慢慢走過,遞給他一封信,寫着胡猛親啓:“來這兒好多天也麻煩你了,我買了今晚的火車票,這就要走。”
胡玉接過信:“胡老師怎麽不送您?”
“我沒跟他說。”劉雲城朝他笑,“這麽大年紀了,經不起離別了。”
“哦哦……我把這封信給他?”
“是啊,還得麻煩你呢。”
“這個肯定沒問題,我給您叫輛車吧。”胡玉準備送他出去。
劉雲城從包裏拿出一袋子花生放他桌上:“這是老家自己種的花生,留下來你嘗嘗,也沒別的好東西。”
“您自己種得?”胡玉很驚訝。
“就種了三分地,年級大了,活動活動,不過也有我的學生幫忙。”劉雲城眯着眼,好像想到了自己的學生。
胡玉送他出門,劉雲城再三推辭不過,只得讓他一起跟着自己攔車。兩個人有一搭沒一搭說着話。
胡玉心想以後可能也沒機會見面了,便問他為什麽不告訴胡猛自己一直沒有結婚,無兒無女。
“……我聽宴青山說,胡猛老師也一直沒找對象,這幾年專心搞事業呢!”胡玉實在想不明白。
劉雲城這個年紀,也沒有什麽不好開說的:“到底是時代不一樣了,我們那個時候兩個男的在一起,出去總是低人一等,父母在外面也擡不起頭來。”
“那就跑遠一點呗,去個沒人能管得到的地方。”胡玉沒有爸媽,自然也沒有束縛感。
劉雲城朝他呵呵笑:“你們妖怪真是想一起了,胡猛也是這麽想的……可是我年輕的時候,終歸是想得太多……就錯了吧……臨死之前也不要給人添堵了,說什麽等了一輩子這樣的事兒……”
錯過了就錯過了,後悔也沒有用,因為人生像來不是十全十美,事事如願的。
胡玉替他難過:“這樣也太……難受了。”
“沒啥難受的,”劉雲城已然看開,“而且你看胡猛的性格,多少年不見,一見面還是哭,小孩一樣哈哈……要是真在一起一輩子,親眼送我走,我還真放心不下他。”
車來了,胡玉給他打開車門,扶着他上車:“您路上慢點,到家了給我打個電話報平安吧!”
劉雲城朝他再見:“再見小同志。”
“信我一定送到,放心吧。”胡玉朝他揮手。
出租車混入車流,橘黃的尾燈消失不見。
胡玉站在門口,看了很久。他能感覺到,劉雲城在他儒雅随和的外表下,有一顆果決堅定的心,從這個角度,宴青山跟他一樣。
由此,胡玉意識到,劉雲城說的話,可能就是宴青山沒有說出口的。
“傻站着幹什麽呢?”宴青山從車上下來,“報告寫完了嗎?”
胡玉一個機靈,從自己的思緒中回過神來:“我可不是胡猛!”
“……說什麽呢?”宴青山盯着他的眼睛看。
“沒什麽……劉老師走了,回老家了。”
“嗯,回去吧。”宴青山朝他招招手。
倆個人肩并肩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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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胡猛就急沖沖來到了辦事處:“雲城走了?”
“走了。”胡玉從桌洞裏掏出一封信,“還給你留了一封信呢。”
胡猛急忙接過來,打開一看,是一搭錢,看來這是這幾日胡猛帶他玩兒花的錢了。
他不死心地把眼睛貼到信封口看:“別的呢?什麽都沒有?”
胡玉道:“就給了我一封信,讓我轉交給你。”
“也沒留一句話?”胡猛紅着眼看他。
胡玉想了想,他們說了很多,但是沒有專門留給胡猛的:“也沒有。”
胡猛失魂落魄,徒勞地坐在椅子上,這個椅子,昨天劉雲城還坐過,胡玉決定不告訴他了。
然後他開始哭,一個壯漢,不出聲地抹眼淚,哭得鐵樹帶雨的。
“哎呀……”胡玉不知道怎麽安慰他,拿了一包手帕紙給他。
“你說他怎麽這麽狠心?”胡猛心裏的話無處可說,“六十三年啊……以後再也不能見面了……他要是走了我可怎麽辦……”
話說一半哭得哽噎。
胡玉順着他的話:“你可別怎麽辦,劉老師不都說了嗎?人家兒女雙全,自有人送終,再不濟還有學生呢。”
想來能幫忙種地的學生,不會差到哪裏去的。
“是啊……”胡猛擦擦眼淚,“老弟,讓你看笑話了。人都放下往前走了,六十多年,我也得潇灑放下是不是?”
“……是的。”胡玉想放不下也得放下。
“我就是放不下,你哥我太重感情,有時候想想,對我們妖怪來說,年輕的時候談得轟轟烈烈也不好,往後這麽多年呢,還能不過了不成?”
胡玉見他話這麽說,心裏肯定不是這麽想:“放不下就放不下,那也是自己選的,自己找的。”
“都是自找的……”胡猛盯着水泥地沉思,“老哥我勸你,可別跟人談倆愛,要找就找個妖怪吧……雲城娶妻生子,我也很開心,好賴沒耽誤他這輩子……”
已經耽誤了。
胡玉想,不過就像他說的,都是自找的,但求問心無愧。
“幹什麽呢這是?”宴青山推門進來,“喲,猛哥,大白天怎麽來我們這兒哭了?”
胡猛擺擺手:“走了走了……”
胡玉想了一下,把劉雲城給他的花生拿給胡猛:“這是劉老師留給我吃的,給你吧。”
胡猛伸手又縮回去:“他留給你你就留着吃吧,我那兒也有一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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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青山晚上還住在宿舍,胡玉自從入職以後,也有了他的床位。
晚上胡玉睡不着,在上鋪翻來覆去。
“你是白天奶茶喝多了嗎?還不睡。”宴青山踢了踢上鋪的木板。
胡玉回話,一跟頭順滑地翻下來。擠在宴青山和牆中間,動作敏捷,宴青山都沒來得及熊他。
“哥哥。”胡玉趴在他耳邊。
宴青山把他腦袋推開:“幹什麽?”
“我覺得你就是劉老師那樣,要是我不來首都找你,你肯定也跟他一樣,一個人,然後臨死前還得來山上找我,說自己兒女雙全,幸福美滿。”胡玉念念叨叨,“……我跟你說我可不是胡猛。”
宴青山挑眉瞧他:“怎麽?你要找別的小妖精?”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可不像胡猛這麽老實,說不見就恪守諾言,一輩子不去找劉老師……我就是死皮賴臉、死纏爛打,也要跟你在一起。”
胡玉說這話的時候理直氣壯,眼亮晶晶地盯着宴青山,手也不老實,順着他的胳膊就忘胸口招呼。
宴青山手疾眼快截住他的手:“你趕緊回去睡吧,明天有的是活兒,還擱這兒想三想四的。”
“那好吧……”胡玉慢慢吞吞上去,“我說的都是真的。”
宴青山裹好被子,沒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