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二十五
第025章 二十五
海洋公園裏, 藍色的池水輕輕蕩漾，有幾滴飛散出了水池，卻一滴也沒有濺上那個修長俊秀的身影。
他似乎是察覺到了自己的側影上了大屏幕, 于是下意識地扭頭，将黑色的帽子壓的更低了一些，但是剛才那驚鴻一瞥已經足夠現場的觀衆們品味, 甚至還有幾個女生議論着等會兒表演結束能不能去找他要個簽名。
而喬桑卻盯着那道美麗的背影, 陷入了沉默。
原因只有一個——
她攻略這位，走的是愛情線。
薩爾納，黑發藍眼的人魚族王子。與其他人魚不同的是，他是混血，他的母親來自陸地，是個實實在在的人類。
喬桑是在出魔域旅行的時候觸發與薩爾納相遇的劇情的。那時候她正僞裝成人類的樣子，在魔域之外的廣闊海域裏航行，真實目的是為了摸清楚這片地圖上都有些什麽。她裝作是家境富裕的商人，雇傭了一整艘船來往港灣運送t貨物, 而每天吃的食物也以海裏的魚類居多。
然而大海雖然遼闊，但海天一線的場景看幾天也就看膩了, 而且船上的食物真的稱不上是美味。
某天傍晚，喬桑站在船頭, 用叉子吃着一盤雪白的生魚片。海風輕拂着她的頭發——然後把她的一只藍寶石耳環給吹進海裏去了。
喬桑：“......”
藍色的寶石晶瑩剔透，在掉下船頭的過程中隐隐閃爍着光芒，似一顆流星一般，“噗通”一聲墜落進了被夕陽染成紅色的海水裏。那點光芒在入水之後就立刻黯淡了, 再無半點聲息。
喬桑下意識地就想動用魔法把它給撈上來。
但還沒等她調動魔力, 海水就又一次翻起了波紋，而且那波紋越來越激烈。“嘩啦”一聲, 一個俊秀的青年從海底浮了上來，黑色的短發濕漉漉地貼在額頭，藍色的雙眼如晴日下的海洋一般深邃澄澈。
他伸出秀美修長的手臂，一點藍色在他白皙的手掌間微微閃着光。
“這是你丢的東西嗎？”他說。那幾乎是喬桑在賽博大陸聽到過的、最美妙的嗓音，在水波搖晃的背景音下，讓人聯想到碰撞的玉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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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這句話說得舒緩而溫和，但仔細聽，還是能聽出一點點的忐忑不安。
喬桑眨了眨眼，用行動給了他答案——她把另一只耳環也卸下來，身子探出船頭，用力把耳環扔進了他的手心。
青年：“......？”
“你的眼睛很美。”喬桑看着他因為驚訝而微微睜大的雙眼，說道，“你比我更襯這對耳環。就送給你當禮物吧。”
青年哭笑不得。
“可是我沒有耳洞。”青年說着，運起水流魔法把耳環送到了喬桑面前，“還是你戴着吧。”
喬桑挑眉，說了句“等等”。很快她提過來一個工具箱，從裏面拿出工具和一條金鏈子，敲敲打打，很快就把耳環改造成了項鏈。
“喏，這樣不就行了。”喬桑笑了笑，把項鏈扔進青年懷裏。這次青年倒是沒有拒絕，他把項鏈戴在了脖子上，擡頭笑道：“謝謝。”
說着，青年一個翻身紮進海裏。破開的水浪間，一條深藍色的魚尾暴露在了海面上。
“人魚啊......”喬桑有些遺憾地想着，“可惜忘了讓他唱首歌了......”
船上其他的船員聽見她這句話估計統統要爆炸。出海遇見人魚是天大的不幸，晚上聽人魚唱歌不僅容易迷失方向，還容易觸礁沉船，然後把人拖進水裏溺死......這都是常識。
別的船員在看見人魚的一瞬間就一魚叉過去了，人魚再美麗也沒有命重要，更逞論和喬桑似的送人家禮物還盼着人家唱歌，這條人魚沒盯上她的船，算是她運氣。
後來她又遇見了薩爾納，兩人結伴旅行過一段時間，去過好幾個國家，也經歷了一些事情。她發現薩爾納只要踏上陸地，魚尾就自動變成了人類的雙腿，而且他走得無比熟練，沒有半點童話裏美人魚行走時如在刀尖上舞蹈的勉強和痛苦。
空閑時，喬桑也問過薩爾納，他們是不是真的像傳聞中的一樣，喜歡唱歌引誘水手觸礁，還喜歡把人往水裏拖。
薩爾納有些無奈地回答：“沒有。這都只是傳言。”
人魚的歌聲雖然美，但是如果附加了魅惑的效果，那一定是魔法的功效。
相反，人魚也囿于天賦之分，有像他這樣擅長魔法的人魚，但更多的則是沒有魔法天賦、只能憑借着強韌的身體和爪子戰鬥的人魚。因此薩爾納雖然是混血，卻比其他人魚強大的多。借着出衆的天賦，縱然他是個在人魚族裏被罵雜種的混血王子，常年坐着冷板凳，與王位無緣，但是也沒有什麽人魚敢來主動挑釁他。
“......不過，我倒确實聽說過有兩只人魚把人類拖進海裏溺死的。”薩爾納不勝唏噓地說，“據說，他們那樣做是為了懲罰背叛了他們的戀人。”
與人類的“禁忌之戀”，在人魚族中也算是種時髦的新潮流。如同人類向往着海洋，人魚也向往着踏上陸地。有人魚試着和人類進行跨種族的戀情，其中當然有修成正果的，但是更多則是失敗的，失敗原因有比如三觀不合啦，生活習慣實在差距太大啦，異地戀太磨人啦等等。這些都是人魚和人類分手的常見理由。
但最主流的理由，還是人類的花心與薄幸。人類中的男性往往朝三暮四，女性往往自私勢利。人魚的體溫比海水更低，卻一次又一次在自己的人族戀人那裏涼透了一腔熱血。久而久之，人類在人魚的戀愛市場裏也變得臭名昭著起來。
“那你會怎麽對待背叛你的戀人呢？”喬桑當時心血來潮，笑着問了一句。
誰知黑發藍眼的人魚沉默了，然後認真地擡頭望向她，湛藍的眼中仿佛盛滿了星辰。
“我大概會果斷地和她分手，然後找片沒有人的海域，沒有出息地躲起來傷心一段時間吧。”
薩爾納就是這樣。他溫和、善良，笑起來如海上和煦的微風，喬桑甚至沒有見過他生氣的模樣。只有一次，在他們懲罰通過捕捉和販賣人魚掙錢的商人的時候，他才真正顯露過自己的怒氣，以及雙眼裏隐約透着的悲哀——
他不僅僅是人魚，也是人類。他身上流着人魚的血，也流着一半人類的血。來自母族的同胞迫害他父族的同胞，縱然薩爾納從小在海中長大，對陸地沒有多少眷戀的感情，卻也不免感受到了一股悲哀。
那時喬桑是怎麽做的？
她握住了薩爾納的手。
在她眼裏，這仿佛是一種安慰。而在薩爾納眼裏，這無疑是一種暗示：我們之間不會走到這種地步的。
薩爾納的好感也就是在那一瞬間飙升，直接進入結局線。
在一個破曉的晨曦中，黑發藍眼的人魚情不自禁與她相吻。攻略劇情達成，結局名為“海上風花”，收藏CG是薩爾納吻她的一張圖片，獎勵就是那個吻帶來的技能，“人魚之吻”。
薩爾納對她的好感度既高又牢固。牢固到什麽程度呢？後來喬桑自曝魔族的身份，也沒有讓薩爾納生氣。他本身就不介意喬桑來自什麽種族，倒不如說喬桑來自魔族的這一事實讓他有些慶幸，因為魔族的壽命可比人族長得多。
薩爾納就這麽滿懷着對愛情的憧憬和希望，在喬桑習慣性地邀請他去莊園常駐的時候選擇了同意。
——然後他就再也沒見過喬桑。
因為喬桑膩了。她不是忙着打架，就是忙着研究魔法。如果某天心血來潮又想去玩兒一場愛情游戲，那對象也只會是其他标明了“未攻略”的NPC，而不是薩爾納。
此刻的海洋公園，喬桑坐在喧鬧的人群裏，盯着薩爾納的背影抽了抽嘴角。
......她突然有種拔腿就跑的沖動。
來的是誰都好，為什麽偏偏是薩爾納！她總共才走了那麽幾條愛情線，有必要一上來就中大獎這麽刺激嗎？！
喬桑頓時覺得自己連嚼爆米花的力氣都沒有了。
這時，坐在她身邊的孫璟一陣低呼：“啊，你看！虎鯨！”
通體黑色、眼圈和腹部卻是白色的鯨魚緩緩游進了水池，和熊貓相同的配色讓人感到一股親切，它搖晃着腦袋逡巡的樣子也有着幾分聰慧的可愛。
但是喬桑卻從它尖銳細長的幾聲微弱叫聲裏聽出了與滿場喧鬧格格不入的意味。
“不要問我從哪裏來～”
“我的故鄉在遠方～”
“為什麽流浪～”
“流浪在遠方～”
“......”喬桑狠狠抽了抽眼角。
這頭虎鯨從哪裏學來這首詩的？
然而，在人群的歡呼聲中，這道倔強而微弱的歌聲除了滑稽之外，卻隐隐露出了幾分悲憤和痛苦。
“這只虎鯨是從哪裏來的？”喬桑扭頭問了問孫璟。
孫璟：“這我怎麽知道。海洋公園裏不止一頭虎鯨吧......但我聽說它是新來的。”
兩人小聲議論着，緊接着另外一只虎鯨也緩緩游進了池子裏。後來出現的這只虎鯨就安靜很多，游了一會兒就跑到了指定的地方待命。兩頭虎鯨要并肩做表演，因此之前那頭高歌的虎鯨快速地游到了同伴身邊。
話痨虎鯨：“嘿～美麗的小姐～”
它身邊的虎鯨：“......”
話痨虎鯨：“嘿～你擊中了我的心～”
它身邊的虎鯨不耐t煩了，用腦袋撞了它一下。
話痨虎鯨委委屈屈地往邊上縮了一點。
喬桑：“......”
她掏出手機查了一下，發現虎鯨的語言也不是共通的。來自于不同地方和族群的虎鯨有着不同的語言，就像是人類世界裏的方言那樣，遇見了就只能連蒙帶猜，聽不懂才是常态。
看來這只虎鯨......有點可憐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