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十五
第016章 十五
“......”“......”
沉默。沉默是今晚的魔宮。
只見糾纏在一起的兩個男人一眨眼就分開，一個順勢單膝跪地，垂落下來的音色發絲遮住了他的面容；一個以光速整理好了自己的衣襟，帶着淡淡的微笑站在原地，祖母綠的眼睛裏流露出幾分若有所思的神情來。
“你總算回來了。”金發青年幽幽地說，明明這是一句普通的話，以青年低沉的聲音說出來尤其的缱绻溫情，喬桑聽見後，越感覺到一股涼意攀升上她的脊背——
這是她只在裴亞面前有過的感覺（......）。
“你之前都去哪裏了？”裴亞說着過來扶住她的肩膀，神情還是那麽溫文爾雅，“我找了你好久——”
“我還以為你不想和我舉行婚禮了。”
喬桑沉默了一下，深吸了口氣，擡眼直視着裴亞，有些愧疚地說：“抱歉。不過婚禮......确實需要推遲了。我現在有很重要的事情必須去做。”
裴亞沉默了。
“你已經征服光明教廷了，塞西莉娅。”半晌，他開口說，“接下來你想去征服哪裏？人類的帝國？矮人的地下城市？精靈的神樹之森？無論哪裏都沒有問題......這個大陸已經沒有能夠威脅到你的存在。你何必急于一時呢？”
“——舉行完婚禮之後。”裴亞将額頭貼近她的，“你想去哪裏，我都陪着你。”
喬桑：“......那我跟你說一件事，你千萬不要生氣。”
裴亞：“什麽事？”
喬桑把莊園裏的NPC們消失的事情解釋了一遍，忽略了游戲和攻略的部分。
“總之，我必須快點把他們給找回來。”喬桑有些頭疼地說，“另一個世界和我們這裏完全不同，他們如果暴露了自己，會出大亂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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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确在那座莊園裏感覺到了奇異的時空波動。”裴亞微微點頭，“原來是這樣。”說着，他垂眸，輕飄飄地開口問了一句：“照你說的......那個莊園裏住着的，全都是你邀請來魔域居住的好友嗎？”
喬桑眨了眨眼，随即重重點了點頭。
裴亞的眼神暗了下去。
“塞西莉娅。”他低聲說道，“你知道自己在說謊之前，會下意識地眨眼麽？”
喬桑：“......”靠，大意了。
緊接着，她的手腕被握住，溫熱的身體緊貼了上來，她被金發青年摟進了懷裏，被迫聽他堅定而熱烈的心跳聲。
“你可以欺騙我，塞西莉娅。”裴亞說，“我的心在你那裏，你說什麽我都相信。但是你确定......你真的要在我們即将舉行婚禮的時候對我說謊嗎？”
喬桑：“......”
她最終還是全招了。關于那幾個走愛情線才攻略回來的NPC。
喬桑不知道該怎麽解釋“游戲”和“攻略”的概念，直覺告訴她這是絕對不能洩露的秘密，于是她過去的行為只能解釋成花心濫情——當然，從一個玩家的角度來看，對NPC們見一個愛一個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魔族之中，也乏沒有天性風流、情人成堆的貴族存在......
況且喬桑是魔君。
魔君本該擁有一個後宮。而後宮有多少人數，往往由魔君來自己決定，即使是魔後也不能置喙。
“其實......也就那麽幾個......莊園裏住的絕大部分都是我的朋友。”喬桑信誓旦旦，“我願意對着創世神發誓，我說的全都是真的。”
裴亞：“......”
喬桑：“讓我對着黑暗神起誓也行。再不濟......光明神？”她突然想起對方擅長的是光明魔法。
裴亞的表情終于有了變化。那是一種很複雜的表情，說不上是好笑，說不上來是妒忌，也說不上來是惱怒——他似乎有千言萬語要說，但最後都化為一聲嘆息。
他湊近喬桑的耳朵，輕聲說：“我知道你是不信奉神明的，塞西莉娅。”
他的眉目舒展開，露出了一個微笑，恢複了他在喬桑面前慣有的溫和柔軟。
喬桑眼睛亮了亮：“你不生氣了？”
“誰說我沒有生氣？”裴亞往後站了一步，“我現在很生氣。”
“......我原來以為魔宮裏那幾個別人送來的莺莺燕燕已經是極限了。”
魔君後宮空虛，打魔後這個位置主意的人很多。喬桑的後宮裏塞滿了大臣們塞進來的美人，有男有女，有貴族也有奴隸，有人族也有魔族......但喬桑從不正眼瞧他們。
裴亞剛被喬桑帶回魔域之後也居住在魔宮裏。但由于他的特殊性，邀請他參加晚宴的請柬如雪花般漫天飄進他的宮殿，別人送來的禮物堆滿了房間，但還是有人堅持不懈地在他的食物裏下人族吃一口就必死無疑的劇毒。
最後還是喬桑被惹煩了，下令把魔宮裏那些蹭吃蹭喝的人統統逐出宮去，奴仆身份的則派個活兒給他們幹——裴亞那裏果然清靜了很多。
但還是有兩個背景優越、博學多識，重點是長得好看，好看到能和喬桑說上幾句話的留下來了。這幾個則是由裴亞自己，運用了小小的智謀一個一個擠出魔宮的。
萬萬沒想到——鬥完了那幾個，還有一莊園的情敵在等着他。
“......讓他們離開你，塞西莉娅。”裴亞說着，擡頭，金色的光明元素盈滿了他的眼眸，讓他的雙眼在一瞬間變成了熔金般的顏色，空氣中的魔法元素狂亂地顫動着，席卷成了一場風暴，“然後再來神殿找我。”
金色的波紋以他為中心，一圈圈蕩漾開。
群星在夜幕中降臨，将永遠籠罩在黑夜中的魔域照耀地亮如白晝。
與此同時，光明神殿的聖鐘一下下敲響，鐘聲響徹賽博大陸。所有光明種族都朝着星光的方向默默祈禱，狂熱者更是撲倒在地痛哭流涕：“光明神在上......”
銀發的魔族親王臉色難看至極。
“光明神......”他默念着這個字眼，像是在咀嚼仇人的骨血。但光明神的神威将他的頭牢牢的壓在地上，連動彈手指的力氣都沒有。
喬桑：“......光明神？”
說着，她摸了摸指間的“荊棘之心”，黑紫色的電光沖天而起，瞬間将閃耀着的金色群星熄滅，撕裂了它們撒下的聖光。
“裴亞，你給我解釋清楚。”
“你要是敢就這麽走了——我們就分手！”
正打算趁着這陣聖光消失的裴亞：“......”
所有光芒一瞬間褪去，金發青年眨了眨祖母綠般的眼眸，咳嗽了一聲，帶着點求饒的神色，說道：“那咱們就算一對一扯平，好不好？”
喬桑：“......”
你是不是故意的？
這聖光收的也太快了吧？！
平心而論，裴亞的外貌真的很動人，尤其在他低眉順眼央求着些什麽的時候。那低垂的、微微顫動的睫毛，那融化成一波春水的碧綠色眼眸，那從鼻梁到下颌的處處優美的弧線......
他不常展現出這樣的姿态。而他一旦這麽做了，喬桑除了繳械投降之外，沒有其他選擇。
喬桑：“我——”
她還沒說什麽，冰冷的劍鋒已經燃燒着魔力殺到了面前。恢複了行動能力的塞爾吉奧持劍t站到了喬桑和裴亞之間，銀色的瞳孔如冰原般荒漠冷冽，細看去卻能察覺到隔着冰面激烈燃燒着的情緒，那股情緒是警惕與厭惡。
“請您離他遠一些，陛下。”塞爾吉奧說道，“他很可能是光明神的化身。”
光明種族和黑暗種族是個什麽關系呢？不死不休的關系。不僅魔法相互克制，還發生過大大小小數次戰役。值得一提的是，人族在賽博大陸上是個特殊的種族，他們沒有天生的陣營從屬，到底隸屬光明還是黑暗，常常只決定于教派信仰。古時人類在賽博大陸生存的異常艱難，而光明神施恩于人類。等大家反應過來的時候，賽博大陸已經到處是人類了，哪裏都有祭祀光明神的廟宇。其中最大、最可惡的一座，就是集中了人族魔法精英的光明神殿。
而喬桑作為魔君最大的功績，就是帶領着魔族把光明神殿一鍋端了。從此光明陣營失去了一個中流砥柱，而且喬桑還打算讓自己的戀人去頂上神殿教皇的職位，因為裴亞金發綠眸的模樣和傳說中光明神的樣貌重合，看起來就似乎很适合幹這行——當然，如果裴亞不樂意，喬桑也可以選擇分分鐘把神殿徹底推平。
......現在想來，喬桑簡直是誤打誤撞。
樣貌和光明神重合？誰能想到他就是光明神呢？
有他這麽做光明神的嗎？她一刀一個小朋友、直搗神殿那天他在幹嘛？跟她讨論婚禮是用白玫瑰還是紅薔薇好、晚餐的水果沙拉夠不夠新鮮，晚上抱着她睡覺的時候摟着她的腰關心她：“是不是太辛苦了，摸着都瘦了，打仗可以慢慢打，不要着急”？
喬桑：“你等等，讓我理理——你是什麽時候發現自己是光明神的？”
裴亞站在原地，乖乖回答：“和你在一起之後。”
喬桑：“......那為什麽不攔着我去光明神殿？”
裴亞：“因為你看起來好像很讨厭神殿的樣子......恰巧神殿的裝修我也不是那麽喜歡，推倒了建新的也不錯，或者幹脆不建。”
喬桑有些窒息。她不可思議地問道：“我殺了你那麽多信徒......你就一點都不恨我嗎？”
“神明是不需要靠信徒活着的，塞西莉娅。”裴亞說這句話的時候，眼底是她從未見過的漠然和冷酷，“除你之外，我并不曾偏愛創世神的任何一個造物。我确實曾經庇護過人族，但如果要讓我在你和神殿做一個選擇......答案你已經看見了。”
喬桑：“......”忽然好同情人族怎麽辦。
但是喬桑的問題還沒問完。
“說好的光明種族和黑暗種族之間有天生的敵對情緒呢？！”
喬桑覺得自己被欺騙了。
“......那是謠言。”裴亞終于忍不住笑了，“反正我就喜歡你，無論在恢複記憶之前，還是在恢複記憶之後。”
塞爾吉奧抽了抽嘴角，表情像是吞了一只蒼蠅，但是裴亞都說到這種地步了，他再舉着劍時刻準備削人家的腦袋似乎也沒什麽意思——
光明神明顯在魔君攻打光明神殿的時候放水了。
不，與其說是放水，不如說是洩洪。
“......算了。”喬桑嘆氣，“我原諒你了。也算你狡猾，挑了這個時候和我坦白。”
她擡眼，紫色的眼眸裏隐隐透露着得意：“那就按照你說的，咱們扯平了。你再也不許因為莊園的事情生氣了。”
“好。”得到了滿意的結果，裴亞自然沒有不答應的道理，“但我有一個有一件想做的事。”
“什麽事情？”喬桑說。
“把他們找回來之後......”裴亞拉起她的手，微笑着說，“我要給他們一人送一封請柬，讓他們來參加我們的婚禮，一起分享我們的喜悅。”
“——塞西莉娅，你不會反對吧？”
裴亞笑着說道，身後似乎盛開了一整片白色蓮花。
喬桑：“......當然不會。”
站在一邊的塞爾吉奧：我是誰，我在哪兒？怎麽魔君和剛剛掉馬的光明神又這麽随随便便和好了？難道你們兩個都是戀愛腦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