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十二章
趙舒川覺得自己很有必要向眼前這個小崽子澄清一下自己的性取向。否則以羅芮俠的性格,他能把這事挂嘴上一輩子。
趁羅芮俠毫無防備,趙舒川将搭在自己肩膀上的那只手反手一擰,羅芮俠吃痛來不及反應趙舒川已經把他身體翻過來,用胳膊圈住他的脖子。即便羅芮俠力氣大,可只要他稍微反抗一下,被趙舒川擰在背後的那只手臂的某根筋就像是被電擊了一下,又麻又痛。
“疼疼疼…”羅芮俠吃痛的喊道,“君…君子動口不動手。”
羅芮俠不知道,趙舒川采用了擒拿格鬥中一個比較簡單的招式。趙舒川有意放松了力道,不至于讓羅芮俠受傷。
他簡單粗暴的說:“聽好了,我不是基佬,喜歡女人,明白?”
羅芮俠疼的嗷嗷叫,“明白明白,快松開,手要廢了。”
趙舒川松開羅芮俠的爪子,還不忘幫他整理了一下弄皺的衣領。他似笑非笑地盯着羅芮俠,“你不是說要複習,可以開始了麽?”
羅芮俠諾諾地點了點頭。結果秒變臉,兇相畢露,朝趙舒川猛撲過去……趙舒川似乎早預感到他會來這麽一出,嘴角一勾,身體順勢往後倒去避開了羅芮俠的突襲。在看準他還來不及起身,趙舒川已經先一步動作,随手抓起沙發上的一個抱枕,當做墊子壓在羅芮俠身上。
羅芮俠被他壓制的動彈不得,嗷嗷喊疼。
“川哥饒命,小的這次真服了。”
趙舒川用手指彈他的腦袋瓜,“小兔崽子,想跟我鬥你還得再修煉十幾年。”
玩笑歸玩笑,趙舒川畢竟不是十幾歲的孩子,陪着羅芮俠鬧騰了一會兒立刻又變回穩重的模樣。趙舒川為了立好“學霸”人設,只得跟羅芮俠一起複習。不過他也不單純只是為了一個人設,他需要文憑去為自己的将來做鋪墊。既然老天讓他再活一次,再怎麽樣也不能混的比上一輩子還差吧。
以前的他喜歡追求新鮮刺激的東西,之後玩上了賽車。不過這一世,他并不打算重操舊業。主要是憑借現在的條件,他也玩不起。
趙舒川算了下,手裏除了那套老房子,就剩一本存折。密碼他在日記裏找到了,他去銀行查過,裏面只有兩萬塊錢。區區兩萬塊夠不夠他活一年都是個問題。
傅子淼收留了他,雖然這家夥挺有錢的,這一點他一直都知道。不過傅子淼的錢,房子,車子都不是他的。他總不能真的靠男人吃飯。要他依靠傅子淼,原則上就是不可能的事情。趙舒川清楚,他以後還有很長的一條路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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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後羅芮俠被他媽的一通電話叫了回去。趙舒川看着牆上的挂鐘,熟練的轉着筆。
已經十點半了,傅子淼這家夥怎麽還不回來?
趙舒川轉念一想,又覺得自己的思想不對勁。因為現在的自己,怎麽看都像是個等待晚歸丈夫回家的小妻子?
這樣一想,頓時有了畫面感……
趙舒川把筆扔到一邊,在屋子裏轉了一圈,沒找到第三個人住過的痕跡。
趙舒川走到書架邊,随手抽出一本書,心不在焉的翻了幾頁。
既然傅子淼沒跟其他人住,這是不是意味着,他現在是單身?也就是說,在自己死後不久,傅子淼其實沒跟小穎在一起?
趙舒川不知道自己為什麽突然糾結起這些問題。他阖上書,将其放回原來的位置。視線瞥到書架中間一層擺放着的一些取景照片上,都是在不同地方拍攝的。趙舒川随便挑了幾張看了一下,是他曾經想去,最終卻沒能去成的地方。
趙舒川“啧”了一聲。看樣子,傅子淼這幾年去過很多地方。以前怎麽沒發現他還喜歡旅游。
随後,趙舒川又自嘲的笑了笑。看來他的消失并未給傅子淼的生活帶來太大的波瀾——即便這個“消失”是徹底斬斷了他和傅子淼世界的連通。此時此刻,他終于明白——即使沒有時燚,他傅子淼照樣能活的多姿多彩。
雖然這一點他早就清楚了。
趙舒川突然覺得有點煩躁,看什麽都不順眼。他把照片放回原來的位置,接着打開電視關上燈重新躺回沙發上。
其實他也不想在這幹巴巴的等傅子淼回來,只不過今天好歹是第一天住進來,總要替自己找點存在感。
電視裏播放着無聊的廣告,趙舒川終究抵不過困倦,沒一會就閉上眼睡着了。
在新的環境裏,起初趙舒川睡地還算安穩,可随着一聲天雷乍響,他被強行從睡夢中拽了出來,大腦的意識卻仍停留在混沌中。窗外不知何時已經下起了雨,淅瀝的雨聲澆築在趙舒川心裏,一滴滴雨水砸的他支離破碎。
冰冷熟悉的雨夜,潮濕陰冷的空氣,漆黑無盡的天空……這一切的畫面猶如夢魇裏永遠也等不到甲光的天擎。趙舒川被扔進畫面裏,黑雲壓在他的胸口處。耳畔突然傳來一聲巨響,記憶中,被金屬擠壓變形的痛感從他眉心化開,随着血液在他的四肢百骸裏肆意沖撞。他獨自承受這一切,身體深出潛滋暗長的一股強烈的惡念扼住了他的喉嚨,他有些喘不過氣來。
耳邊斷斷續續聽到女人的哭泣聲,趙舒川猛地擡起頭,他發現小穎此時此刻就站在他對面,哭得撕心裂肺,嬌小的身體無助的顫抖着,她滿臉淚痕,死死盯着趙舒川的眼睛。
這個畫面,似曾相識。趙舒川想起來,這正是他跟前女友小穎分手那晚。
“我在你心裏是不是還沒有他重要?”
趙舒川無言以對,他早已分不清現實和夢境。
傅子淼推門進來的時候,屋內并沒有開燈。随着一道閃電落幕,細碎的光在屋內一閃而過,傅子淼隐約看到沙發上的人影。他按下燈的開關鍵,燈亮起的瞬間,屋內一片通明。
傅子淼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沙發裏的趙舒川。
少年像是一座石化的雕像,巋然不動的坐在沙發上。
“怎麽還不睡?”
傅子淼将手裏的大包小包放好,沒有等到趙舒川的回應。傅子淼扭頭去看他,趙舒川依舊維持着剛才的姿勢,只發出一絲輕微的呼吸聲。
傅子淼立刻覺出不對勁。
此時趙舒川目光空洞遙遠,他的瞳孔像是被一層堅硬的介質隔開,光射不進去,靈魂也出不來。
傅子淼連忙伸手抓住趙舒川的肩膀,“怎麽了?不舒服嗎?”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趙舒川混沌的意識頃刻間被傅子淼的聲音粉碎了,思緒回歸本體的瞬間,傅子淼那張臉闖入了他的視線,可以說是再次與剛才的夢魇無縫對接。趙舒川的大腦還沒進入思考模式,本能先一步驅使着他送出了自己的拳頭。
這一拳載着趙舒川的恐懼和逃避,可以說是用了全力。
傅子淼彎着身子,來不及躲閃,在這種毫無防備的情況下,嘴角實實地接下了一拳。傅子淼踉跄兩步,緊接着便倒在地上。與此同時,趙舒川從沙發上站起身,鞋都沒顧上穿。他眼底的戾氣像是破冰的海水,蔓延至整張臉,拳頭被他捏得咯吱作響。
這樣充滿攻擊性的趙舒川難免會讓人心悸,可傅子淼對少年絲毫沒有煩厭的情緒。他眉頭微擰,恍惚間,好像看到了一個熟悉的面孔。
“小川?”
好在趙舒川很快恢複理智。看清傅子淼的臉後,立刻意識到自己剛才的失控,他連忙換上慌張失措的神色,垂着眼和傅子淼對視。
傅子淼嘴角滲出血,雙手撐在背後直着身體,繃緊着下颌線仰起臉來看着趙舒川。他的鼻梁窄細眼窩深邃,臉蛋白皙又英俊。男人眼睛裏簇着兩點光,卻找不到怒火中燒的痕跡。
從這種居高臨下的角度去看傅子淼,這還是第一次。在趙舒川眼中,傅子淼俨然一副失敗者的模樣。內心竟然得到短暫的滿足——有一種正将傅子淼踩在腳下的快感。趙舒川往後退,被沙發阻去了退路,做出一副快要哭出來的模樣。
“傅警官,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趙舒川的眼淚險些就要掉下來了。
傅子淼淡然道:“沒事。” 他從地上起來走到趙舒川跟前。“是我吓到你了。別怕,沒事了。”
此時外面的雨勢愈大,雷聲撞擊到人心裏。傅子淼走到窗邊,關上窗戶又拉上了窗簾。
趙舒川有些意外,他這麽一拳下去,原本以為傅子淼會把自己擰起來扔到門外,再不濟也會罵上兩句。沒想到傅子淼跟個沒事人似的,甚至還安慰起自己來。
趙舒川擰着眉頭,低下頭不停地摩挲着手指,全然一副小可憐模樣,好像剛才那一拳是打在他地臉上了。
“傅警官,我剛才…”
“小川,” 傅子淼開口打斷了趙舒川,“我們之前不是已經說好了?” 他擡手揉了揉趙舒川的頭。“以後不叫傅警官...”
傅子淼笑了一下,“算了…你剛才怎麽了?”
趙舒川縮了縮身體,“做噩夢了……外面又打雷我被雷聲吵醒,一個人……很害怕。你一碰我,所以就…” 趙舒川擡起頭,嗫嚅地問:“你會不會讨厭我?會不會…趕我走?”
傅子淼嘴角還帶着傷,淺淺地笑着:“不會讨厭你。從今天開始,這個家不在是我一個人的家,也是你的家。或許短時間內你沒辦法把我當成你的家人。不過沒關系的小川,我們試着給彼此一個相互接受的時間,好不好?”
傅子淼的聲音像是教堂裏禱告的鐘聲,他的笑容比頭頂的燈光還要亮。趙舒川定定的看着男人。要是溫柔也是一種手段的話,趙舒川覺得,傅子淼運用的很好。
——傅子淼越是溫柔,他就越覺得這個男人害怕。
他已經不再是他認識的那個傅子淼了。
趙舒川臉上卻寫着一副受寵若驚,愣了幾秒,不敢說話。像是踽踽前行在沙漠中的流浪者突然找到了一片綠洲,卻又舉棋不定不敢上前邁出一步,生怕是海市蜃樓的假象。
半晌,他才點頭。“好。”
傅子淼走到剛才放下紙袋的地方,将幾個袋子拎到趙舒川面前。
“去試試合不合身。”
趙舒川低頭掃了眼,袋子裝的是衣服和鞋。
他很想笑。
看樣子傅子淼是真準備把自己當孩子養了,竟然還給自己買衣服買鞋。
“要是不合身我明天找時間去換。”
衣服既然傅子淼買給他的,到後來還是會穿在自己身上,推脫只會顯得矯情。
趙舒川:“謝謝你,傅哥兒。”
傅子淼一笑,“不用跟我客氣。你記住,從今往後我能給你的任何東西,都是我願意給你的。你拿的要理所當然,我既然說了要照顧你,就會是一輩子。”
“你明白嗎?”
趙舒川看了眼正往沙發坐下的傅子淼,他用紙巾揩掉嘴角的血漬。
他扯了扯嘴角。
傅子淼願意給是他自己的事情,可他不一定願意要。
“以後我回來晚你自己先睡,不用等我。” 傅子淼扔掉手中的紙巾,說:“要是害怕別關燈,給我打電話。”
趙舒川點點頭,他轉身,拿着紙袋回了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