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犧牲品
犧牲品
“謙月,你幹什麽?”
我仿佛可以清晰的看見,芊尋最後一絲帶着溫度的氣息是如何離開她,從紅潤的唇齒間溜走,消失不見。
不,不可以讓你死,我要救你,芊尋,我一定要救你。
我該怎麽辦,我能做什麽?
輕輕的将芊尋放平在地上,伸手觸摸着她冰冷的臉頰,她的唇色依然丹紅,為何就不見了氣息,不再有活着的體征。望着她,情不自禁的吻了上去,杏仁的香氣浸入我的口腔。我也會中毒嗎?無所謂了!我雙手交疊,快速的按壓芊尋的心口,然後在向她的口中吹氣。。。。。。不多時,我便覺得神志患失,我在做什麽?我不知道,只有本能的為芊尋做着心肺複蘇,而我也已意識不到,這樣做是否有用。
“謙月,你幹什麽?”是瑚兒在拉扯着我,我卻充耳不聞,依舊本能的重複着動作。“曹晟!你瘋夠了沒有?”啪,瑚兒一個耳光襲來,力道極大讓我失了重心,我被打得向旁邊跌去,支撐起身時才發覺雙手的血管已經呈現暗黑色的凸起着,這并沒有讓我反應出什麽,爬回到芊尋身邊,依舊要按壓她的心髒。
“夠了,謙月,夠了”瑚兒環住我的肩“我們這樣不行,也許禦醫有辦法,你能做的已經夠了!冷語!快回宮裏找禦醫,善解毒的”吩咐冷語進宮時瑚兒依舊緊緊地抱着我。
“解毒,毒人!”對,端木鸩會有辦法,他一定有辦法!他應該在附近,想着,我便開始瘋狂的大叫“端木鸩,端木鸩!快,快來。。。救。。。”救救芊尋,未等我喊出最後幾個字,胸口一股火瞞過喉嚨升騰起來,沖口而出便是一口黑血,我還想繼續,但卻無法止住咳,“救,咳咳,端。。。”我的身體随着咳顫抖,瑚兒在我咳嗽之初便放開了我,手由上而下輕輕的撫着我的背,“謙月,謙月,先別喊了”說着說着,她竟然流下淚來,我一邊咳嗽一邊搖頭“那讓我來,我替你喊,好不好,你不要說話”她的聲音被淚水浸濕,不再清晰悅耳。
“端木鸩!”瑚兒聲嘶力竭的呼喊着“端木鸩!”
“鬼叫什麽!不過是不想看你們卿卿我我,就去喝了一杯”端木鸩的聲音由遠及近,不慌不忙的從外飄入,“你們秀恩愛。。。。也不。。。雪姑娘!!”丢了酒壺,端木鸩沖到芊尋跟前,附身嗅了嗅,慌忙又用手指抵在芊尋頸部,呼吸也不禁亂了套,“此毒……此毒無解”端木鸩的垂着頭,頹然的坐在地上。
“無解?不可能。。你是天下第一用毒高手,咳。。。怎麽有你解不了的毒?”我抓着他的衣領詢問,得到的回應只是他垂得更低的頭。
“芊尋”我伏在芊尋胸口,心跳聲還依稀可聞,芊尋,你不能死,你和謙月還沒有重逢,你們還沒有執手天涯,我忍着咳,再一次捶着芊尋的心口,我還能聽到你的心跳,我不想它停止,我希望你和謙月重逢,我希望你好好活着。
“再這樣你也會死”端木鸩木然的看着我,“沒用的!”
“芊尋,醒醒,你和謙月不是約好再去蒼山洱嗎?在那裏共度一生。。。。。”也許是我已經耗費了太多體力,也許是我和她接觸太多,被毒素感染,鼻子也開始流血,可是我能做什麽,我寧願死在這,也不想看着芊尋消失在我面前。
“蒼山洱海?蒼海一瞬!”端木鸩突然坐起,翻出自己的香囊,用力扯破,一顆淡化色的半個小拇指蓋大小的圓球掉了出來,端木鸩将它喂到芊尋口中,随即用銀針紮破她的左手無名指,黑色的血流出,他繼續輕輕的揉擠芊尋的手指,漸漸地,血液由黑轉暗紅直至鮮紅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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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趕忙用手觸探芊尋的鼻息,似乎有了一絲異常微弱的氣,得救了?!
“禦醫到了”冷語帶着一老一少兩位禦醫,三人氣喘籲籲的沖進來。
“快看看她,陳禦醫請您看看驸馬”瑚兒喚年老的禦醫過來診治我,年輕的禦醫跪在芊尋身邊,二話不說拿出銀針,向芊尋刺去,說時遲那時快,端木鸩一下子扭住了他的手腕,“你幹什麽呢?”
“當。。。當然是救人!”年輕禦醫咬着牙說道。
“連我都需要點時間确認是何毒,你一上來就知道?”端木鸩說着加大了扭轉的力度,“而且什麽毒需要刺氣海穴來解,還嫌毒擴散的慢嗎?說!你是誰派來的,為何要加害雪姑娘?”
年輕禦醫沒有說話,我們可以聽到骨頭咯咯響的聲音,“我這樣是不是太粗魯了?”端木鸩突然笑了笑,“要不來點文的,你們中原人喜歡的!”
說着他放開了禦醫的手,禦醫卻大叫起來,不知何時一只五彩蠍子突然出現在了禦醫的臉上。“饒命啊,我真是為了救人!”端木鸩冷哼一聲,目光随即轉移到老禦醫身上。
“我和他不是一夥的,我是救人的!”老禦醫連忙擺手解釋,說着不由分說的一針刺在我的眉心,胸口一陣灼痛,我嘔出了一口血,顏色卻已經不像剛剛那麽暗,随即禦醫将一顆藥丸承給了瑚兒“驸馬中毒不深,服下清心丸便可無恙,至于雪姑娘之毒,臣無能,而且臣确實不知王禦醫和此事背後是否有關,請公主明鑒”說完陳老禦醫叩首。端木鸩和芊尋都可通過觀看和聞味道斷定毒物、藥物,他向我們點點頭,瑚兒便喂我服下藥丸,再一次呼氣之間就覺得身體暢快許多。
此時,滿地打滾的小王禦醫已經飽嘗花蠍子折磨,突然改口“我說!。。。。我說,是。。。”
“皇上駕到”內官的聲音傳來,打斷了王禦醫的供詞。
“瑚兒,何事急喚禦醫”皇帝未及在門口便喚道,“你二姐說今晚請我來看戲,誰知在門口見到了禦醫的馬車,怎麽回事?”皇帝擔心的問。
“臣弟救駕來遲,皇上恕罪了!”幾乎是皇上的話音剛落,越王就帶着一群人沖入我家宅院內,說是來護駕的,可是見了皇上卻不行拜禮,也未收起兵刃,月光下刀刃的寒光閃爍。。。。。。
“王爺救我!”王禦醫聽到越王的聲音,憑借最後一點理智,沖到院裏,跪在越王面前求救。
“成了?”越王問跪在地下的人。
“她中毒已深”王禦醫咬着牙,有氣無力的說,“你快請人救我!”
“何人中毒了?”皇上見此情景問道。
“父皇,怕是家嫂”一旁的趙金奴答道。
“雪兒!”皇帝在門口不禁說着,很快便大聲呼道“怎會如此?你們禦醫是吃幹飯的嗎?任由人躺在這兒?快,給朕救人!她若有個好歹,你們就一起陪葬!”皇帝看起來有點着急,一邊說一邊走近。皇帝話音剛落,陳禦醫忙磕頭呼喊“臣無能,皇上開恩!開恩”
“父皇,保重龍體”金奴一下拉住皇帝,“家嫂中的毒恐怕兇險異常,怕。。。。。只有皇叔知道怎麽救吧!”
“偲弟?”皇上疑惑,轉身看向越王“偲弟可有救人之方!”
“此刻,皇兄還有心情關心一個女子的死活嗎?”越王一改往日謙卑的姿态,質問起了皇上,身後的刀劍光芒更寒。
“當然,她可是。。。。”皇帝沒有在意越王的異樣,疾步走向他,面色焦急,聲音都變得抖了起來,“她可是我趙家血脈!偲弟不救?”
“托陛下的福,趙家血脈何其之多,在乎這一兩個嗎?”越王冷笑一聲。(歷史上徽宗皇帝有六七十個孩子呢?活到成年的也有五十左右,算是高産了)
“她是碧清的女兒!”皇帝激動的說着,“你難道忘了她嗎?這紫玉蝴蝶是父皇送給你我二人的,你的那只送給了碧清不是嗎?她曾是你心上人啊!你怎能?”
“你不提還好,就因為是她的女兒,她才該死!”越王幾乎是咬着牙在說,随手奪過紫玉蝴蝶摔在地上“若沒有她從中搗亂,當今天子就不是你了!”質地堅硬的紫玉蝴蝶沒有碎,在月光下的它呈現暗紅色,悲涼的躺在了地上,它曾是一段海誓山盟的寄托,如今只有深深的恨意萦繞着它!
“趙佶,人們都怎麽說你的,萬般皆能,唯不适為君!”越王質問着,随即慷慨而言“這些年都是我在殚精竭慮的處理政事,,而你縱情玩樂,寵信奸佞小人,昏聩誤國,惹得民怨四起,你——配做皇帝?。。。。。。。不如,還是讓我來吧!”
“縱然你有萬般不忿,讓子女死在父母面前這樣有傷天道的事,朕可做不出,偲弟當朕求你,救救雪兒吧!”皇帝繼續向前,懇切的說着,手抓着越王的肩輕輕搖動,算是請求。
“喲,我哥還真是情種,不過”越王很解氣的說道,“她中毒,沒有解藥!”
“沒有解藥!?”為何又是這句話,我在他們開始對話之初,便和瑚兒、端木鸩将芊尋從地上移到床上,再一次聽到芊尋無法救治的話語時,我抓住芊尋的手腕,沒有脈搏,但是心口卻有非常微弱的心跳,觸及她的臉龐,雖然冰冷,但是呼吸還是可以感知的,怎麽就無藥可救了呢!?
“無解!?”皇帝又一次問道,似是求證!
“當然,我也需要一個決心!”越王說及此處竟有些悵然。
“如此!”皇帝突然笑了,轉而對金奴說“金奴今晚不是要讓為父看戲嗎?”
“回父皇,這就開始!”說着金奴似乎放了一只響箭到空中,院落裏被照的一瞬間猶如白晝。煙火聲還沒有消失,一隊禁軍便魚貫而入,将越王的人馬圍在中間。
“臣(兒臣)救駕來遲,望皇上(父皇)恕罪!”帶領禁軍的人是蔡太師和皇長子,我與他們也都不過是科舉後酒宴上的一面之緣,他們請着罪,跪在皇帝面前,看這誠懇的态度是真來救駕的。
“父皇,布政使司劉明、中軍都衛柴天等越王黨羽已悉數伏法”,長子趙桓禀告着。同時被押着跪在旁邊的還有今日就未曾見到的冷岩。
妹妹金奴搶在皇帝回答之前又加了一句“想必王叔家裏也清理幹淨了!父王,您覺得這出戲,兒臣們安排的可還行?”
“就這樣?”皇帝沒有看救駕之軍,而是轉臉問了女兒一句,面容和語氣都帶着些許玩味。“還差那麽點意思,讓朕為你們添個高潮吧!”說着,皇帝示意身邊太監從袖中取出一封,皇帝随即将信遞到了越王跟前,越王看着信封上的字跡,迫不及待的接過打開,他的手逐漸顫抖,眼睛也越瞪越大,口中喃喃道:不、不會、不。。。。。。
皇帝輕笑一聲,回頭看看自己的子女,眼神裏的意思像是你們看好了!
“老弟,你和碧清給先皇兄獻藥的事我知道!先皇兄無嗣,你以為全心理政就能在皇兄崩逝後得到衆臣支持,結果呢?卻因為同樣無子嗣而給朕做了嫁衣。”皇帝走進一步,“其實子女多也有子女多的煩惱,偲弟善政,朕怎忍心讓你因為兒女牽絆而荒廢理想!所以,一直命名醫關照着你和你的妻妾!不過。。。。。。。。沒想到千算萬算,還是差點漏下了碧清的女兒”,皇帝又接近越王一步,“好在偲弟夠狠絕!”
“趙吉,我和你拼了!”越王終于忍不住沖了過去,兩人間距不足一臂,一下子,他便抓住了皇帝的肩膀,本以為困獸之勇會很可怕,而且他又比皇帝年輕些,所以正當衆人要沖過去護駕之時,皇帝卻輕輕抖了抖肩,脫離了越王的擒拿,随即反手将越王扭倒推到了一邊,“你也說朕萬般皆能,別忘了,這擒拿手還是朕教你的!”
滿盤皆輸!越王剛好跪在丢棄的紫玉蝴蝶前,他怔怔的捧起這玉佩,閉上眼,神情滿是懊悔與不甘,随即用玉佩狠狠砸着自己的額頭,紫玉乃奇石是何等堅固!只一下,越王便頭破血流,他沒有停下,而是想要以此終結苦痛,卻被皇帝一腳踢倒,“罷了!朕也不想再看到兄弟死在眼前了!來人,傳朕旨意:越王多年來一心為國、殚精竭慮,致使身心俱損、神智失常,酌安于府內靜養,無朕的旨意任何人不得擾其清幽!此事由皇長子辦吧!”
趙桓領旨拜別聖駕,押着已如行屍般的越王向外走。金奴對哥哥趙桓說,“大哥,別忘了将王叔府上清理的“幹淨些”,莫讓“任何人”打擾了王叔修養!”趙桓點點頭。
皇帝整理了一下衣服,向趙金奴走去,“本想着請父王看戲,沒想到”趙金奴忙跪下,“還是父王讓我們漲了見識!女兒敬佩萬分!”
“已經不錯了!”皇帝輕輕扶起女兒,面色早已恢複了平靜,“可惜你不是皇子!”據說這不是皇帝第一次這麽說,卻是我第一次聽到,說這話時,皇上帶着微微笑意,仿佛什麽都沒有發生過,院落裏也一樣!只有月光照在地上。。。。。。
金奴攙扶着皇帝向屋裏走來,“父皇,芊尋姐已經去了!”皇帝一行人剛至門口,瑚兒便沖了出去,一把抱住皇帝,哭着說“她救過我的命,父皇可不可以讓她享公主的喪禮!”
“好!”皇帝輕輕拍着瑚兒的頭,柔聲應允“瑚兒你們也早點休息吧!放心,雪兒的喪禮一定妥當!”
“念你們沒有大錯,日後好好保護公主吧!”皇帝臨走前赦免了冷岩冷語,兄妹二人跪在瑚兒面前,我們才知道原來他們和天如意都是越王的眼線,越王也正是勾結東瀛、雇傭雷洛行刺的幕後元兇。一個勤政愛民、野心勃勃盡管算進卻一無所有的王,芊尋的生父,因皇帝幾句虛假的關心,竟然讓将自己唯一的女兒置之死地!徹頭徹尾的輸家!
原來,芊尋家讓她小心的并非什麽黃家人,而是趙氏皇族的人!!!權力到底是什麽?為什麽會把人變得這麽可怕!
無盡的寒意将我包圍。。。。。。
趙金奴送皇帝離開時,露出了一個微妙的,又似乎是贊許的笑。
“端木先生!芊尋是不是還有救?”瑚兒一邊擦着淚一邊問着,此時我反應過來,結合趙金奴看穿一切的笑,我明白了瑚兒剛剛撲向皇帝是為了攔住他們,也唯有此,才能保住此刻一息尚存的芊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