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探索
第69章 探索
寧芙被突如其來的質疑砸的發懵。
她确實是冒險了, 但她又不是不惜命的人，她應該是有點把握才去做的，至少七成吧……
只是這個把握是什麽，她又一時回憶不起來。
沒辦法, 記憶和實實在在的物件不一樣, 剝離之後又回到腦子裏, 就像是硬塞進來的一塊u盤, 讀取內容需要花費時間。
可偏偏洛爾生氣了，并不給她時間去思索該如何狡辯。
祂只是冷冷道：“你可以感知你自己，去尋找詛咒究竟在哪裏。”
感知自己？
寧芙根本不知道該如何做，可下一秒, 洛爾的手便伸了過來, 遮擋住她的視線, 并按着她向後仰倒。
與此同時，祂打開了水龍頭, 溫水漫灌下來, 帶走了護城河水的寒意。
寧芙整個人都被按在水中, 洛爾的聲音幾乎是貼着她耳畔：“感受力量的流動, 就像感受水波那樣。”
祂的手指在她的皮膚上游移：“如果力量遇到了阻礙，便是遇到了被詛咒侵入的地方。”
寧芙也知道, 自己确實該學着運用已經成為她一部分的神明之力, 這力量已經是她的了, 她還只會當成防護服來穿，實在是暴殄天物。
可是這教學也太意識流了！
只是此刻洛爾正在氣頭上, 并不打算再多做解釋。
寧芙只能讓意識随着洛爾的指尖游走。
和她體溫幾乎一致的水浸沒上來。
視覺和聽覺都被阻隔, 她所能感受到的，只有流動。
寧芙似乎找到了一點門道, 能隐約感受到體內的涓流。
可緊接着，剛抓到的感覺又被打斷，她不受控制的想要掙紮。
水已經快要淹沒她的臉頰，而她不會游泳！
就算是會，她也不可能在水下閉氣的同時還能全神貫注在別處啊！
而下一刻，她的唇齒就被撬開，一根靈活的東西探進了口腔。
這當然不是一個吻。
如果洛爾用唇齒相接的方式給她渡氣，她恐怕是徹底沒法去感受其他東西了。
這或許是祂的尾巴，卷成了管狀，讓她能夠借此呼吸。
同樣帶着溫度的空氣讓寧芙平穩下來。
周身的水波讓她更容易得感受到了體內的涓流，她感受到溫暖的力量在随着意識流動，這種感覺很舒适，像是被溫柔的手撫慰着，每個關節，每塊僵硬的肌肉，都仿佛回到了新生的狀态。
不知洛爾是什麽時候松開手的，而她仍舊平穩的懸浮在水中，沒有睜開眼睛，仿佛睡着了一樣。
直到從頭到腳，一絲不落的檢視了一遍自己，寧芙才後知後覺的意識到，這一過程完全沒有阻隔和凝滞。
所以，她體內沒有詛咒的存在？
寧芙不明所以的坐起來，擡眼看向已經重新化為黑貓形态的洛爾問道：“所以我體內的詛咒，早就被淨化掉了？”
要說幹脆就沒沾染，那是萬萬不可能的，畢竟可是在被剝離了一切力量後，赤條條的鑽了好多層不同的時空。
洛爾就從沒跟寧芙認真發過火，這一會兒，怒氣似乎已經消散掉了，語氣也平和下來：“當然，你天生就有這個資質，在回到現世之前，就已經将沾染的那一點詛咒淨化掉了。”
寧芙茫然，對此一點真實感都沒有。
祂又道：“察覺不到是正常的，就像你本身也不會每時每刻都控制着心髒如何跳動，呼吸是什麽頻率。”
寧芙這才反應過來，洛爾根本就是早就知道這一點……
剛才就是故意折騰她來撒氣！
但也确實是她自作主張讓洛爾擔心在先，抱怨的話也說不出口。
想要擡手撐着浴缸壁站起來，就覺手臂分外沉重。
本就是臨時躍進了即将轉化為霧林的籠，她身上穿着的是來到行宮之後更換的起居服——一件輕便又方便活動的高腰長裙。
跳護城河一時爽，這裙子算是不能要了，褶皺裏全是滑膩膩的水藻和浮萍，濕透了之後沉甸甸的緊貼在身上。
難受的要命。
這回她是真的想沐浴了。
見洛爾蹲在高處，被一盆綠蘿似的植物半遮半掩，目光追尋着嫩芽随着騰騰熱氣而邊緣飄忽不定的影子，似沒有再注意她，她便直接擡手去解開了扣子。
消耗了很多力量，祂的意識應該已經回聖所去了。
就是還在這兒也無所謂。
本來裙子濕透之後就緊貼着軀體，跟赤身裸體也沒有多大分別。
洛爾看也看了，抱也抱了，有反應嗎？沒有。
畢竟祂毫無世俗的欲望嘛，之前的親吻，恐怕就真是如祂所說，單純不想浪費掉血肉罷了……
或許，也有安撫她的意思。
于是，寧芙破罐子破摔的将挂了水草的濕透睡衣從身上扒下來，反手去摸架子上的瓶瓶罐罐，将浴鹽和香膏取過來塗在身上。
甜而幽靜的氣息在溫熱的水汽中蒸騰起來，寧芙也終于能靜下心來梳理被猛然抽離，又一瞬間塞回腦子中的那段記憶。
準确來說，應該是知識才對。
關于霧林，也就是時空之主降下的詛咒，在現世量變引起質變後的災害。
先前寧芙只見過已經穩定的，幾乎形成了詭異生态平衡的霧林，現如今才知道它的形成原理。
時空之主原本的神權，回溯過去和預知未來，在隕落時一分為二，預知未來的力量被強塞給所有有資格成為祂神選之人，使他們別無選擇的，天生便是不會得到別神庇護的占蔔師。
回溯過去的力量，則全部抛灑在了世間，濃度高到一定程度，就會像過飽和溶液析出結晶一樣，凝聚出一層層包裹起來的往日殘影。
在這一層層殘影中，心有不甘的人，求而不得的人，絕望嚎啕的人，都被永遠被困在了最焦灼不安的片段裏。
這份情緒被醞釀到了極致後，薄薄的洋蔥膜便再也無法包裹住滿溢的內容物，殘影化為死靈湧出，将目所能及的活人，看成自己求而不得之物去追逐，直到将對方化作和自己一樣的東西，再去追逐下一個目标。
寧芙之所以會主動跳進去，就是因為她推測，任何踏入那些往日殘影的人，都會自動被安排在被追逐的“獵物”這一身份上。
畢竟，那是過去的重現，只有那一個空缺角色。
死靈們追逐的目标就在身邊了，短時間內自然不會試圖往外層突破，也就能給洛爾争取足夠多的時間，盡量降低這片區域的詛咒濃度，将即将誕生的霧林扼殺在搖籃裏。
創世神的淨化能力獨一無二，但拖延時間這事兒，其實誰上都行。
區別在于，換了別人，找不到出口，會被困死在核心之中。
那就成了舍生取義的死士。
但寧芙自認為一定回得來，畢竟入口都是她發現的。
就連洛爾都沒察覺到的，一閃而過的往日殘影，她可是看的清清楚楚！
就是有着這樣的把握，她才趁着洛爾不備跳了進去。
只是萬萬沒想到，随着深入核心，她所擁有的一切都被扒光了。
甚至還包括了關于核心的知識。
還好，她的直覺一向靠譜，哪怕什麽都忘了，也還是有驚無險的找了回來。
分明已經在盡量規避并銷毀古代遺跡了，那新霧林的形成，應該只是個意外吧？畢竟她走過這麽多路，也只遇到了這麽一次。
她有些想要求助似的，下意識往旁邊瞥了一眼，卻見那雙金色的豎瞳，不知已經注視了她多久。
随即，濃重的霧氣翻湧着包裹了她。
她整個人就轉移到了聖所之中。
落腳處正是神明的寝殿。
這裏并不冷，腳底由她自己親自挑選的天鵝絨柔軟而溫暖。
寝殿裏不知什麽時候多了一把躺椅，創世神正以人類形态倚在這兒。
寧芙下意識擡手抱住自己。
明知道創世神完全不在乎這種事，可對方的衣服一絲不亂，她卻赤身裸體，這種羞恥本身就是無關欲望的。
只是她尚且來不及将自己縮成一個球，就被靈活的，觸手一般的光暈卷了過去，安置在祂腿上。
創世神寬大的衣袖，低垂的發絲，都略微起到了一些遮擋作用，這讓寧芙在打滾狂叫爬行即将沖破束縛獨自鑽進地底的羞恥心略微得到了安撫。
她這才敢擡眼直視那雙銀藍色的眼眸：“是我身上遺漏了污染沒清理幹淨嗎？”
她就說嘛！
哪可能說淨化就淨化了，她就不可能是什麽天縱奇才！
創世神卻只是反問她：“見到我，就只想說這個？”
寧芙：“啊？”
那不然呢？先前僅有過一次被毫無預警的拎進聖所，就是因為這事兒啊！
見她迷茫，神明似乎有些不高興了。
“你誘惑我的化身，卻在見到我之後，只顧左右而言他。所以說，你果然是更喜愛那副皮囊嗎？”
寧芙腦子嗡的一聲。
不是，什麽，哪有？
因為太過震驚而不知道該如何回答的沉默，被神明當成了默認，原來纏在寧芙腰間的光暈先是放松了些許，随後又越發危險的纏緊了。
祂不依不饒的追問：“我們之間有什麽區別？”
寧芙答不出。
區別當然是有的。
聖所中的本體要更加富有神性一些，帶着神聖不可亵渎之感，化身就顯得更好接近一些，尤其是洛爾，陪伴越久，越會讓她不經意忘記其神明的本質。
但這顯然不是祂所要的答案，畢竟這個問題有個前提存在——
她的區別對待是要誘惑洛爾。
可這本來就是僞命題！她誘惑一個沒有欲望的家夥幹什麽？
可她不說話，創世神便要自己探索答案了。
“是指這個嗎？”
纏在寧芙腰上的光暈，凝成了實體。
但并不是寧芙熟悉的，毛茸茸的尾巴，而是某種更危險的形态。
粉紅的，濕漉漉的，生着倒刺，摩擦過皮膚時，便會帶來一片微紅，以及輕微的刺痛。
貓确實是這樣的一種生物，包括先前和洛爾親吻時，意亂神迷之外，絲絲縷縷的疼痛也始終存在。
寧芙不安的縮了縮腳趾。
不行，這樣下去很危險。
“沒有！我沒有誘惑洛爾！本體也好化身也好，不都是你嗎，又沒有區別，你怎麽還跟自己吃醋呢！”
她瞪大了眼睛，不客氣的試圖将已經變得格外危險，纏在她腰上的怪東西扯掉。
見她真的生氣了，那東西便如同被踩了尾巴的貓，瞬間縮回層層疊疊的長袍之下，仿佛從來就沒有存在過。
而寧芙原本就是靠它支撐，如今驟然下落，整個人就撲到了創世神的身上。
寧芙在祂本體面前，鮮少這樣不加遮掩的表露真實的負面情緒，這很好。
但誤會還是要澄清。
“我沒有吃醋，我只是在學習，想知道你到底喜愛什麽。”
在從前的許多年裏，祂在這一方面完全空白，如今，也在尋找可以讓雙方都得到滿足，卻又不會傷害到寧芙，讓她負擔太重的方式。
寧芙撐着祂的胸膛坐起來，呼吸有些急促，卻艱難的将目光從那張讓她差點淪陷的臉上移開。
她心底始終還抱着一些不太必要的堅持。
在堅持什麽呢，一定要真正沒有誤會的，毫無芥蒂的渴望真實的彼此，才能親近嗎？
不，這個底線早在她沒拒絕洛爾的吻時，就已經打破了。
歸根結底，是因為創世神本身并沒有這種欲望。
寧芙清楚的記得，祂無比厭惡愛神的調侃，也鄙夷愛神的行徑。
甚至就在前幾日，祂親口說過，在映射情欲的鏡子裏什麽都看不到。
至于如今，她就這麽赤條條的坐在祂的腿上，也沒感覺到祂的軀體有任何變化。
所以說，別看祂好像老油條一樣躍躍欲試。
可根本沒有反應啊！
說起來，祂這具身體本來就是捏造出來的，祂真的有記得給自己塑造出，某些也不是必須存在的器官嗎？
既然對她的身體本來就不感興趣，也沒有欲望，那祂如今的所作所為，是認為祂作為丈夫，就該滿足她的旖念嗎？
那真的大可不必，她雖然不是禁欲主義者，但并沒有x瘾……
想通了這一點，寧芙心內只剩了沮喪，和溫吞吞的怒意。
她低聲道：“真的沒必要玩這種過家家的游戲，你的本體又不是類人生物，哪裏來的這種欲望……”
而她當然也不需要這種，就像是在逗弄小貓小狗一樣，單方面的取悅。
聊下這句話，她直接躲回了現世。
水龍頭一直沒有關，浴缸裏的水早就滿溢，随着她的現身，浮着細碎香料的水溢出許多，嘩啦啦的湧了一地。
寧芙盯着蜿蜒流淌的水流愣了一陣子，才發現洛爾已經不在浴室裏了。
她将半張臉都潛入了水下吐泡泡，心想，跨物種談戀愛，真的好麻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