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淺芳依舊茯苓餅(下)
第17章 淺芳依舊茯苓餅(下)
居亦安口中“不是簡單人物”的有痕将傅其默引到龜背竹旁,“這位師傅想必有事找你。”
胖廚師額頭已急得沁出一層薄汗,“傅先生!老曹的手教門夾了一下,眼看着就腫了,現在可怎麽辦?”
傅其默聞言眉眼微沉,“這麽嚴重?快送他去醫院!”
“那接下來廚房可怎麽辦?”胖廚師猶豫。
“你安心送老曹去醫院,其他的事我來想辦法。”傅其默拍拍他肩膀,“快去!”
“诶!”胖廚師掉頭往後頭跑。
傅其默對有痕略帶歉意地微笑,“我去處理些事情,小陸你随意。”
他舉步向內。
“你要不嫌棄的話,我陪你一起去罷,也許幫得上忙。”有痕張一眼吳靜殊,老太太笑眯眯地擺手,示意她盡管想做什麽就做什麽,她便跟上傅其默的腳步。
廚房裏胖廚師已扶着手指被夾傷的曹師傅從廚房後門離開,兩個負責切配的二廚茫然無措地站在廚房中島旁,大理石臺面的中島上散落着各色食材。
“還差哪幾道菜?”傅其默淡聲問。
“四季面果剛送進蒸鍋,十分鐘即好,就差曹大廚負責的甜品……”一名二廚讷讷道。
“什麽甜品?”有痕朝料理臺望去。
“茯苓餅為紙,以特地調制的各色果蔬汁為顏料,在上頭作畫……”二廚十分為難,“曹大廚準備了好久,果蔬汁的濃淡厚薄,作畫用的裱花筆,只有他最熟悉。”
“能讓我看看嗎?”有痕忍不住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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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廚将有痕引至料理臺前,向她展示作為畫紙的茯苓餅。
那是一張特制茯苓餅,約四尺鬥方大小,皮薄如紙,色若春雪,下頭隐隐透出蜜色夾餡,一旁放着十七八只擠醬瓶和裱花筆。
“原本準備畫什麽主題?”有痕轉頭問傅其默。
他從長褲側袋中摸出手機,自圖庫調取圖片給有痕看,“放雲老人的事事如意圖局部。”
有痕趨近他,就着他的手,仔細觀察圖片。
傅其默放大圖片,方便有痕看清細節,“五年前這幅事事如意圖曾估價一百萬元參加德富的香江秋拍,只不過一方面放雲老人當時有兩幅名作參拍,另一方面這只是一幅小品,流拍之後便再未有其消息。年前老林在德國一場小型拍賣會上以十萬歐元低價購得。”
有痕不由得擡眼看向傅其默,才十萬歐元?
是,十萬歐元,他眼裏隐隐含笑。
有痕重又低下頭去觀察手機裏的照片,偶爾伸出手指,調整照片位置。
她離得如此近,傅其默只消微微垂眼便能看見她頭頂,烏黑的頭發在廚房暖白色燈光下泛着一圈天使環般的光澤,帶着些若有似無的茉莉冷香,仿佛能将人吸進去。
“你若信得過我,我願意試試。”有痕直身擡頭,對傅其默說。
“拜托了!”他毫不猶豫。
晚餐大獲好評,尤其餐後甜品事事如意茯苓餅更是令人叫絕,幾乎搶了放雲老人畫作的風頭。
“在茯苓餅上作畫?創意絕佳!”許一晗大贊,“堪比米其林餐廳水準。”
“咦?這位白案師傅,頗有牧老之風啊!”另有懂畫的行家,眼光老到。
傅其默解釋,“王兄說得是。廚房裏出了些纰漏,這是陸小姐臨時代替廚師完成的,感謝陸小姐為我們制作出如此精美的甜品。”
“原來是小陸師叔的手筆?難怪!”許一晗立刻取出手機來拍照留念,“我也是吃過小陸師叔親手制作的甜品的人了,哈哈!”
賓客紛紛拍照,在社交軟件分享。
有痕保持微笑,極力忽視人群中徐見微投來的眼神。
飯後賞過畫,大部分賓客乘興而來,盡興而歸。
兩位東道在偏廳門口送客,見有痕扶着吳靜殊手臂準備告辭,齊齊出聲,極力挽留。
“下次罷。太晚有痕獨自驅車回家,我不放心。”吳靜殊笑容霭然,“也耽誤我睡養生覺。”
林遂韬朝有痕拱手,“今天多虧小陸師叔江湖救急,改日由我做東,請小陸師叔喝茶。”
有痕不敢居功,回禮,“是傅先——是小傅信任我,我才權且一試,幸不辱命。”
“幸得有痕畫功了得,”傅其默坦言,“否則事事如意茯苓餅效果未必教人驚豔。”
“小陸師叔是怎麽做到的?”林遂韬好奇。
在糕點甜品上作畫不稀奇,稀奇的是筆觸真同作國畫一般。
“我在備用的茯苓餅上用裱花筆試了試,無法達到曹大廚一般的水準,只好向小傅要一支幹淨毛筆,蘸了果蔬汁再試,”有痕被林遂韬這種自來熟又毫不掩飾的贊美誇得微赧,“茯苓餅皮到底不是宣紙,果蔬汁也非水墨,稀釋之後顏色淡薄,還不易着色……”
她在備用茯苓餅上試了許久,才把握住曹大廚調制好的果蔬汁的厚薄濃淡。
“小陸師叔過謙了,”林遂韬滿目贊賞,“有空多來參加我們組織的活動啊!”
有痕回以微笑,卻并不應承。
倒令林遂韬刮目相看。
不是他自誇,以他的身份,能得他如此示好的人,業內已經鳳毛麟角,對面的女孩子仍保持不驕不躁的态度,實屬難得。
亦或是她孤陋寡聞,不曉得我是誰?林遂韬在心裏嘀咕。
“今日人多,沒能好好招待您和有痕。”傅其默有些不舍。
老人家越來越不愛出來應酬,一年之中,竟見不了幾面。
吳靜殊輕拍他手臂,“下周末有空,來我家吃飯,小林也一起來罷。”
“原來我是捎帶的。”林遂韬“哼”一聲。
“你倆焦不離孟、孟不離焦,叫一個,來一雙,叫他不就是叫你?”吳靜殊失笑,“人來就好,不要帶禮物。”
師徒二人辭別兩位年輕的東道,挽臂離開。
傅其默伫立在小洋樓門前臺階上,目送兩人的背影慢慢走遠,一個轉身,消失在花園小徑盡頭。
“喜歡?”林遂韬拿手肘頂頂他。
喜歡麽?
傅其默搖搖頭。
欣賞居多罷。
欣賞這個女孩子,處變不驚,不忮不求,即使身處亂花漸欲迷人眼的名利場,也沒有放棄自我。
“老傅!”
“?”
“你的眼睛出賣了你的心。”
回應林遂韬的是把他怼得東倒西歪的一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