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登門
第一次上老丈人家的門，這對于活了兩世的司少商而言，也是大姑娘上花轎——頭一回。
第二天他按照平常的時間起床，吃完早飯足足在鏡子前打扮了一個多小時，這才稍覺滿意。他提着昨天在城裏精挑細選的禮物，選了個不早不晚的時間，終于登上了萬穗兒家的大門。
今個兒是星期，學校放假，萬宗钺正好待在家裏。他從父母口中聽到了“姐夫”的事兒，人還沒見到，心裏先添了三分的怨怼——将來要和姐姐過一輩子什麽的，聽着就不爽啊！
不爽歸不爽，但等他坐在炕上聽到門口動靜的時候還是毫不猶豫的跑出了家門，也終于見到了未來“姐夫”的樣子。他在心裏默默的罵了一聲“裝模作樣”，手上卻是動作利落的接過司少商提着的東西，矜持而又客氣的說：“來就來呗，還帶啥東西啊。快進來，我爸我媽還有姐都在屋裏等你呢。”
他走在前頭，引着司少商往家裏的客廳走。進了屋，他把手上的東西往楊靈芝眼前一遞，“這是商哥拿來的。”
楊靈芝笑了笑，眼神裏帶着點隐晦的滿意——女婿看重她呢——示意萬宗钺把東西放在一邊，轉而熱情的拉着司少商說：“來了就來呗，還帶啥東西啊。快坐下，跟你叔聊會兒。”
她把司少商按在萬家成對面的椅子上，又朝萬家成使了個眼色。萬家成從桌上的茶盤裏拿出一個幹淨的茶杯擺在司少商面前，拿起茶壺道：“喝茶不？”
司少商忙不疊的把茶杯往前一遞，慌張道：“您客氣了。”
萬家成搖了搖頭，替他把水滿上。司少商連忙雙手接過，臉色裏帶着幾分受寵若驚。他垂下眼偷偷的打量了萬穗兒一眼，見她低着頭老老實實的坐在一邊當起了大家閨秀，眼觀鼻，鼻觀心，就知道她是幫不上什麽忙了。
司少商打起了十二萬分的精神，準備應付接下來來自岳父岳母的考驗。他甚至昨天晚上就在被窩裏打好了腹稿——姓名、年齡、家世、住址、存款等等他全都在腦子裏細細的數了一遍，免得老丈人問起的時候不知所措。
他覺得自己簡直是天才，在沒有外力的幫助下準備的這麽周全。所以，過這一關應該不難。吧？
老丈人果然開口了，說的卻不是打聽他的身家背景，而是聊起了當今的局勢。因為事先沒有準備過，他懵了一瞬，接着反應過來便順着他的話聊了起來。直到聊到口幹舌燥，腹裏空空兩人也沒停下這個話題。司少商想，昨天的腹稿都白準備了，心裏卻是默默的松了口氣。
至于為什麽松了口氣，他也不知道，大概他也沒有做好成家的準備吧。
趁着萬家成喝水的空檔，他借口上廁所出去透了口氣。從廁所出來的時候，就見萬穗兒站在院子裏，無聲的對他招了招手。
司少商眼睛一亮，嘴角矜持的抿了抿，慢悠悠的走過去，低下頭小聲道：“怎麽了？”
“這話我該問你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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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穗兒瞧了瞧他梳的黝黑發亮的大背頭，又瞅了瞅他那一身板板正正的中山裝，抽着嘴角道，“你以為這是出席領導人會議呢！”她捏了捏他的袖子，皺眉：“你怎麽穿這個？”
司少商矜持的笑僵在了臉上，臉色不自然了一瞬，咬牙道：“頭一次上你家，莊重點總沒錯吧。”這可是他最莊重的衣裳了，要不是為了留給她家人好印象，他還懶得穿呢。
“莊重點是沒錯，”萬穗兒小小聲的說，“但你以後還是別抹頭油了，這味兒這麽大，我可受不了。”她扇了扇鼻子，表示自己真的受不了這味兒。
而且大背頭什麽的，看起來老了十歲不止，剛開始她差點沒能認出人來。不過，萬穗兒默默的瞅了瞅司少商的臉色，自認好心的沒把這話給說出來。
司少商的臉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黑了下去。他抽回自己的袖子，轉身朝屋裏去了。萬穗兒不明所以的眨了眨眼睛，跟在他身後也進了屋，擡眼一看，發現弟弟瞪着眼睛瞅了司少商一眼，明顯看他不慣。
司少商坐在萬家成的對面，身子不受控制的僵了僵——不僅是因為萬家成明顯沉下來的臉色，也因為旁邊的未來小舅子跟探照燈似的灼熱視線，恨不能在他的後背盯上兩個窟窿。
楊靈芝見氣氛不對，趕緊拉了拉萬家成的袖子，示意他調節氣氛，說點什麽才好。萬家成抿了一口茶水，道：“時候也不在了，留在這裏吃飯吧。穗兒她媽，你跟穗兒做飯去吧。”後面這一句是對楊靈芝和萬穗兒說的。
楊靈芝警告性的瞪了萬家成一眼，這才拉着萬穗兒去了廚房。等兩人離開了，萬宗钺像是沒了桎梏似的，眼神明顯的不善了起來。
“聽說你是從首都那兒過來的，”萬宗钺一屁股坐到司少商身邊的椅子上，抱着胸，翹着腿，用懶洋洋的語調說，“你們那兒的人都時髦的很，崇尚自由戀愛什麽的。你都這麽大歲數了，就沒談過戀愛什麽的？談了幾次了？”
不知有意還是無意，萬家成沒有像平日裏一樣指責小兒子萬宗钺沒有坐相。他低頭喝着茶水，像是沒有聽到這充滿□□味兒的一番話。
司少商道：“我确實是從首都過來的。不過家裏管得嚴，上學的時候就是老老實實的學習，沒談過什麽戀愛。”
萬家成盯着茶幾的腿，像是要在上面看出一朵花來。
萬宗钺不死心，又道：“你家裏有權有勢的，怎麽還放任你跑到這麽個小地方來插隊？你該不會是在城裏犯了什麽事兒吧？”
“這話可不能這麽說，”司少商皺了皺眉，眼角的餘光瞥了一眼萬家成的臉色，最終還是耐心的說了下去，“先不提我有沒有在城裏犯事兒，就說我爸爸職位高那是他的事兒，不是我的事兒。再說了，越是職位高的人越是要遵紀守法，這樣才能起到表率的作用，難道不是嗎？”
“這話說的在理，”萬家成終于開口說話了，他贊同的點了點頭，又對萬宗钺道，“坐也沒個坐相，當着客人的面，老實點。”
一句話，既把司少商歸到“客人”的行列裏去，又當着他的面斥責了兒子的無禮以表示對客人的尊重，一舉兩得，真是個老狐貍。
顯然萬家成話裏的意思萬宗钺也品味到了，他得意的朝司少商揚了揚眉毛，像是到了一場勝仗。司少商難得起了逗弄他的心思，戲谑道：“你姐姐早晚都要嫁人的！即使嫁的人不是我，她早晚也會嫁給一個男人，為他生兒育女操持家務。能跟你姐姐過一輩子的人，總之不是你就對了。”
這話既是對萬宗钺說的，也是對萬家成說的。司少商說完這話就坐在原地喝起了茶水，不肯再說話了。
萬宗钺被這話堵得紅了臉，萬家成則是若有所思的看了司少商兩眼，對他的印象倒是改光了不少——這小子倒不是個傻得。
也許是司少商的話起了作用，接下來的飯桌上氣氛明顯和諧了不少。雖說楊靈芝一直不停的替司少商夾菜這點讓萬家成不爽，但看在他那幾句話的份上，他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全都忍耐了下來。
一直到——
“我不同意。”萬家成漲紅了臉，大聲反駁。
“我也沒想經過你的同意。”楊靈芝從炕席底下拿出零錢，放在手邊點了點，拿出了一部分。
“他們兩人的關系還沒到那份兒上。”
“你這個老古董怎麽會明白年輕人的想法。”
“說我是老古董，你的年紀難道還比我小不少？”
“心理年輕就永遠年輕。”
楊靈芝不耐煩的把攔在面前的丈夫掀開，走到萬穗兒的屋裏坐下，把錢交到她的手上道：“跟你的男朋友去看兩場電影，不用擔心回來晚了家裏會關門。”
她朝萬穗兒眨了眨眼睛，“女孩子應該學會保護自己，我相信你明白我說的是什麽。”
萬穗兒低頭瞧了瞧手上的錢，又擡頭望了望母親的臉，嘴角抽了抽。她把錢塞回楊靈芝的手裏，小聲道：“我有錢。這錢您還是拿回去吧。”
楊靈芝沒問萬穗兒哪裏來的錢，就像是她相信女兒做事一向有分寸一樣，她把錢收了回去，因為她拿錢出來只是為了表明一個态度——她同意萬穗兒跟司少商談對象。
她左手握着女兒的手，右手擡起撫摸着她年輕光滑的臉，唏噓道：“年輕的時候就應該好好的談一場戀愛，不然等到年紀大了……”
萬穗兒蹭了蹭她粗糙的手，表示自己在聽。
“給自己買兩身好看的衣裳，去城裏的百貨商場買最時髦的衣裳，不要擔心花錢，”楊靈芝俏皮的笑了笑，“不用擔心你爸爸會不會反對，相信我，他絕對不會說什麽的。”
“錢不夠了就問我要。最好要是不要花男孩子的錢……”
楊靈芝絮絮叨叨的說了很多，萬穗兒一一點頭記下。
不得不說，這是一種很新鮮的話題。她以前從來沒有跟母親談過這個話題。
上一世的母親是根本就沒有考慮過，而這一世是年紀還不到。如今年紀到了，母親既擔心女兒沒有好好的談一場令人心動的戀愛，又擔心年紀大了女兒的出嫁問題，矛盾而和諧出現在了她并不年輕的臉上——既為了女兒成人而高興愉悅，又為了女兒将要出嫁而忐忑憂慮。
上一次她臉上出現這種表情，大概是她第一次來例假的時候吧。
作者有話要說：
跑路的作者菌o(*￣︶￣*)o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