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開車
萬穗兒跟蔣勵兩個人，根本就談不上熟悉。萬穗兒對蔣勵的印象是一個強大的軍人，除此之外還是一個狡猾的狐貍，別的就沒了。
萬穗兒以為兩人除了那一夜将不會有再見面的機會，沒想到只隔了一天兩人就見上了。萬穗兒拉開車門，坐上副駕駛的座位，對蔣勵點了點頭，算是打了個招呼。
蔣勵神色不明的啧了一聲，低下頭點了根煙，車子繼續開動，他左手把着方向盤右手拿着煙，姿态說不出的潇灑。
幸虧萬穗兒根本沒有來過現代，不然肯定會打交警電話把這位吊兒郎當的司機先生抓走，但她還是皺了皺眉，把車窗拉了下來，想要呼吸一下窗外新鮮的空氣。
蔣勵挑了挑左邊的眉梢，仄聲道：“讨厭煙味兒？”他也沒等萬穗兒回話，自顧自的熄了手上的煙，随手搭在耳朵上。
這麽一來，他身上軍/痞的氣息就更加濃烈了，萬穗兒後知後覺的點了點頭，嘴角露出了一絲笑意——這人還是很體貼的。
蔣勵瞅了瞅萬穗兒抱在懷裏的書包，問道：“你是學生？在哪兒上學？”
萬穗兒想着兩人一路這麽沉默下去也不好，老老實實的回了：“嗯，高中生，在一中上學呢。”
蔣勵皺了皺眉，聲音低沉的說：“你還沒到十八？”
提到這個，萬穗兒就更不高興了，就差一點兒，就差一點兒她就能上大學了，要是她早上一年出生或早一年上學，沒準兒這會兒她就已經坐在大學的教室裏了。她郁悶的點了點頭，悶聲道：“是啊，今年才十七，離十八還差一年呢。”
“诶，你這個歲數我聽說在你們鄉下都能結婚了，”蔣勵哪壺不開提哪壺，“大學也不能上了，将來有啥打算沒？”
萬穗兒神色莫名的看了他一眼，道：“回家種紅薯呗！”還能幹啥啊，後路全都沒了。
“哦，”蔣勵目視前方，一本正經開車的樣子，說：“要不要來部隊看看？我看你身高也夠，模樣也标志，正好我們部隊文工團正招人呢，年齡不限，你要不去試試？”
萬穗兒簡直都要懷疑這人提前調查過她了，簡直哪壺不開提哪壺，處處戳她的痛腳。她暗暗的瞪了他一眼，在他看過來之前，扭過頭去悶聲道：“不用了，我五音不全。”為了掩飾，萬穗兒也是拼命抹黑自己了，明明她前世今生歌都唱的不錯。
蔣勵原以為這小姑娘會欣喜若狂的繼續跟他打聽，他也好順勢還她撿到糧票等在原地的人情，沒想到小姑娘跟他來了這麽一出，他像是沒有見到過五音不全的人似的，稀奇的瞅了她兩眼，啧啧稱奇道：“今個兒算是長了見識了。”
萬穗兒不用回頭就知道這人一定是在嘲笑她，她運了運氣，把湧上心頭的火氣散了開去，直言不諱的說：“想還我人情就不必了，舉手之勞而已，再說我嘴巴很嚴的，不該說的我不會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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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勵眸光頓時晦澀了起來，他定定的看了萬穗兒兩眼，神色不明的轉過頭去，沉聲道：“謝啦。”
萬穗兒默默地點了點頭，算是應了這一句謝。接下來的路上兩人都沒吭聲，一個認真的開車，一個默默地想着自己的事情。
蔣勵在城郊的站牌處把車停下，對萬穗兒道：“下去吧。”
萬穗兒也不在意他冷淡的态度，背着書包下了車，就聽車上的人在她身後平靜的說：“我叫蔣勵，以後有事兒可以來部隊報上我的名字找我，算我欠你一個人情。”
他自顧自的踩下油門開走了車，也不等萬穗兒回話，也是個很有主張的人了。
萬穗兒抽了抽嘴角，不認為自己有用到這個人情的機會。她默默的走到站牌那裏，等了十幾分鐘後坐上公交車，直接往學校去了。
到了學校，萬穗兒明顯感覺到跟往常不一樣。到底怎麽個不一樣法，她也說不上來，就是覺得，今天的學校，好像比往日更熱鬧了一些？對啊，明明這個時候是上課的時間，怎麽反而到都是嬉笑打鬧的聲音？
萬穗兒背着書包進了教室，把書包放在桌上，一把把在教室後面轉着籃球的萬宗俊拉出教室，在走廊上問道：“怎麽回事兒？怎麽都不上課了？”她看了看走廊四周嬉鬧的同學，皺着眉頭道：“老師呢，怎麽也不管管？”
萬宗俊左手夾着籃球右手插在兜裏，懶懶散散的說：“昨天學校開除了一批老師，咱們班主任正好就是其中的的一個，現在學校沒有老師上課，已經停課了。”他扭了扭脖子，不在乎的說，“反正大學也考不上了，這課啊，上不上的也無所謂了。”
萬宗俊說完就進了教室，徒留萬穗兒一人留在教室外的走廊上。她裹了裹身上的衣裳，明明室外的陽光是那麽燦爛，卻還是覺得身上有些冷。
她抿了抿唇，一言不發的走回教室，看着四周嬉笑打鬧的同學們默默的出了一會兒神，最後還是背着書包走出了學校。
她在操場上找到了萬宗俊，讓他跟老師請個假，最近這幾天她就不過來了，萬宗俊低着頭拍了拍手上的籃球，輕飄飄的說：“老師都沒了，讓我找誰請假去？”
萬穗兒愣了愣，無言的點了點頭，說了一聲“算了”就轉身出校門去了。
“萬穗兒，你将來有什麽打算沒？”身後的萬宗俊聲音低沉的說。
萬穗兒腳步頓了頓，低聲道：“萬宗俊，你參軍去吧。我就算了，我吃不了那個苦，準備回家種地去了。”她朝身後揮了揮手，腳步堅定的離開了。
萬家成對女兒才剛離開就回家的行為表示了困惑，萬穗兒把學校裏的事兒一說，萬家成皺了皺眉，又提起了剛剛的那個話題：“妞妞，你說咱們要不要出國？”
這次萬穗兒真真正正的猶豫了，之前的她舍不得如今平靜的生活，也舍不得南山上自己的墓，但是現在，在沒了所以美好生活的向往之後，她可恥的動搖了——出國嗎？确實是一條好的出路啊。
萬穗兒對萬家成表示還要再多想幾天，萬家成表示了理解。這幾天裏萬穗兒整日裏在家吃了吃吃喝喝，竟找不到半點兒別的要做的事兒。
三天後，從回家的萬宗俊處得知了班出任跳/樓/自/殺的消息，萬穗兒找到了萬家成，毫不猶豫的說：“咱們出國吧。”
國內的人已經瘋狂了！已經不适合她居住下去了，她生怕自己也跟着瘋狂下去。到時候她會幹點兒什麽，就連她自己都不知道。
萬家成去聯系人，一家人則是收拾東西。萬穗兒盯着房間裏的拔步床，想着如何才能在不暴露空間的情況下，把這東西帶出海外名正言順地拿出來用，卻也不會惹到家裏人的懷疑。
收拾起東西來，一家人這才發現還真沒什麽好帶的。衣服什麽的到了國外可以買，帶着反而占地方，到最後收拾的東西并不多，一人只帶了一個小包袱，楊靈芝倒是收拾了一個大大的皮箱，也不知道裏頭裝的是什麽。
等萬家成回來的時候，一家人滿以為處理掉山上的雞就可以離開了，就聽萬家成苦澀的說：“人沒了。”
“什麽人沒了？”楊靈芝像是明白了什麽，她緊緊地抓住萬家成的衣襟，像是一個溺水的人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崩潰卻又帶着一絲希望的說，“咱們什麽時候出國？”
萬家成一把抱住楊靈芝，輕拍她的背，安撫道：“就算是住在這裏，我也會讓你過上好日子的。”
楊靈芝流下的淚打濕了萬家成肩頭的衣裳，她歇斯底裏的嚎哭了一陣，終于還在萬家成的安撫下漸漸平息了下來。
萬宗钺怯怯的抓住萬穗兒的袖子，哽咽道：“媽這是怎麽了？別哭了！害的我也想哭了。”
萬穗兒替弟弟擦了擦眼淚，垂下眼簾卻是沒有出言安慰。沒有什麽比希望近在眼前卻又破滅更讓人崩潰的了。更何況母親怕不是一直都期望着出國的，如今希望全滅，讓她發洩出來反倒更好一些。
楊靈芝神色平靜的坐在椅子上，她望了望自己容貌瑰麗的女兒，又瞧了瞧機靈活潑的小兒子，在萬宗钺怯生生的眼神下，最紅還是勉強自己勾了勾唇角，露出了一個略顯僵硬的笑，安慰萬宗钺道：“我沒事兒。”
萬家成坐在她旁邊攬着她的肩膀，輕聲道：“沒事兒，以後咱好好過日子，別想些有的沒得了。”
“對，沒錯，”楊靈芝點了點頭，“幸好咱們家的雞還沒賣出去，以後咱們好好養雞，多掙錢給妞妞當嫁妝，給軍軍娶媳婦，”楊靈芝每說一句心裏就越平靜，她握緊拳頭神色淡淡的說，“咱們以後一定會過上好日子的，一定！”
萬穗兒見楊靈芝終于徹底平靜下來，這才問萬家成：“那人是怎麽沒的？”
萬家成用手朝上頭指了指，搖了搖頭，萬穗兒明白後點了點頭，不說話了。
萬穗兒揉了揉弟弟的小腦袋，溫聲道：“軍軍還小，接着上學去吧。我們學校課也停了，我回來掙工分得了。”
萬家成沒別的辦法，只能點了點頭，楊靈芝的眼淚又流了出來，這次卻是全都為萬穗兒留的了。
她從小被嬌養從沒幹過重活的女兒啊，終于和她的命運一樣，要留在這黃土般的村子裏了。
作者有話要說：
防止今晚沒有更新熬夜提前寫完了，(* ￣3)(ε￣ *)，晚上的更新不知道會有木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