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章
第 11 章
那天從火鍋店出來,伏修在實驗室待到半夜兩點,宿舍已經鎖門回不去了,她把外套鋪在地上,在實驗室睡了一晚。
雨下了一整晚,她睡得不好,醒來時發現有點感冒,實驗室的學妹給她帶了早飯,還有一杯特濃咖啡。
她喝了咖啡,又精神百倍地幹了一上午,終于忙完,中午吃飯回來回宿舍洗了個澡,上床睡午覺,醒來燒到三十九度,渾身酸疼無力,爬樓梯下床時兩腿一軟差點摔在地上。
同宿舍的室友出去聚餐了,宿舍就她一個人。
從早上到中午她一直關注着手機裏的新消息,郁攸沒有來找她聊天。
她不太會主動發起話題,而且頭暈得厲害,她給自己泡了兩包感冒藥,又重新回床上躺着。
昏昏沉沉睡着前她還在想,真不湊巧,明明昨晚的工作做完,今天有一整天的假期,可以和郁攸出去玩。
郁攸一直想再去爬一次山,伏修已經答應了她,本來今天就可以,如果沒有生病的話。
她一覺睡到傍晚,燒退了些,頭還是暈,她的身體一直不太好,小時候吃太多苦,自己養大自己,過得馬馬虎虎,每次生病都要花好久才能痊愈。
明天還有早八,室友還沒回來,手機待機一整天,馬上就要沒電關機了,她打開看了一眼,郁攸還是沒來找她。
她想主動,卻不知道該說什麽,要不要說生病的事情,要不要為昨天的離去道歉。
伏修猶猶豫豫,把手放在額頭上,閉眼感受滾燙的皮膚,又餓又難受,頭暈得想吐。
沒有人知道她昨晚在實驗室地板上睡了一晚,也沒有人知道她生病發燒了,吃掉最後一包感冒藥,燒只退了一點點。
她忽然感覺好委屈,每天那麽努力,抓着一丁點縫隙拼命地向上爬,究竟是為了什麽,明明沒有人期待她,就算她今晚病死在床上,大概也要很多天才會被其他人發現。
周遭寂靜,伏修蜷在被窩裏小聲地哭,分心擔憂被忽然回來的室友撞見,努力壓抑哭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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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機還剩最後一點電,屏幕忽然亮起,警告她如果再不連接電源,就要在三十秒後關機。
最後三十秒,她看到郁攸發來的消息,半個小時前,問她在幹嘛,有沒有很忙,還說很想她,自從昨天分開,每一分鐘每一秒鐘都在想她。
伏修視線模糊,滿臉都是淚,還剩最後十秒手機就要關機。
她想說點什麽,卻又不知道該說什麽,最後一秒,不小心點到郁攸很喜歡發的小狗大哭表情,郁攸常常用來和她撒嬌。
下一秒,屏幕一下變黑,她不知道表情有沒有發出去。
她把手機放回枕頭邊,埋進被子裏哭得更厲害。
不知道哭了多久,她感覺很累,又睡了過去,做了個噩夢,猛地驚醒,驚魂未定地坐起來緩了好久。
室友們還沒回來,她不知道現在多少點,依稀能夠聽到樓上樓下走來走去的聲音,好像還沒有熄燈。
眼睛腫得不舒服,伏修坐着揉眼睛,聽到門外好像有人在敲門。
她不想動,以為是宿管阿姨查寝,打算假裝沒人在寝室。
門外傳來小聲的呼喚,“學姐,學姐,你在裏面嗎?”
門外的人疑惑地嘀咕,“513,是這裏嘛。”
伏修愣了一會兒,外面的人堅持不懈敲門,她艱難地從床上下來。
晚春初夏之際,她居然感覺冷得徹骨,順手從椅子上撈了件外套穿上,手腳無力,一路扶着桌子椅子過去開門。
“學姐。”
門一打開,就是郁攸那張燦爛的笑臉,紅彤彤的,探頭探腦地看她,湊近了還能聞到殘留的酒氣。
伏修靠着門,微微皺眉,“你喝醉了。”
“沒有,沒有,才沒有醉。”
郁攸歪七倒八往她身邊靠,嬌嬌地哼唧,“好想你呀,學姐。”
走廊有人路過,伏修覺得丢人,拽着她的胳膊,把她拉進房間。
“你醉了,不回去好好休息,來找我幹什麽?”
郁攸沒有回答,盯着她看,醉得目光迷離,竟然比平常多了些明晃晃的柔情。
“學姐哭了。”她說,“要和學姐在一起。”
伏修皺眉,臉卻發燙,可能剛才在走廊吹了風,燒得反反複複。
“你在說什麽。”
郁攸哼唧了一聲,坐在樓梯上,綿綿軟軟的,伸手來拉她,“學姐,不要不開心。”
伏修感覺眼眶發酸,躲開她的爪子,別開臉不敢與她對視,平淡地撒謊:“我沒有不開心。”
郁攸喝醉了比平常犟,也沒有那麽聽話,非要牽她,掌心熱乎乎的,幹燥溫暖,不像伏修的手那樣濕冷。
郁攸拉着她的手,忽然用她從沒聽過的奇怪調調唱了起來,“不要不開心,不要不開心,學姐不要不開心~”
伏修帶着哭腔罵她:“你好讨厭,唱得也這麽難聽。”
郁攸搖頭晃腦往她身邊蹭,“不要,不難聽,不要讨厭,不要讨厭。”
伏修輕輕地推她,推不動,半推半就,你來我往,稀裏糊塗地把她抱住。
她的頭發好軟,香香的,昨天為了晚上見面吃飯專門洗過,身上有些肌肉,身材修長漂亮。
明明伏修的體格比她小,這麽抱着她,卻并不違和。
伏修低頭就看到她窩在自己懷裏,額前細碎的頭發散亂着,安安靜靜閉着眼,好乖的樣子。
她都快睡着了還小聲念叨:“不要哭,學姐。”
郁攸腦子不清醒,大概還不知道自己正被學姐抱着。
學姐發着燒,身上很暖和,抱着剛剛好,她暈了一會兒,差點就這麽趴着睡過去。
伏修沒有力氣,感覺她在往下滑,把她晃醒,“醒醒,別在這裏睡,去床上睡。”
“哪裏有床,哪裏有床嘛,就要在這裏睡,這裏舒服。”
這樣親密地抱着,當然睡得舒服,伏修把她撒開,看她滑倒在地上,趴着不動彈,居然就這麽淩亂潦草地睡着了。
“醉鬼。”
伏修罵她,努力把她搬起來,搬到自己的座位上,趴在桌上睡,總比睡地上好。
她翻翻找找,找出一件幹淨的外套,剛洗過,還沒有穿,洗衣液味道很濃。
伏修不用香水,身上只有這種洗衣液的香氣,國産的品牌,物美價廉,十來二十塊一大桶,自從她們認識以後,郁攸特別特別喜歡,卻又不願意把自己的洗衣液換成這個品牌。
她把這看做學姐的味道,在醉酒後,披着學姐的外衣,裹着學姐的淡淡香味,她睡得很香,連着睡了十多個小時沒有做夢,醒來竟然也沒有宿醉的頭疼。
她醒來時已經是中午十一點,大三宿舍和大一不一樣,趴着睡脖子疼。
郁攸坐着愣了一會兒,費老大勁才想起昨晚的事情。
她已經記得不太清楚,只記得學姐開門那一幕,蒼白的臉,紅腫的眼睛,她本來也委屈,見面後心裏卻只剩下心疼和讨好。
伏修出去上課了,料到她要睡到中午,回來時給她帶了份飯,讓她坐在座位上,自己靠在旁邊樓梯邊看她狼吞虎咽地吃。
“醒了多久?”
郁攸嘴裏包着飯,含糊不清地回答:“十來分鐘,脖子好痛哦,學姐。”
伏修說:“我有膏藥,貼了會好一些嗎?”
“倒不至于貼膏藥啦,好像老太婆。”
她只是想和學姐撒撒嬌,學姐總是這麽認真,好可愛。
伏修說:“昨晚我叫你上床去睡,你沒理我。”
“上哪個床?”郁攸問。
伏修:“你覺得呢?”
“那如果我去睡了,學姐打算睡哪裏?”
伏修沉默了一下,在她的注視下如實回答:“坐着睡。”
“就像我這樣哦?”
“嗯。”
郁攸說:“看,學姐總想把好的讓給別人,為什麽要把床讓給我,你就是要自己睡,不要讓,先自己舒服了,再讓別人舒服。”
伏修撇過腦袋,“你說的這是什麽話。”
“話糙理不糙嘛。”
郁攸呼哧呼哧吃飯,吃完收拾垃圾,拎着伏修全寝室的垃圾下樓扔。
她下午有課,吃完飯就走了,伏修病了兩天還沒完全好,下午回床上睡覺,室友帶着一大堆行李回來,弄得乒乒乓乓響。
伏修沒睡多久就被吵醒,躺在床上和上課無聊的郁攸聊天,也聽室友們聊天,原來她們這個周末去外地旅游了,玩了三天,花了一萬多。
她們給她帶了外地有名的甜點心,她一個人把專業課算法作業做了四份當作回禮。
晚上她去實驗室,郁攸在實驗室門口等她,她們坐在門口一起把甜點心分着吃光,誰也沒提起昨天晚上和前天晚上發生的事情。
這件事似乎就這麽翻了篇,郁攸照舊每天精力充沛地粘着她,什麽都願意做,唯獨不願意學習。
伏修結束了兩門課程,考完試時間多了許多,陪着郁攸重新爬了次山。
她們玩得很開心,郁攸沒有開車,租了個雙人自行車,載着伏修從學校騎到山腳。
她穿着短袖短褲,皮膚裸露不怕日曬,動作時四肢肌肉漂亮地收縮伸張。
伏修問她有沒有健身,她騎得快,耳邊風聲呼嘯,竟然依舊能夠聽清她的話。
“沒有專門健身,但是平時會有目的地練一部分肌肉。”
“比如什麽肌肉?”
“比如肱二頭肌、三頭肌,背肌,臀肌,還有腹肌。”
“腹肌?”
“嗯。”郁攸驕傲地點頭,“我的腹肌超級好看哦,如果下次有機會,可以給學姐看!”
伏修不敢想象她說的機會,是哪種機會。
“誰要看,專心騎你的車吧。”
郁攸莫名其妙開心,笑得車子也跟着搖搖晃晃。
伏修沒坐穩差點摔下去,情急之下抱住她的腰,發現她的腰很細,盈盈一握一般,但并不柔軟,竟然真的有肌肉。
“真有腹肌。”
“當然,騙人是小狗。”
伏修說:“不騙人也是小狗。”
她坐在後座,看不清郁攸的表情,但車子搖晃得更厲害。
郁攸好像想說話,可能覺得不太妥當,努力憋住,笑個不停,就連風吹亂的頭發絲都飄揚着透出幾分快樂。
當車子不再搖晃,伏修沒有收回抱着她的手臂,她也沒有提起,風吹在身上好舒服,她們不必急着說些什麽,安安靜靜待在一起也很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