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章
第 18 章
遇見宋清越, 毀壞了姜敏一大早的好心情,她沒想到這個男人如此糾纏, 之前都鬧成那樣,他還跑過來糾纏不已。
姜敏絲毫不覺得感動,只覺得惡心。
就跟吃了蒼蠅一樣,而後送報紙都感到悶悶的,恨不得早點離開這個地方,她騎着車沿着圍牆走, 又來到了張家門口。
今天的張骁沒顧得上她,而是在院子裏跟另一個男人對峙,圍牆并不高,姜敏站起身就能看清那個男人的面貌,得了, 原來是張骁那個便宜的大哥。
真是奇了怪了,這些蒼蠅怎麽成雙成對的出現。
便宜大哥姓張, 名逸遠,他原本不姓張的, 姓高, 後來主動說改姓成張,也就成了張逸遠,是張骁的大哥, 有的外人不清楚, 就當他是張堅的親兒子。
張骁長得更像母親,他站在張堅身邊, 旁人很難相信這麽一個模樣粗犷的男人會生出這麽一個俊秀的兒子, 父子倆只有隐約棱角的相似,而張逸遠和張堅站在一起, 倒還有幾分親父子的模樣。
此時院子裏的張逸遠手臂上搭着一件軍裝,手上拿着一個相框,隐約能看見是張合照,他的聲音成熟而低沉:“我和爸去照相館拍了張合照,洗出來了,我那邊留了一張,這一張,我想着還是擺在家裏好。”
“照相館拍照的人說,咱們父子兩個人拍,人太少了,看着單薄,不夠熱鬧,不如人家一家子拍合照,等到哪天,你,我,還有咱爸和岑阿姨,咱們一起去照相館拍照合照,那就是最好的全家福。”
張骁冷冷道:“滾,這從來都不是你的家。”
“骁骁,人都要從過去走出來,爸爸走出來了,舅舅走出來了,只有你從來沒有走出來,去世的人早已經不重要了,活着的人才有未來。”
“你母親的事我很抱歉,但那并不能怪爸爸,爸爸他也不想的。”
“被耽擱了這麽多年,爸爸他也年紀不小了,早該找個伴了,岑阿姨苦苦等了多年,你已經十八歲了,不能再像以前一樣不懂道理——”
張骁雙眼泛紅,他冷笑着掃過照片上的“父子”二人,雙拳握緊,指甲狠狠地紮進肉裏,這家夥丫的就是欠揍。
下一秒,他準備揮拳頭将眼前這男人揍得滿地找牙,然而他的拳頭還沒揮出去,一道身影擋在了他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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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聽了宋清越一通假惺惺話語的姜敏,渾身充滿了怨氣,這會兒再聽張逸遠的陰陽怪氣,她滿腔的怨氣無處發洩,這張嘴早就憋不住要開炮了。
她指着張逸遠,大罵道:“你這個男人長得人模狗樣,怎麽假惺惺的有病啊,你還要不要這張了臉啊?我只聽說過惡毒後媽,這世道竟然還有惡毒義兄,就連說出來的話,都帶着一股後媽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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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口一一個骁骁,我都為你感到惡心,你當誰還看不出你的歹毒心思,人家親爸爸娶妻不娶妻關你屁事啊,在這裏狗拿耗子多管閑事。”
“果然不是親生的,你在路上随便指個人,讓他親爸給他娶個後媽,你看人家往不往你身上潑糞!惡心!”
姜敏憋得很惱火了,這下一開口,就跟拉開了閘門的洪水,就這麽一瀉千裏,誰都擋不住。
別說是張逸遠,就連張骁都聽懵了,張逸遠臉上青青白白,頭一次被人青天化日之下戳穿心思,整個人仿佛被架在烈火上炙烤。
他因為自己做得很好,難道外人都是這麽看他的?
張逸遠冷聲問道:“你是誰?”
姜敏大聲道:“我就一個路過送報紙的,看見這麽薄情寡恩的人,我都看不下去了!”
“我聽說他媽的死跟你有部分關系,好歹也算是你半個救命恩人,你卻勸她兒子接受後媽,你還是不是個人啊?”
“這種事情,誰都看不下去的吧?要不你再去找人來,咱們當衆評評理!”
姜敏撸起袖子義憤填膺,張逸遠見狀不好再将事态鬧大,他來時也不曾預想會碰上這麽個多管閑事的送報員,還是個女人。
張骁若是對他動拳頭,便是有理也沒理。
同樣的,他跟這女人起争執,他根本占不着個理兒。
“骁骁,你好好想清楚,我就是來跟你說這個事。”
“旁人不清楚,只有我們兄弟倆知道爸爸這些年過得多不容易。”
“你要明白我的良苦用心,我走了。”
撂下這句話,自認控制好場面的張逸遠轉身便要走,然而後面卻傳來姜敏誇張的聲音:“這假惺惺的話說得我都要吐了!”
“今天早上究竟是怎麽了?怎麽遇上的人一個賽一個的惡心。”
“我早飯都要吐出來了。”
張逸遠下意識抓緊了拳頭,咬着牙轉身就走,很快消失在兩人的視野中。
張骁抱着手臂,他用一種格外驚異的目光看向院子裏的年輕女人,盡管那天兩道巴掌聲清脆響亮,但根據張骁的觀察,他覺得她……骨子裏是個溫柔細致的女人。
可她罵起人來一蹦一跳的,眉飛色舞,活力四射,嗓門賊大,可真帶勁啊。
就像是天仙一樣的林黛玉,劈頭蓋臉地舌戰群儒,拳打鎮關西。
不,她一點兒也不像林黛玉,她的氣色紅潤,雙眼泛出的水光,像是春日裏的昆明湖。
張骁:“……”
他看她的目光太過于驚異灼熱,姜敏別過頭,也覺得自己的行為過于草率,她咳嗽了一聲,伸出手,兇巴巴主動讨要:“今天的罐頭呢?”
張骁沉默了幾秒,轉身回到屋子裏,姜敏站在張家院子裏,看見了院子裏拴着的大狼狗,還有那一棵棗樹,旁邊的小菜長勢喜人,水靈靈的。
她想着,今天這件事過去,張骁應該不會再攔路了,兩人也不太可能再有交集。吃了他這麽多東西,今天罵了這麽一番話,也算是對得起他。
在張骁心裏,她本來就名聲不好,他估計會以為她是為了罐頭才說這些話。
腦子裏胡思亂想了一會子,張骁拿着東西下來了,除了一個橘子罐頭,還有裝着糖糕的油紙包,裏面的糖糕還是熱的。
姜敏接過他手裏的東西,在那一瞬間,她像是在收“保護費”,有那麽幾分欺男霸女的調調。
而被她收保護費的“小可憐”,卻能壓着壯漢暴打。
姜敏嘴角一抽抽,心想太荒謬了,她轉身便要往外走,內心卻還惦記着這件事,在剛才那一瞬間,她當真幻想自己是舊社會滬市的青幫大佬……混江湖的,女的,讓人仰望的大姐頭。
俠肝義膽、忠義乾坤,很難想象她竟然會聯想到這些詞,或許,即便是最普通的家庭婦女,內心深處也會有個英雄夢。
難道美人非得要像話本小說裏一樣,等着被英雄保護,而不是自己成為英雄?
在過去這幾天送報紙的過程中,姜敏深深地明白了什麽叫做“勞動最光榮”,通過工作勞動,她更深刻的感覺到自己的價值,更深刻的有了一種獨立自主的自由。
即便這份工作只有二十幾塊錢一個月,卻不依賴于任何人,只在乎于她自己的勞動,她不需要再顧及自己的美貌,哪怕失去了美貌,這二十來塊錢也足以養活她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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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麽想着,姜敏有些輕快地往前蹦了一下,就像個孩童一樣,蹦跳着走路,然而她終究不是兒童,就這麽向上蹦一下,腳下一崴,手裏還拿着玻璃瓶罐頭——姜敏抱穩了罐頭,斜着摔在地上。
好消息,罐頭沒碎。
壞消息,她腳扭了。
事實證明,人就不能太過于得意忘形。
姜敏眼睛疼出淚花,她忍着疼站起身,左腿還好,右腳腳踝使不上力,踩在地上便是一股阻塞的疼,腳軟,又酸,她一瘸一瘸地往外走,有些悲哀的發現自己估計得單腳騎車送報紙了。
她推着車緩緩地向前走了幾步,騎上去,開始嘗試單腳使力踩自行車,右腿放在腳踏板上,即便沒使力,卻也在腳踏板旋轉時帶來陣陣酸痛,像是骨子裏鑽了螞蟻,卻又撓不着的難受。
“站住!”張骁跑得比她騎車更快,攔在她車前,給她遞了傷藥。
少年對這類的傷很熟悉,替她按了按骨頭,又塗了消腫止痛藥。
他下手快、狠、準。
姜敏幾乎要哭出聲:“你跟我有仇嗎?能不能輕點。”
“揉開淤血,好得快。”
姜敏深深吸一口氣,憋住眼淚:“謝謝你。”
張骁很奇怪看了她一眼:“你還要去送報紙?”
姜敏點點頭,她撇開臉,再怎麽忍,疼出來的生理眼淚仍然沿着臉頰滑落,她随意擡手揩了下,眼睛紅彤彤的,像只小兔子。
張骁突然道:“你哭起來不好看。”
他只感覺到鑽心一樣的疼,比身體上的疼還要難受一千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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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敏轉過頭,紅彤彤的眼睛瞪着他,都快要氣笑了,她都已經疼哭了,這家夥還好意思點評她哭得不好看,真是欠管教。
她哭得漂亮可是很多人驗證過的,從來沒有人說她哭起來醜,這一次只是個意外,下一次非得好好在他面前哭一場,看他還敢不敢說她哭得不好看。
姜敏用手帕擦幹淨臉,将罐頭裝進挎包裏,騎車前猛地回頭瞪了少年一眼,張骁卻在她轉頭時,抓住了她的後車座,那股力道極重,身下的自行車就像是被揪住尾巴的大貓,只能被迫停在原地。
姜敏一只腳撐在地上,人倒是沒摔着,車子橫着摔在了地上,發出砰砰的響聲,聽得姜敏一陣肉疼。
“你幹嘛呀?”
張骁扶起自行車,自己騎了上去,他的身量夠高,不需要借力便能輕松跨坐上車,一雙修長的腿更是穩穩當當踩在地上,甚至還有些許曲起,不跟有些人似的,只能勉強腳尖着地,還有的腳尖都挨不着地。
“我幫你送報紙。”